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雪柔儿做完月子抱着孩子来看林沫儿时候,林沫儿才算有了反应。
雪柔儿柔和一笑:“姐姐,再过两日即是月圆,中秋佳节,姐姐是否回门一探?”雪柔儿打心底就不信林沫儿痴傻了,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看得出来林沫儿虽然目光空洞无神,面若死灰,人却还是正常的,不过是借此让自己伤心有个地方,不想面对世事。
林沫儿听得到,却不答,眼神只是凝视一处,像是在看,又像是在看穿哪里,不得而知。
雪柔儿依旧温和,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对林沫儿道:“姐姐,这是妹妹的孩子,刚刚满月,特求皇上赐了个名,皇上说赐恒字,寓意持久永恒,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挺悲伤的。”虽是笑着说,但心里也难免有个疙瘩,她当然知道玄圣毅在想谁,想开陌陌的儿子,只盼他别走了皇太子燚儿的路子,每次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难受,给自己儿子起名字,还总是想个死人。
见林沫儿不说话,她也不恼,从心底里到真盼望林沫儿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她此时没办法叫林沫儿死,但就她这个样子,皇上又能专情到几时?在火热的心,也该给浇灭了。稍微弯了身子:“姐姐,你抱抱恒儿吧!”话语似是恳求,毕竟她也盼望孩子平安一生。林沫儿就算是这样呆滞,也相信她不会摔了自己的儿子,不然她早就叫皇上处死那清将军他们一伙人了。
“娘娘,不妥……”后面奶娘急急道,皇后痴傻众所周知,万一磕着碰着,那可不得了了。
“有何不妥?本宫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姐姐抱一抱又有何妨?”雪柔儿一点都不像是在训人,语气轻柔的好似春日里的风,沐入人心。林沫儿依旧呆滞,不看一眼,雪柔儿性子似乎极好,甜甜道:“姐姐,你知道吗?清风将军入狱了,还有那个祸乱的女子和她的孩子一起下狱了,皇上说,秋后处斩!”声音很甜,极是温婉。
林沫儿抱膝的胳膊收的紧了些,处斩吗?处斩有什么用呢?瑾瑜能活过来吗?逝者已逝,生者永存,但那是他玄圣毅要做的事情,她林沫儿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帮助,要她怎么去为一个杀了自己孩子的人求情?况且她还记得,她说过他们要做什么,她不会去置人于死地,但她什么都不做就够呛了,只要她什么都不做,置之不理,相信事情也会很危险!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他们进宫的目的竟然是取代瑾瑜的位置。林沫儿也不想让瑾瑜做皇子的,她只希望瑾瑜是个普通的少爷,那是自己最大的盼望,不在乎他的未来是文人书生也好,混蛋恶少也好,只要能够平安一生就足够了。
“你们先下去吧!”雪柔儿将恒儿抱给奶娘,奶娘抱稳玄恒欠了个身,领着宫女退出世禾殿。
雪柔儿蹲在林沫儿面前,嘴角一勾:“皇后娘娘,现在没有别人了,只有我们,就不要在装了吧?”
林沫儿看也不看她一眼,若不是看在雪寒冰的份上,早就不想见她了,一张柔美无比的脸下,有着一颗坏坏的心,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是对美人多少有些好感。人对美好的
事物,总是多些宽容的。
雪柔儿见林沫儿依旧不理,左手将林沫儿的脸扶正,右手一个巴掌狠狠打了上去,林沫儿的嘴角渗出了血丝,口内浓浓的血腥味,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瞪着雪柔儿,好不明白,她凭的什么打自己这一巴掌?她有什么资格打自己这一巴掌?
雪柔儿立马退了一步,免得林沫儿发起火来,在给自己几巴掌那可就不好了,以前是听闻皇后在孺人的时候,掌掴良娣的故事的。对上林沫儿的瞪眼,笑了声:“我就说皇后姐姐不要在装了,非得逼得妹妹我动手,怎么办呢?”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还不该打吗?这其实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怎么说,自己也算治好了他皇后的病,奖励自己还来不及呢。
林沫儿欲起身,却因为长时间的瘫坐,身子一下不稳倒了回去,两个深呼吸下来,又瘫软的靠在了墙角,一言不发,打就打了吧,难道要打回去吗?打回去又能如何?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很多时候,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了。
“皇后?你不会就打算一直这样装下去吧?你这样颓废是给谁看呢?皇上吗?你觉得他能心疼你到几时?”雪柔儿很是无奈,因为玄圣毅一点亲近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此时此刻她需要借助林沫儿的力量,帮助自己蒙的圣宠,当然于此同时她也企盼林沫儿永远这样没有朝气,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能劝导了林沫儿重振雄风,让自己早日蒙的圣宠,也是很好的。若不能,就靠自己了,至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反正林沫儿都这样了,谁怕谁?
林沫儿无言,不在乎雪柔儿的嘲讽,不在乎她的质问,今儿晚上便是瑾瑜的尾七了,尾七归魂,送瑾瑜最后一程,就离开皇宫吧!留在宫里,毫无意义,徒增伤感。
林沫儿不搭茬,雪柔儿自然没办法,踩着软软的莲步款款而来,踏着重重的步子,脚步生风而去。一脸的不高兴,只觉得林沫儿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夜幕四合,林沫儿着一身素白棉服,一点珠饰不带,粉黛不施,怀着沉重的心情,在众人讶异的眼神,惊恐的表情下一步一步去往合璧宫,对于他们的窃窃私语,做充耳不闻。
月色醉人,林沫儿很是伤感,泪流满面,瑾瑜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看好你,才让你早早夭折。步履沉若千斤,每一步都很是沉重。
好不容易到了合璧宫,林沫儿看着合璧二字,只觉得讽刺,合璧是祥瑞之兆,瑾瑜却是孤身一人独自上路,他还那么小,那么小,就要走这条孤单的路。合璧宫里面传出诵经的声音,林沫儿知道那是诵经超度的意思,在自己所出生那个时代,已经不兴这个了,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自己还真有这么一天,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手抓了下胸膛,压抑住痛楚,沉痛的呼吸,缓缓步入合璧宫内,跪在黄色软垫上,双手合十心道:永失我爱,想你,是一种痛,隐隐的痛,挥之不去,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痛,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清风般的掠过心头,如刀割般的清楚。想你,从不知疲惫,却极累
。瑾瑜,我唯一的孩子,我永远的孩子。你到来时,我不珍惜。而后爱上了你,却失去了你,血淋淋的伤疤好痛。
犹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样的娇小和丑陋,红红的皮肤皱皱的,象一个小老太太,我嫌弃你,不明白父母基因是那么好,你怎么会那样难看,后来才算想明白,刚出生的孩子自然都是这样的。电视剧中刚生下来的孩子,其实都是已经过了满月的。
瑾瑜,妈妈爱你,永远爱你!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是爱你的妈妈。
瑾瑜,妈妈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但你永远存活在妈妈的心中,妈妈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林沫儿想过要带瑾瑜一起离开皇宫,却不忍心将瑾瑜火化,不舍得。百年之后化作一捻黄土,却也不忍让他幼小的身躯化作一捧灰烬。
置身养心殿的玄圣毅忙着处理手上的奏折,听小安子上报雪柔儿到世禾殿去找皇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摆摆手让小安子退了。
深夜,月色浓浓,万籁俱寂,清冷幽怨。他坐在养心殿外栏杆之上,赶走心中的浮躁,避开人世的浮华,就这样静静地、默默地、体味着月亮独特而清淡的美。用一汪泪水酿制苦酒,浇湿心中的哀愁。想着这一生的酸甜苦辣,月光涟涟,微云淡淡,仿佛飘絮般的思念。如云似雾的忧愁。
“皇上,皇后娘娘去了合璧宫。”小安子忐忑的对着一脸隐隐忧愁的玄圣毅禀报。
玄圣毅依旧沉浸在自己孤寂的伤感之中,满天星月照大地,此时的他只盼拥有一份平凡,恬淡的生活:在山边,在水畔,伴雨声,静静入梦,永保一份淳仆,一份至诚,一份恬淡,和沫儿相伴一生。什么皇权,什么江山,什么地位,一文不值。
小安子随着玄圣毅的眼神,仰望那静谧的天空,虽然是品不出什么味道来,却也是觉得心灵净化,一时们精神慢慢放松,慢慢地,忘记了紧张与疲劳,忘记了白昼的烦忧。却不忘提高音调提醒玄圣毅:“皇上,皇后娘娘去了合璧宫!”夜的美是深沉、纯净透彻、令人陶醉,耳边还时而传来阵阵的蝉鸣,此起彼落,悦耳动听。
玄圣毅一怔,好一会儿才问:“皇后?”沫儿在世禾殿沉默那么长时间,霎时激动的站了起来:“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世禾殿的宫女仪儿刚刚来报。雁风姑姑担心皇后娘娘身体,已经跟着去了。”小安子恭敬道,刚刚仪儿来报,自己也吃了一惊,还以为皇后永远不打算说话了呢,也不知怎么就想通了的。
玄圣毅大喜,拍了一下小安子,飞奔至合璧宫。后面小安子跟着大喊起驾,皇上却早已没了踪影。
玄圣毅一颗心忐忑而激动,一路飞奔不做停留,沫儿,沫儿,你终于想通重见天日了,我会好好待你的,决不负你。
晚风轻轻的吹着,月光泻在地上,浅浅的、淡淡的,他至合璧宫内,看到林沫儿一身素白棉服,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感觉,让他蓦地里有些寒冷彻骨。他不愿去打扰她,她的周身有一股淡淡的哀愁,让他忍不住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