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晕她就行了,一个弱女子罢了。”雷公子吩咐道。
顾然就这样晕倒在路上,眼角还带着泪。
第二日,上官玥的尸体被发现在上官玥自己的房内,消息传出,举国殇恸,而此时,上官老爷也称自己家的白玉佛手失窃,经第一神捕头丁佳调查,确定偷盗者是江湖上的“檐上漂”,系神偷枫小小的爱徒,于是,顾然一夜之间从一个神偷变成了杀人凶手,众人矢之。
枫小小听说此传言惊讶地一口茶喷了出来,迅速打点行装,在仇家找到他之前逃离了老巢,直奔京都寻找自己的好徒弟。
他找到顾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他找到顾然的时候,顾然正和一位君子在一起,枫小小所谓的君子,就是那男子和顾然在酒楼里喝茶,而不是猛灌顾然酒。
“你这个小丫头,满世界都在找你,你却躲在这里和这个臭男人说笑!”枫小小粗鲁地拽着顾然的衣领。
顾然眼珠一转,笑道:“爹,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给老子惹了那么多仇家,你倒藏在这里,弄得老子无处安身。”枫小小愤怒地叫嚣道。
顾然捂住枫小小的嘴巴,冲着那君子含情脉脉一笑,解释道:“丁公子不要误会了,我爹就是这么幽默,他管那些到我家里找我的爱慕者都叫仇家,呵呵……”
那君子也是礼貌地报以一笑:“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上一世的情人,这么算来,那些乔姑娘的爱慕者也算是老先生的情敌了。”
“今日还要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就先随父亲回家了。”
“乔姑娘家住何处啊?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
“怎么好意思麻烦公子呢,若是有缘,以后定能相见,后会有期!”说完就硬拉着枫小小出了酒楼。
顾然似乎彻底脱离了以前的偷盗生涯,非要拉着枫小小在集市上卖茶,枫小小当然是反抗无效,于是带了一顶足够挡住自己脸的帽子。
因着顾然年轻貌美,所以有不少流氓地痞经常来骚扰她,那日那个君子每次都来得及时,一来二去,那君子倒和顾然成了朋友,两个人有的时候捧着一杯茶一喝几个时辰,枫小小都不知道两个人哪有那么多话题要聊,有一天,枫小小知道了那位君子就是人称天下第一神捕的丁佳,居然在神捕的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久,他吓得收拾行李拔腿就要离开顾然,顾然嘲笑他:“你这一走,丁公子肯定会起疑心,小小,你真的要把我一个弱女子丢在这里吗?”
“死丫头,你这不是玩火吗?”
“我不是玩火,我是要杀人。”
“丫头,你说什么?”
“你别管了。”
元宵佳节,顾然约了丁佳去冉沁街看花灯。
“听说今天冉沁坊有节目看!”顾然兴奋地拉着丁佳奔向了京都青楼冉沁坊。
“冉沁坊不是不允许女人进的吗?”丁佳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冉沁坊乔五娘接手后就完全改革了,里面也有男妓的!”顾然咋咋呼呼地叫道,完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哈哈,顾然你……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丁佳笑道。
“听说里面的男妓有的比女人都要漂亮,我当然要一睹为快啦!”顾然飞快地拉着丁佳挤进冉沁坊内。
“今天五娘我为了娱乐新老客官,特地在歌舞表演之后和诸位才子佳人们做个对对子的游戏,咱们都是俗人,也不要求平仄,只要还算工整就可以,谁对得多,五娘就送上一支合欢金步摇,好了,这第一个上联,诸位可听好了!地为琵琶路为弦,何人敢弹?”冉沁坊的主人乔五娘打开第一卷字幅。
顾然捅了捅丁佳,问:“你会不会?”
“你也想要那个步摇?也是,你们女孩子一定都喜欢的。”丁佳笑了笑,走到人前,提笔在第二卷空白字幅上写下:“天作沙场闪作剑,有谁能战?”
“看来这位公子是为底下这位姑娘来争步摇的,郎才女貌,真是叫人羡慕呢!”乔五娘打趣道。
顾然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这第二个上联便是袖舞玉阁,箫曲应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丁佳又对:“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刀光剑影,决死一战。”
“公子真是厉害!”五娘笑道。
台下的人也都是一片嘘声。
五娘又出一上联:红袖天香当数第一佳人。
丁佳还未提笔,就被一个少年抢了先,那少年执笔写下:乱世称道堪作绝代枭雄。
“好对!这位公子又是为了哪位姑娘?”五娘问道。
那少年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五娘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出了第四联:沧海桑田,红颜易改,情难变。
少年轻笑一声,挥笔写上:似水流年,知己难觅,缘易逢。不知道为什么,顾然觉得那少年写完之后有意地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五娘笑了笑,说道:“这最后一个,便是定胜负了,两位听好了,我这上联是,棋逢对手,谁输谁赢?”
顾然心里想要那个步摇,便冲上了台子,夺过了笔,却只能停在纸面,难以下笔,底下催促声渐响,顾然也不管了,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台下哄然大笑。
只见她写的是:脸如磐石,谁胖谁瘦?
丁佳也笑了出声来,轻轻地搂住顾然,顾然被这个亲昵的动作吓得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是她没有推开丁佳的手,反而倚在了丁佳的怀里。
那少年走到顾然面前,笑道:“总之我也没有人可以送的,这一局就算是送给姑娘了,谁叫咱们是琴遇知音,难舍难分了呢?”
顾然一听,便知他说的是他对的下联,做了个揖,说道:“那我就多谢公子礼让了。”
“姑娘不必拘礼,看姑娘一马当先冲上台上的气势,也不像是平日里经常作揖的人吧。”那公子把折扇打开,又低声说道:“原来你这样美。”说完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却留下顾然愣愣地由着丁佳为她插上步摇,因为那少年和上官玥对她作揖的对答竟是那样相似,她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上官玥。
顾然和丁佳的婚礼在第二年的春天,顾然穿着大红的喜服,枫小小说其实她很适合这种颜色,枫小小帮她盖上红盖头,顾然知道枫小小哭了,枫小小轻声说:“丫头,你嫁人了,我真高兴!以后终于可以少一个包袱了!”
“爹!”顾然跪下了,正式地叩了个头。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叫我爹干什么?”枫小小扶起顾然。
“我从小到大没叫过您师父,因为在我眼里您一直是我的父亲,无论何时何地。”顾然轻声说道。
“丫头!”枫小小一把抱住了顾然,哭着说:“我还一直怕你怪我教你那些不学好的东西呢!”
入了洞房,丁佳看着安静地坐在床边的顾然,醉醺醺地掀开红盖头,笑道:“顾然,你终于是我的人了!我真是欢喜!”
顾然微笑着看着丁佳,眼眸里含着泪,说:“我也是!丁佳,你先喝了这杯交杯酒吧!”
丁佳接过顾然酒的时候有些迟疑,他看着酒杯里清澈的液体,笑了笑:“顾然,我总是会想,若当初上官老弟没有死,你现在和他也一定很幸福。”
顾然听了脸色大变,呐呐地道:“你醉了……”
“我知道你要为他报仇,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但是我经不住你的诱惑,我还是爱上你了,顾然,这酒应该是你找乔五娘配置的吧,毒性也应该很毒辣,我对不住上官老弟,我该死,我临死之前只想问问你,在你心里,是我重一些,还是他重一些?”丁佳空出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认真地问她。
她的眼泪止不住溢了出来:“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上官玥一个人!”
丁佳苦笑了几声,扬手要把酒倒入嘴中,顾然猛地推开酒杯,酒洒在了地上,他惊讶地看着她。
“枫小小说我只会偷东西,不会杀人,丁佳,我不杀你了,我只当你是第一神捕,不当你是流樱宫的雷公子了!”顾然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但是丁佳还是捂住了腹部,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打着滚,顾然惊讶地叫道:“你怎么了?丁佳!丁佳!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
有人进来了,为首的是那日在冉沁坊对对子的少年,他看着丁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也是乔五娘的毒,知道你婚礼的时候不会有防备,才让小弟趁机下毒,大哥,时隔两年,别来无恙。”他边说话边从脸上撕下一层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俊朗的面容,正是本应该死去的上官玥。
顾然咬着嘴唇看他,半晌才开口:“上官玥,怎么会是你?”
丁佳却笑了,吐出一口血,问道:“上官老弟,你没死,简直太好了!”
上官玥笑道:“不仅没死,我还医好了双目,顾然,元宵节当晚我终于见到了你的模样,像我想象中一样的美。”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要骗我?”顾然质问他。
他说道:“顾然,我知道你杀不了他,我不能出面,我要一举杀了他!他欠了太多人的命了。”
丁佳笑着对上官玥说:“你先把顾然带出去。”
上官玥一使眼色,身后的人拽着顾然出门,顾然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哭喊:“上官玥,你要是杀了丁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上官玥!上官玥!你放了他!”
看着顾然出了门,丁佳才开口:“上官老弟,你好好待顾然吧。”
“当然。”
“最后还是你赢了。”丁佳笑道。
“赢了又如何?你心里必然得意得很,顾然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上官玥苦笑。
“有得有失,才叫人生么。”丁佳又吐出一口黑血,笑着说:“我这辈子真的帮着流樱宫做了太多的错事,顾然以后就会明白了你的不得已而为之了。”他挣扎着爬向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刀,然后一刀横在颈上,最后笑了笑……
顾然终于挣脱了那些人,跑回新房里,正好看到了上官玥含泪站在丁佳尸体前,她跑过去狠狠地打了上官玥一巴掌:“他不是你大哥吗?你怎么忍心下手?”
“顾然,他造了太多孽,不是我,也是别人!”
“为什么是你?”顾然拼命地捶打着上官玥的肩膀。
上官玥一动不动,最后用力地把顾然拥入怀中:“顾然,回到我身边来吧。”
“不——”顾然推开他,冷冷地看着他。
“我已经派人接了枫师父到府内……”
“你真卑鄙!拿我师父来威胁我!”顾然道。
“若是卑鄙可以让你回到我身边来,那我愿意做全天下第一大恶人,我也去杀人放火,只为搏你一笑。”上官玥认真地说道:“顾然,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