从第一声爆炸声响起，加图的心……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悲伤？
难过？
毕竟都是在一个森林里相依相偎存在了几百年的部落。
庆幸？
北汉的军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落入陷阱，损失惨重。
他的心就像是有两个人抓着在狠命撕扯一样……
他还是小看北汉军了。
真是可笑，蝼蚁竟然敢觊觎皓月的东西不说还敢嘲笑皓月，用井底之蛙、夜郎自大都不足以形容。
他就这么站着，瞧着森林里冲天的火焰渐渐熄灭，又瞧着森林深处燃起了火光。
他听着周围的士兵们羡慕的议论那些去参战的前锋营，听着他们议论要怎么处置胆敢侵犯北汉国土，杀害北汉百姓的凶手。
“元帅说要在县城城门外摆上京观，好让百姓们瞧瞧，咱们的军队为他们报仇了！”
“女王说了，犯我国人者虽然必诛，犯我疆域者虽远必逐！”
“哼，好让那些个外邦人瞧瞧，咱们北汉好不好惹！”
“这帮人也是，都是瞎子么？这么大个北汉也敢惹，以前怎么没瞧见他们招惹过北凉？
想来还是北凉人嗜杀，咱们被汉人瞧着善良呗！
要我说，就该全部弄死，立威！”
“自然是要杀光的，咱们元帅早就下令，不论老弱，杀无赦！
饿狼就是饿狼，老弱亦是有吃人的獠牙。”
士兵们说的热闹，完全不顾及在一旁站着的加图。
加图的脸越来越白，最终眼前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做好了全族覆灭的打算和准备，和知道留在族里的妇孺老弱都会被杀，这是两回事。
前者多多少少还带有一丝侥幸心理。
后者……就只有绝望了。
直到第二天晌午，邢恩义才带着队伍回来。
工兵们肩头都扛着浸透了血水……装满了人头的袋子。
一千人去，战损十人，伤七十八人，其中五人重伤。
打仗那里有不死人的，这样的战绩，让整个边军都高兴极了。
放眼整个大陆，不论是大业还是大魏，亦或者是大梁，那里有出战就这么点儿战损的？
唐水亦是一夜未眠，一直等着邢恩义。
听到邢恩义报了战绩，唐水皱了眉头：“这十个人是怎么送命的？”
邢恩义禀报道：“回禀元帅，是死于孩童之手！”
他们刚进村寨的时候，只防备着大人，没防备孩童，结果……
结果就被几个四五岁的孩子捅了刀子。
在围村之前，他们心里还有不忍，想着要不要身高在车辙一下的孩子留着，带回军营交给元帅处置。
到时候他们求求情，看能不能让这些孩子为奴，到底能保住一条命，毕竟杀人的不是他们。
可……
元帅说的很对，即便是幼狼爪牙亦是锋利无比。
唐水冷冷的瞧着邢恩义，道：“你在军校学的东西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平常是怎么练兵的？
难道不知道敌人就是敌人？
在战场上，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袍泽残忍，对自己家国里的百姓残忍！
前锋营，罚俸半年，你……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邢恩义脸色愧疚的抱拳应下：“是，元帅。元帅……这次兄弟们立了功，不赏就算了，还要罚俸半年……
元帅，此次失误末将愿意一力承担，还请元帅不要惩罚兄弟们了！”
其他在唐水帐下的小将们也纷纷帮邢恩义求情，在他们看来，唐水的处罚也是过重，十个人的战损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唐水没有理会众人，只是冷哼着对邢恩义道：“怎么，觉得自己打了胜仗，来邀功了？”
邢恩义红着脸道：“末将不敢！”
“不敢？”唐水斜眼讽刺的看他，又拿眼尾的余光扫了在场的所有人：“我看你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不满就写在你的脸上，你有什么不敢的？
老子今天就告诉你！
要是没有女王令匠作坊送来的火药炸弹，这场仗就是硬仗！
丛林战……你们还差的远。
没有火药弹，你们想拿下茫山森林，别说死十个人，就是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难道你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就没有数一数森林里到底布置了多少陷阱？”
邢恩义闻言脸愈发的红了，就连脖子根也红的发紫。
其他的将领们也回过神来，他们好像……是太得意了些，一得意起来，竟忘本了。
是啊，若是没有炸弹，把那帮人炸蒙了，把陷阱炸得显露了破绽，或者是直接炸坏了，他们还真不知道会折损多少人在森林里。
唐水又道：“炸弹，火油，弓弩这种东西都是外物，不可过于依赖。
要知道仗一打起来，没有人能真正的预知结果。
万一炸弹用完了，火油瓶用完了，弓弩用完了你们又该靠什么？
唯有过硬的真本事，才是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邢恩义跪下，诚恳的道：“将军，末将知错！”
这次，他再不敢有半分的不甘。
其他将领也羞愧的单膝跪地：“将军，末将知错！”
唐水这才欣慰的点头。
邢恩义又报：“将军，塔尼族的妇孺如何处置？”
因着塔尼族并没有参与第一次的屠杀，同时第二次针对军队的突袭，塔尼族虽然人多，但是他们的族长能提醒他们森林有诈，这就说明，塔尼族跟另外三族……到底还是有些区别。
或者说，他们这个族长是明白人。
唐水道：“先关押起来，等本帅禀告了女王再做打算。
从今天起，立刻开伐树木，建造军楼，准备过冬！”
众人：“是，将军！”
“另外，拿出丛林作战方案，开始丛林战的训练，还有分组对抗，一刻不得耽误！”
“是，将军！”
第二天清早，临山县的城门一开，百姓们一出城就吓了一跳。
城门外，摆着一座巨大的人头京观。
人头都是在石灰里头沾染过一圈儿的，但就这么瞧过去，小山似的人头京观还是吓人的很。
京观四周守着士兵，堆着柴火。
两边儿插着巨大的白幡，白帆上写着以茫山部族之人头，祭奠北汉死去百姓之英灵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