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人正是杨家大公子杨攸,他先前打听到邹府今夜要焚尸,所以约了他这三弟前来此处看热闹。对于这事儿,杨宇桓其实不太感兴趣,若不是他这大哥说什么“毕竟夫妻一场,你若来此定会变得有趣”,他宁可在家睡大觉。这抱着顺道前来看热闹的心态,自然也就晚了。
杨宇桓挑起车帘来,又转头去问车内另一人是否要下车看看。然而看清那表情时,他要脱口的话生生哽在了喉中。她原本已经像极了猪头的脸似乎添了些表情,如此让那张脸更显狰狞且可笑。
杨攸也在此时探进头来,他原想催杨宇桓快些,可一眼便看见那身着道袍的小道。这几日,也不知是自已中邪还是他这三弟中邪,竟是连连遇上怪事。昨日钓鱼钓了一死人,幸亏跑得快才没染上晦气,而今日却又看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忙展开折扇挡住自个的口鼻,生怕沾染到对方的气息,口中还连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杨大公子的无礼却没有引起这小道姑的不满,就在杨家兄弟俩各有想法时,小道姑却很激动地抓住了杨三公子的手臂,“他说……你媳妇……烧烧……”
杨宇桓不禁拧了眉,却平静地答:“嗯,是烧了,不过应该不算媳妇吧,怎么也未过门。”
这最后一个“门”字刚刚一落,小道姑已经跳下了车去。车外顿时乱作了一团,马受惊的声音,杨攸惊呼“猪头”的声音。杨宇桓哪里还顾得上他大哥的质问,朝着小道姑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火架上的尸首已经焚烧殆尽,只剩下几根骨头还在火中嗤嗤作响。因为受了神相的点拨,邹夫人亲自前来送自已大女儿最后一程,眼看着法事就要做完,却从半道中冲出一个小道姑来。大概是来得太快,竟让邹府上下措手不及,眼看就要冲进道场,却见他一脚踩在了自已肥大的道袍上,摔了个狗吃屎不说,头还磕在了路中间的一石板上。
“哎哟喂。”众人不免吸了口气,见他扑在地上有那么一小会儿没有动静。就在大伙觉得不用去管他时,他却又坚强地动了起来。这次是用爬,他还在往火堆的方向爬,“不能烧,烧了我可怎么办?”
见此情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被邹夫人请来作法道士。虽然同为修道之人,但却没有抢人生意的作法,见忽然出来搅局的小道,他本就很气愤,于是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桃木剑,走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何方妖孽,吃我一剑。”
这话刚说完,剑还没来得及刺出,忽然出现的男子已掐住了道士的手腕。道士“哇哇”大叫起来,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
从男子的穿着打扮来看,不难看出是位贵公子,可比起那身光鲜的衣裳来说,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人的长相,这不邹府几个随行的小丫鬟已经找不着魂了,个个都在琢磨这人到底是谁。
眼瞅着这群没见识的丫头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邹夫人终于开了口,“杨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杨三公子”四字儿,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原来是邹家的大姑爷,哦,不,如今已经不是了,大家不由得暗暗叹一声,大小姐福薄呀。
杨宇桓放了手,立马扯了张笑脸,“邹夫人,实在抱歉。在下今日与大哥约好,途中去了趟天静观,本是想请了个大师来此超度大小姐的亡灵的,哪知道途中这大师摔出了马车,脑子给摔坏了。这不,如今就变成了这模样。”
这人长得好,最大的好处便是说话可信度高。杨攸是知道这道理的,他也算是个受益者,比如每次遇见个姑娘,任自已说什么对方都会相信。然而他这弟弟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那一席鬼话说出口来,不仅没人怀疑,甚至还听到几个婆子丫鬟轻声道了句“有情有义”。
可此时的杨宇桓却还不知道收敛,他本就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于是在众人的高度赞赏中,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虽与大小姐无夫妻之实,却也是过了定的,多少得出点力。”
杨攸不禁抽着嘴角,连他也觉得惭愧,可邹家的老小竟有人感动得抹起了泪珠子。在场的人里面,倒是还有一人较为清醒。这人,自然是趴着的那位,别看她如今狼狈得很,可头脑却还是灵活,她一听便知道杨宇桓说的都是屁话,只是她如今忙着自已的事儿,无暇去顾及那些闲人。然而她忙活的事儿,放在别人眼里却是找死。
眼看她便要靠近火堆,再没心思卖乖的杨宇桓上前一步直接将她拧了起来。她如今的身子本来就极轻,被他这么一带,差点没跌进他怀里。
“你放开我。”因为尸体被焚的伤痛打击,她已经装不出方才在马车中的伏首贴耳状。
杨宇桓见她眼瞪着自已,却很是镇定,一边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指着她额头道:“大师,你在流血。”
“血……”她伸手抹了下额头,一片湿热,而且还带着一股子腥味。
她自小就有个毛病,那就是晕血,于是在看清手指上的红色时,她双眼一翻,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