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冰冷的话语和漠然的表情就象是一个巨大的雪球,毫无预兆的把一脸开心的许诺堵了个目瞪口呆,又如一盆凉水将她高涨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姐!姐!等等我!”她瞠目结舌的看着柳依依拂袖离去的纤瘦的身影,楞了几秒钟后,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在她心里,她是极其心疼表姐的,表姐的哀伤,表姐的可怜,表姐的柔弱,表姐今后的孤苦无依,自己无法阻止父母对她的刻薄,但是自己今后应该要成为表姐的一个温暖的肩膀,让她可以依靠。
不管依依有多么的反感许诺,许诺还是扬着快乐的笑脸儿,挽起她的胳膊,与她一同前行。
依依觉得这个表妹简单是个十足的傻冒儿,真不懂她到底有没有自尊,怎么冷落她都不会生气,她斜看许诺一眼,却从许诺那天真的笑容里感觉到一丝的温情,瞬间温暖得有些让她感动。
她收回眼神,她不要被许诺感动,许诺只是年纪小罢了,等长大了一定和她的父母是同一种人,一丘之貉怎么会有分别。
姑姑的确是把依依安排在了许诺一个卧室,只不过是在许诺那豪华漂亮的堆满了各种各样毛绒玩具的单人床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加了一张钢丝床,很小,不过对于依依的纤瘦来说,足够了。
“妈!让姐跟我一起睡吧!反正我的床这么大,我们睡觉的时候还能说说话!”许诺一看自己卧室的布置便赶紧对母亲说道。
“不行,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又喜欢滚来滚去,你只能睡大床,看你表姐那么安静,睡觉一定也很老实,她睡小床正合适,就这么定了,明天你舅舅舅妈下葬,你们都早点睡吧!”姑姑的语气和她的表情一样坚定不容反对。
“我喜欢小床,谢谢姑妈!”依依放下背包,脱了外套,躺到属于她的小床上,脸朝着墙壁,闭上眼睛。
她讨厌看许诺在那儿没完没了的作秀般的表演,她也不愿再多去争什么,争不到是自取其辱,自己已经寄人篱下,又能有什么资格去争?
“妈!”许诺跺着脚,还在努力的作最后的顽固的抗争。
“你表姐都说她喜欢小床了,你这丫头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这是姐姐关心你呢!好了,明天要早起,快点睡吧!妈今天也累坏了。”姑姑一边伸手拍着打着哈欠的血盆大口,一边顺手带上房门,去休息。
“哼!真是的!太过分了!”许诺再次跺一下脚,跑去小床边,摇晃着依依,“姐,姐,我知道你没睡,你到大床上来睡吧,这小床睡了多不舒服啊!听我的好不好?”
依依闭着眼睛,不出声,沉默是无声的反抗,许诺了解表姐的执拗,最终无奈的退回到她的大床上。
不久,许诺便搂着她喜爱的布娃娃,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依依转过酸痛的四肢,小床随着她的转动
发出吱呀一声,她不敢再动,于是就那么侧着,盯着许诺那张熟睡的平淡无奇的脸看着。
现在的许诺象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而自己就象个天生卑贱的仆人,只配睡在她的脚下。
总有一天,自己要让姑姑姑父看到,自己强过许诺千倍万倍,自己要比她幸福千倍万倍。
她难以入睡,就那么睁着一双酸痛的眼睛,看着关了灯后的模糊的房间,夜晚在失眠之下总是分外的漫长,她不知道自己眼睛睁了多久,似乎窗外都开始慢慢泛白了,她的眼皮才最终力不可支的合上去。
“起床了起床了!”姑姑炸雷一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爹妈今天入土,她还能睡得这么死,你说养她有什么用,一定是个没心肝的。”姑父的嘴里仿佛塞着牙刷在刷牙,口齿不清的说道。
依依一个骨碌滚起来,就差没有滑下去,她睁大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驴高马大的姑姑,不明所以,明明才刚睡着,怎么就叫起床,天已经亮了么?
她揉揉眼睛,看向许诺,许诺一条腿跷在被子上,仍睡得香甜。
她微微皱眉,穿上鞋子下床,速度极快的去洗漱,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没有爹妈的孩子,自己再没有撒娇任性的资本,今天爸爸妈妈下葬,自己要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的,要让他们看到最美丽的女儿,要让他们安心的上路。
洗漱完的依依肌肤白晳透嫩,一件普通的毛衣穿到她身上似乎都有了些灵气,普通的牛仔裤下是她修长的双腿,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好看。
“看什么呢?快点儿!有病吧你?”姑姑瞪一眼快要掉了眼珠子的姑父,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催催催,又不是我们家的事儿,哎,老婆,你还别说,这丫头虽然性情断古怪,眼高过顶,长得倒还真是个美人坯子,还真挺象她妈的,难怪当初她爸爸那么死心塌地的要跟她妈结婚,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姑父一副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的样子。
“我告诉你,依依她可是我的亲侄女,你可别动什么花花肠子,不然小心我废了你!你有点长辈的样子没有?”姑姑怒吼一声,吓得姑父不敢再言语。
这是个繁华的墓地,人来人往烟火不断,墓地也分三六九等,有钱的都选在好的位置,前方有水,后方有山,且墓碑及上面的装饰门楼都分外的讲究。
依依捧着爸爸妈妈的骨灰盒,跟随着爷爷奶奶姑姑姑父经过成排的墓碑,经过一个个安息着的灵魂身边,拐了数道弯,拐得老爷子都不耐烦了。
“这都走到头了,怎么还没到?柳家燕,你搞什么鬼?我不是让你找块好点儿的墓地吗?”
“爸,爸你是不知道,现在墓地的行情啊就跟这楼盘是一样的,位置越好价位越高,这前面的,
头排儿的都十万八万的呢,就是那儿,后面点儿的也要三四万呢,所以我就挑了比较偏的一块地儿,是新开的,价钱也公道。”姑姑赶紧上前挽住老爷子的胳膊,解释道。
“我给你的一万块钱是不是全用来买了墓地,就算买块三五千的也不至于弄的这么偏僻吧?”老爷子瞪着女儿怒斥道,终究是血浓于水的儿子,这临了了还是想着给他找块好地儿。
“爸,你给的钱不还得买骨灰盒,交火葬等等的费用吗?您看这什么事儿都是我跑的,我也累坏了不是,您看你给我的钱我都是算着用的,我还能贪污你的钱哪?你说是不是?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我看我选的那块地挺好的,安静,安息安息,不就图个清静吗是不是?”姑姑虽说长得肥硕,一张嘴却是舌如莲花,死人都能说活了,说得老爷子也不再多言。
依依看一眼父母的坟墓,这是一块三角的地带,一看便知道是陵园的人脑筋活,利用了这一边角的费地,多开了几块墓地,为的便是多埋几个人,多赚几个钱罢了。
她看着墓碑上刻着的父母的名字,看着那照片上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她盯着看了许久,只是强忍着不肯落下眼泪。
爷爷开始不住的吸起鼻子来,不时的抹着眼睛。
奶奶早已开始泣不成声,世间最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她哭得越凶,越让依依觉得她在内疚,她愧对自己的父母。
许诺站在依依身边,不时扶住依依颤抖的身体,希望能够传递给姐姐安慰,只是每一次都被依依决然的甩开。
姑姑姑父两个人抬开了墓碑下面的石板,这个小小的空间就是父母安息的地方了,没有山没有水没有树木没有鲜花没有邻居,只有这巴掌大的凄凉的地方。
“爸爸!妈妈!等我长大了赚钱了一定给你们换一块好的墓地,一定要在你们的门前栽上大树种上鲜花,我一定好好活着,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会永远记着你们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就放心上路吧!”依依紧紧抱着父母的骨灰,不忍将他们就此放手。
“哥,你就放心吧,依依有我呢,还有爸妈呢,都不会不管她的,你泉下有知,就保佑我们活着的人平平安安的吧!保佑我们许诺将来考上好的大学!”姑姑象个神婆般的念叨道。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啊!”姑父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骨灰盒,男左女右的放进去,继而和姑姑一起用力的将石板盖上。
“爸爸!妈妈!不要啊!”依依看着那石板无情的盖上,心突然便被掏空了,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去,紧紧抱着墓碑,颤抖着抚摸着父母的照片,发出痛苦的叫喊,“爸爸!妈妈!依依不要你们走,依依不要你们离开我!你们把我也带走吧!我不能没有你们啊!求求你们了,等等我!带我一起走吧!快把我带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