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又睡下之后,关娘子拿了去瘀伤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揉着,身上背后的得等随喜再醒来之后才能上药,免得又着凉了,等抹上药之后,关娘子才扶着老夫人出了内屋,两人往正房走去,留下平灵和翠丝照顾着随喜。
刚到了正房不到半响的时间,关大爷就来了,见到关娘子寒着一张脸不去看他,他心里一阵的心虚,轻咳了一声便问,“娘,随喜怎么样了?”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染了风寒,还没醒来。”
关大爷挑眉,自言自语,“这么娇气,不过是泼了一点狗血。”
“什么叫娇气,你忘了先前你差点摔死了随喜吗?本来身子就虚弱,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折腾,你到底是不是人,竟找了一个神棍将女儿打得满身是伤。”关娘子听到关大爷竟是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怒火又从心口涌了上来。
“我也是为了她好。”关大爷在关娘子对面的太师椅坐了下来,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是谁跟你说随喜是妖孽?”老夫人冷冷看着关大爷,恼恨他的固执不明理。
关大爷将郭静君和随喜在庭园遇到,随喜说过的什么话都一一说了出来,越说越气,“……哪个家的姑娘会这样诅咒父亲的?这才八岁,不是那妖孽附了身还会是什么?再说了,随喜遇到君儿也一点礼数都没有,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简直是一派胡言!”老夫人大声怒喝,“你也是个混账!只听了那郭静君片面之词就信了随喜是被心肠恶毒的人,你可有去问过随喜,她是不是真的说了这样的话?根本就是你猪油蒙了心,只有那女人说的话才是真的。”
关娘子听完关大爷的话,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好像蔫了,除了绝望还是绝望,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能依靠的了。
以前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执手偕老,和他的那些感情在郭静君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一去不回,灰飞烟灭。
关大爷并没有察觉关娘子愈来愈冷淡和失望的眼神,还想跟老夫人解释,“娘,您不知道,有时候我看着随喜的眼睛,就觉得那不是我的女儿……”
“够了!”老夫人用力地拍了拍桌面,震得上面的茶杯小碟一阵啪啦跳动,“明日立刻将郭静君送去庄子里,我再也不想在这个家里见到她。”
“君儿有了身孕,怎能去庄子那边?那边怎有家里这里的舒适?”关大爷立刻反对。
“郊外的庄子静谧清雅,对她正是合适,她身边的丫环妈妈都跟了去,难道还能委屈她?让她在庄子里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老夫人不容抗拒地对关大爷下命令。
关大爷倔着一张脸,就是不愿意点头。
老夫人冷笑了起来,“既然你不肯答应,我也不强迫你,你回去吧。”
关娘子惊愕地看向老夫人,怎么就轻易改变了主意,刚刚明明还对她说郭静君留不得的。
“娘,那您好好歇息,儿子先回去了。”关大爷脸上一喜,以为到底母亲还是站在他这一边,便行了礼退下去,临走前还犹豫地看了关娘子一眼,只是见关娘子脸上还有愤怒,摇了摇头撩帘走了出去,出了上房的院子,自是往郭静君那边去了。
待关大爷离开之后,关娘子不明地看着老夫人,“娘,您为何答应留下那郭静君?”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对翠碧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到居士林静养。”
关娘子瞠大了眼睛正欲开口问个明白,老夫人已经低声道,“并非我偏袒自己的儿子,我也希望大爷能明辨是非,今日这事儿他必须得到教训,否则他永远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娘的意思是?”关娘子一怔,不确定地问道。
“明日一早,带上随喜,到居士林去静养,眼不见为净。”老夫人淡声道。
老夫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儿子吧,关娘子点头应了一声,离开几日也好,她能仔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关娘子从正屋出来之后,走过门廊来到右边的厢房看望随喜。
随喜喝了药之后,出了一身的汗,平灵端着热水盆站在床边,翠丝在给随喜拭汗,见到关娘子进来,都矮了半截身子行礼。
“还在睡觉吗?身上可有发热?”关娘子低声问着翠丝。
翠丝回道,“睡得可真沉,发了汗,没发热。”
关娘子放下心来,“那就好,平灵,你去给姑娘准备衣裳日常用品,明日要到居士林去。”
翠丝和平灵都一愣,“夫人要去居士林?”
“和老夫人一同去的,姑娘也要去。”关娘子淡淡说着,伸手轻抚着随喜的脸,“你们仔细照顾姑娘,别让她踢了被子。”
“是,夫人。”翠丝应道。
关娘子又交代了几句,才带着湖湘回到自己的院子,着手准备明日要到居士林的事项,没多久,就听到小丫环来传话,说是郭静君来给她问安了。
“让她回去!”关娘子想也不想地道,这个时候见到郭静君,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定会扑上去掐死她。
小丫环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惶恐的神情,“夫人,郭姨娘说,说您若是不见她,她就长跪不起,直到您出去见她。”
关娘子冷笑一声,“随她。”
说完,继续和湖湘将衣裳放进小箱子里,又去拿了几瓶祛瘀药膏装进匣子里,是要准备给随喜用的,那一身的瘀伤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消呢。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夕阳已经将天边的层云染上一抹湿晕。
湖湘从外面进来,低声在关娘子耳边道,“夫人,那女人还在外面。”
“大爷呢?”关娘子淡漠问道。
“好像在外院书房。”湖湘回道。
湖湘刚说完,关大爷就气冲冲走了进来。“你明知君儿有了身孕,怎么还让她在外面跪着?”他指着关娘子怒声责问着。
关娘子漠然睇了关大爷一眼,只顾着将衣裳收拾进了衣柜。
从来没被如此漠视过的关大爷顿时气红了眼,走过去一把拉过关娘子,“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关娘子冷冷一笑,“大爷这话真是好生奇怪,我闹什么了?”
“我知道你心疼女儿,可也不是君儿的错,你何必将一切怪责在她身上,你要怨就怨我好了。”关大爷没好气地道。
“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关娘子用力地推着关大爷,声音尖锐地叫着。
“你……”关大爷气结,“你到底想怎样?”
“除非她走,否则我走,你自己决定。”关娘子尖声凄厉地叫道,幽怨的目光透着决绝和森寒。
关大爷仿佛被她那决绝的眼神刺痛了心里某一处地方,惊异地后退了几步,“你说什么?”
“她走,或者,我走!”关娘子再一次道。
“你疯了!”关大爷甩开她的手,有些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内屋。
随喜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早,醒来的时候,精神已经爽利了不少,听说老夫人要带着她和阿娘到居士林去静修的时候,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平灵,你去让妙雪来一趟。”她低声吩咐着平灵,一日不进米粒的她此时还是很虚弱,根本没有力气走到后罩房去找妙雪。
“姑娘,翠丝姐姐已经去准备马车了,您还要见妙雪作甚?”平灵疑惑问道。
“别问这么多,快去把她找来。”趁着老夫人和阿娘都在忙着出门,她正好交代妙雪一些事情。
随喜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目光有些黯然,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即使会让阿娘伤心……可是这是反击郭静君的最好的办法。
至少以她微弱的力量而言,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妙雪很快被平灵领了进来,她一看到随喜这病怏怏的模样,马上就将那郭静君骂了个透顶。
随喜昨日在偏院遭遇的事情,已经被说成是在偏院被郭静君吓得生了重病,关大爷昨天是下了令不许家里的下人嚼舌根,但哪里有不漏风的墙,大家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
“妙雪,来,坐下说话吧。”随喜娇憨一笑,眼睛就如一口洁净的井水般明澈,像水洗过后的天空般纯净。
妙雪怔了一下,才在床边的绣墩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