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4章 命运不是猜火车

当天晚上,也就是上头派来视察治安情况的检查组刚刚入驻西区,连屁股都还没坐热乎的时候,小毛就借着之前与马为山的矛盾为名,就在西区分局和检查组的眼皮子底下带人扫了马为山的地盘。

或许是因为无奈、或许是因为心中不忿,总之在遭到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小毛的攻击后,马为山那边儿的人也做了相应的还击,期间所发生的激烈战况也一下就震动了西区上上下下黑白两道,绝对没人会料到小毛会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和老爸在文化馆夜市吃宵夜,原本我是想来这找沈大愣子并把他引见给老爸,也算是达成我之前对他的承诺,可来了之后一打听我才知道,沈大愣子在西区恢复“和平”之前最后那一晚的斗殴中不幸受了重伤可能已经被砍废了,他的地盘以及手下也都随之被其他几方瓜分,而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清楚,勇猛善战的他究竟是不是被长乐街那边儿砍废的。

与点背的沈大愣子相比,金伟倒是幸运得多,在我被抓走之后他就选择退出了这场争斗,只不过等这场风暴过后,西区很多地方肯定都会发生不小的改变,其中自然也包括因为我而一顿荒废的小朝鲜街,而这种改变究竟变得更好还是更糟现在也没人知道,所以一直想要过安生日子守住自己家业的金伟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真真正正地安宁了吧。

看着一辆辆警车从分局方向出现,发出凄厉的警笛声在马路上疾驰而过,当夜市中不少人都面露惊讶的观望之时,我和老爸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相互看了眼就接着喝起酒来,偶尔有眼尖的人经过时会好奇地看上我俩一眼,但又好像不太敢肯定这真是我们父子俩本人,最后也就只能觉得自己认错人了似的继续前行了。

除了这期间与陈小脑袋通电话将黄思源和无赖团伙交给他安排之外,老爸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而我也不想多问他什么,我知道此时他肯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并且接下来究竟该何去何从到现在似乎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下半夜,眼看黎明将至,我俩才站起身慢慢地走在基本已经冷清下来、满地都是垃圾的夜市之中,直到夜幕将我俩完全笼罩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几天天我和老爸都是在西区一处不太显眼的小旅馆度过的,即便老爸不说我也自动自觉地呆住房间里断然不敢迈出一步,我也说不好我们现在究竟是在躲避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但我很清楚这都与现在外面西区的局势有关,前面仍然是崎岖的道路还是绝壁悬崖,或许就要在这几天有个定数了。

终于,这几天没跟任何人联系的老爸却在这天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就带着我退房离开了旅馆,然后在联接西区与市中心那座桥的附近与此前刚捅了大篓子的小毛见了面。

才几天的功夫,膘肥体健的小毛好像就瘦了一圈,两只眼睛也因为休息不好而布满了血丝,但见到老爸之后他神情还是那么悠然,笑着打了个招呼就与我和老爸步行上了桥。

来到这座桥的最高点站下后,小毛点了一支烟将手搭在桥栏上俯视着桥下的火车道,而我和老爸也居高临下地看着头上冒烟的火车由远及近渐渐驶入火车站,在我模糊的儿时记忆里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面,只不过我隐约记得那时候的我还是骑在老爸头顶上在这里看火车,现在算算距离那时应该也有十几年了吧。

“天宇哥、大外甥!”好久小毛才开口说话道:“咱们赌一把咋样,就猜接下来过来的火车!”

听到这话,我莫名其妙的瞧了瞧他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可老爸却微微一笑问道:“好啊,不过咱赌点儿啥呢?”

小毛一听,甩手将烟头扔了下去死死盯着下面的铁轨说:“咱们就赌,如果是往南去的火车我就去自首,如果是往北去的火车那我就从这跳下去来个痛快!”

我一下就被他这话给惊呆了,觉得他好像是放弃了希望似的,还在错愕不解之时就听老爸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无聊的事儿来决定自己的命呢,难道就不能自己选吗?”

“天宇哥,命这东西从来就不是自己选的,比如说我从小到大就是个野种,后来虽然知道自己的爹是谁,他也在私底下认了我,可终究我还是上不了明面,好不容易被推上来了结果竟然是被钱忠那个狗逼利用,你说这是我选的吗?”小毛自嘲般地说着,“其实在这之前我心里就有数,明白咱俩一样都是被利用的角色,只不过你稍微比我强点,毕竟利用你的人跟你非亲非故,但是我呢?好歹我也算是老爷子的亲骨肉,可他们家老大这回摆明了要我出来又当枪又挡枪,因为我没有正式的身份,老爷子不在的情况下由我搞出这么大的事儿,谁也不可能替我挡着,就算找到老爷子家人家也可以不承认我这个外人,那就只能找捧我的钱忠了,可钱忠已经陷了,上他妈哪儿找他负责去!”

这时候我才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小毛就是个弃子,他要做的就是借着钱忠给他铺下的路,趁着检查组来西区时扰乱那里的形势,让包括王政委在内的那些人都来个措手不及,之后再由实际上已经没有背景的他自己承担罪责,不过对此小毛好像心里早就清楚了,可他却还是彻底完成了老头家里那些人交给他的任务,这让我对他的行为也感到十分不解。

果然,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老爸沉声道:“话是这么说,但一开始你本来是可以拒绝这事儿的,那你为什么还是做了呢?”

“为啥?”小毛笑着一摊手道:“我傻呗,包括你在内所有人不都是这么看我的嘛,老头子家那几个更是把我当没用的废物,认为我这么多年只会给老头子找麻烦,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可这一次,是我帮了老头子帮了他们也帮了那个从来就不属于我的家,我他妈心里痛快!”

说罢,他竟朝着远方的天空大声叫喊了起来,以此宣泄着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屈辱与愤慨,可喊着喊着他却好像要哭了,在停止喊叫后喃喃地说:“我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家,有个能认我的爸,为啥就他妈这么难、这么难……”

见此情形老爸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这一次你不但没给他添麻烦,反而还的的确确帮了他一个忙,虽然他现在可能不会知道了,但你也算是给了他你的补偿,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挺高兴啊,我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小毛虽然是这么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此时纠结的内心还在为自己抱怨着命运的不公,而老爸则继续说道:“那天我就跟你说过,路是命运安排好的,可怎么走还得要看自己。我从十几岁就认识你家老爷子了,是他把我一步步推上了这条路,说实话,在一些时候我确实怨过他甚至恨过他,可冷静下来之后一想,之所以我付出那么多代价承受那么多痛苦,其实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这是我当初自己的选择,那时候我明明也是有机会拒绝的,但我没有,所以人这辈子所有后悔的事儿全都是自己造成的,用不着怨天尤人!你想死,很容易,可真到了那时候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也许吧。”小毛神情黯然地说了声,将头趴在了桥栏上,老爸轻拍了两下他的后将手收回来说:“小毛,命在自己手上,趁还有选择的余地,我劝你还是别把什么都寄托在这种压根就不确定的事儿上,活着就有希望,不然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说完这话老爸就带着我下了桥,只留下了还在桥上等着火车来的小毛。

不过这次我们没有返回西区的方向,而是直接走进市中心,并且来到了李鬼子的那间大酒店门前,在抬眼瞧了瞧这座高高耸立的建筑之后,老爸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道:“老穆,要是准备好了就等我的消息吧,希望这次咱俩还能合作成功!”

挂断电话老爸就与我踏入了这间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之中,一进去我马上就看见李鬼子正坐在大堂之中的沙发上欣赏着钢琴曲,待我与老爸走近时,他转头来冲老爸笑了笑看上去好像早就准备好要跟老爸见面了。

与李鬼子上了顶楼的办公室,他吩咐属下都退到外面守着之后微笑着对我说:“小子,要不我把梦阳找来,让他陪你呆会儿,我和你老爸有话要谈。”

可还没等我表态老爸就一摆手道:“不必了,他在旁边不碍事儿,况且事情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出了不少力,咱们直接说正事儿吧。”

“好!”李鬼子笑着应道,招呼我和老爸在办公室坐了下来在观瞧了老爸一番后开口道:“宇哥,你今天来应该是想问我上次的事儿决定下来没有吧?”

终章:再见是为了再相见

“那是当然。”老爸倒也诚实一上来就表明了来意,李鬼子见状向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道:“宇哥,看来你也有需要我的时候啊,有意思……”

老爸闻听却摇摇头道:“不,不是我需要你,真正需要你的人在后头,我不过就是个递话的,成与不成还是要看你们之间怎么商量,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真的一样吗?”李鬼子轻笑了下似乎并不相信老爸的这套说辞,而老爸也的确没有立即辩驳,只是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抬眼看向李鬼子缓缓地说道:“全贵,我天宇虽然是个混子,可看人看事儿有时候还是听明白的,在我看来,如果我干爹他们家不是提出了什么让你都没法拒绝的条件,是不会轻易主动要跟你合作的,对吧?”

一听这话,李鬼子也不禁微微怔了下,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看来我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了你,尽管你是个混子,但你要比许多人明白得多!”

对于李鬼子的夸奖,老爸倒是欣然接受般地淡然一笑,李鬼子见状则略显疑惑地问:“宇哥,那你就不想知道知道,你干爹家究竟给了我什么吗?”

“跟我没关系的事儿我从来就不打听,更何况还是你们这种大人之间的事儿,能少知道点儿就少知道点儿,知道的太多对自己没好处。”老爸很自然地答道,李鬼子则从他那张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转身面朝窗外鸟瞰着他脚下这片繁华的市中心,在聚气凝神地沉思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好啦,你回去告诉你干爹家,我会利用我的身份还有我老丈人家那边儿关系向上施压来检举揭发老王家的,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帮我把那个大工程弄到手,这也叫各取所需、互相帮助,一旦要是成了那么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一听这话,老爸眼中瞬间就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之情,尽管他之前已经料定李鬼子应该会和老头家合作,但估计他肯定也没想到李鬼子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因此一时多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对于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李鬼子都有如此难以抗拒的诱惑他也是无从得知。

见老爸没有立即答言,李鬼子回头看了老爸一眼微微一笑道:“宇哥,我记得你好像手里也有个工厂吧,怎么样,想不想等那个大工程谈下来之后以民营企业家的身份加入进来?至于设备、人手方面我可以帮你找路子,反正这两年我们集团下头破产倒闭的单位不少,只要你花点儿钱低价买些设备,然后以扶持再就业的名义招些下岗员工,你的身份自然而然就变了。”

“全贵,这……”老爸闻听后明显迟疑了起来,斟酌了好久才谨慎地问“这么帮我,你不会没有什么条件吧,全贵……”

对此李鬼子十分直截了当地答道:“条件自然是有啊,等你的工厂办起来之后,我集团里的那些‘朋友’会时不时以跟你合作项目的名义让你帮着做账,这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想这或许也是你干爹家在逐步撤离这座城市之前给你留下的机会吧,当然怎么决定还得看你自己的考虑,我也只不过是提个意见。”

“就这么简单?”老爸沉声又问了句,李鬼子一听忍不住笑了笑一摆手道:“当然,另外,我想过一阵儿你们西区可能就要换人管了,我希望到时候,你能以你西区道上的江湖地位在上与下之间搭座桥,这也算是为我能更好的联络人际关系出份力,毕竟人要往高处走,如果我还想有所发展,那就必须得到更多更大的支持,而你也不需要再打打杀杀的了,只要偶尔跟你眼里的那帮小崽子打打交道就行,我想这对咱哥俩都是有利的吧。”

“也就是说,我到头来还是没法彻底脱离那个圈子了……”在李鬼子说完他所谓的建议后老爸却叹息了起来,而我对此同样心里也是有着一种很复杂感觉,但李鬼子见状则摇摇头说:“宇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终究你在那里时间太久了,就算现在有办法把你的身份一下洗白,可在外界眼里你还是一样的,所以只能是一点点儿慢慢来,直到你的那些故事成了老黄历,或许你就可以解脱了……”

听到李鬼子如此劝说,老爸长吁了口气然后看着李鬼子的背影说道:“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你说是吧?”

李鬼子则是以默然作为了回应,这让老爸也没法再多说什么了,只得起身准备告辞,但在带着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还是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思忖再三后终于开口问李鬼子:“全贵,那个工程真的大到可以改变人的前途与命运的地步了吗,那究竟是……”

没等老爸问完,李鬼子已经转过身冲他摆了下手轻笑道:“不过就是修建一个码头罢了,你又不懂,走吧,过几天我再找你商量关于你办厂子的事儿!”

“好……”老爸点了点头,但好像却已经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自知不能再多问就推门走了出去,等电梯的时候,从另一架上来的电梯里走出了李鬼子的两个下属以及几个看上去就气场十足的男人,并在李鬼子那些下属的前呼后拥与恭敬招呼下向李鬼子的办公室走去。

看着这一幕,老爸似乎也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直到我提醒他该上电梯里,他才回过神默默地跟在我身边走了进去,等电梯门一关,老爸浑身就好像一下就失去了力气,无力地靠在那儿望着地面,纠结的心情也溢于言表。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参与到这些本不属于我这种人的世界的事儿……”电梯降到一楼门还没打开时,只听老爸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而当我目光凝重地看向他时,他也只是冲我摇头示意了下就搂着我走出了这栋大楼。

外面的阳光是如此明媚,匆忙的行人与车辆也在面前穿梭不停,我和老爸就这么站在路旁好像一时也找不到了继续前进的方向,这一次似乎轮到老爸也又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管前进后退向左向右势必都会以后的生活造成巨大影响,这一刻未来对于我们来说是那么的不确定又充满了神秘,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老爸也难免有些驻足不前了。

“一切应该都会好起来的……”终于还是我先开口劝慰道,尽管这话或许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可老爸听完之后却果然点点头,将手中燃尽了香烟弹出去后,重新抖擞精神道:“咱走吧,日子终究还得过下去,就是不知道当老大和当老板比起来哪个更难一点儿,不过哪个肯定也都不干净,哈哈!”

……

由于在检查组到来的当天,西区就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这使相关上层产生极大的震动与重视,而就在上级准备对西区分局的领导层进行严肃的内部批评之时,一些举报材料也陆续送到了检查组手中,而这些材料也主要都是冲着王政委去的,而其中像老穆这样本单位警务人员的揭发与李鬼子那种有大型国企作为背景的社会人士的控诉,再加之老头家的人及其同僚从中施压,这令检查组与上峰都不得不开始了对王政委的审查工作。

在多方的斡旋之下,最终王政委被调离西区分局到外市某地出任闲职去了,而在此背景下的王家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彻底伤到了元气,后来也终于渐渐从舞台之上退下,很难再恢复曾经染指西区等多地的那般风光了。

而由于跟着一起受到影响,分局局长也不得已提前退居二线,不过与王政委相比他毕竟也浸淫官场多年,临退下来之前就把自己的女婿熊所长提拔到了分局的领导层之中,这才算是没有落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小峰也因此也是幸运的躲过了靠山倒台的命运。

这些基本都尘埃落定时已经是入秋时节了,只是一个短短的夏天,对于一些人来说整个西区的环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另一些人看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切就好像是季节变换般地反复循环周而复始着,仍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围绕这些永恒不变的也还是只有权与利这两个主题。

在李鬼子的“暗中”相助下,老爸在齐山区的那个旧工厂也很快就正式开工了,在工厂开业的当天,西区众人也都以来宾的身份悉数到场祝贺,只不过他们名义上是为了专程来祝贺,可实际上却是借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听老爸给他们传达上面的精神。

因为老爸已经接受了李鬼子的建议担当了这个上下之间传话筒的角色,虽然暂时看来想彻底脱离过去的圈子还是很困难,但至少在某些方面老爸已经发生了改变,并且这种改变还是在好的一面,也许希望才刚刚开始吧……

“你们各自的公司也都马上要成立了,这么一来不但你们在处理一些事儿的时候能名正言顺,上头管起来也方便不少!不过,你们几个也都是名义上的公司法人了,所以做什么事儿还是得小心一些,一旦搞砸了倒霉的只能是自己,毕竟时代变了,下面的人之间偶尔小打小闹倒也没什么,但你们自己可不能再胡来了,做好自己的买卖用不着看别人眼红……”办公室里,老爸还是那么严肃地对已经在西区黑道各占一方的众人说着,这些人听得也是不住点头。

可靠在门旁的我却忽然觉得无聊起来,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在向西街时的那种感觉了,想知道西区黑道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统一,只不过统一它的并不是在座这些人里的某一位,而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巨大无形力量,至于它是什么就只有局中之人才会了解了。

又耐着性子坐了会儿后,实在忍不住我便悄悄地从办公室里溜了出去,站在偌大的厂房当院,飞机划过头顶,我环顾着四周的山林,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彷徨,记得前一晚在工厂即将开业之前,老爸对我说,虽然他自己可能要花好长的时间费好多的精力才能一点点把过去抹去,但是我却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机会,或许这座工厂就是我的另一个开始,只是对于这个我根本就毫无概念的领域,我真的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做起才好。

正若有所思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回头我看去,原来是胡柏航和睿睿俩人走了过来,现在的胡柏航已经越来越不像当初那个邋里邋遢成天流鼻涕的脏小子了,举手投足之间也显得稳住深沉了不少,不过一开口却还是习惯用“操”字引导。

“操,干爹也真够折腾的了,居然大老远跑齐山区来开工厂,你咋地,就准备以后跟着干爹一起当工业巨头了袄?”这小子对我打趣道,我则不禁笑了下摆手道:“拉倒吧,干这行,咱们爷俩一个比一个逗,昨天管生产的来了一张图纸给我老爸,结果他倒着看了老半天,人家后来实在忍不住提醒他,结果他还来劲儿了,愣说是图纸印的不清楚,我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就一棒槌,连这地方到底是干啥的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呢……”

听到我这么说,睿睿捂嘴笑了起来,胡柏航也是一咧嘴,不过随即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不过,苑意,你不觉着这样的生活要比之前强了那么一点儿吗?”

“可能是吧……”我轻笑着便将头低了下去,而这时胡柏航想了想便将睿睿打发到了一边儿,然后来到我近前低声说:“对了,苑意,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婉汀她家从黄台搬走了,听说好像是去了外地。”

“什么?”一听这话我抬头看向了他,不明白这是这么一回事儿,胡柏航则无奈地说:“其实,那次她要去医院照顾你的时候,她爸就已经在卖房子准备搬了,你也知道,那老家伙是个要脸面的人,黄台才多大点儿地方,你和婉汀的事儿说实在的基本上附近邻居都知道,而且如果你俩一直都在一起还好说,可你又把人家给‘甩了’,别说是婉汀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她爸她妈也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啊,毕竟这世上长了一张嘴除了BB没别的能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是这样啊……”我有些黯然地应了声,心却好像在被什么东西不断敲击着,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被砍伤的我拒绝了婉汀的照顾时,她会显露出来那种不寻常的表情,原来她其实是想在临别之前再为我做些什么,而我所表现出的冷漠无情却将她最后一个心愿也给毁灭了,我们之间就此划上了一个一点儿也不美好的休止符,我也再次失去了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你知道她家搬哪儿去了吗?”好半天我才有些无力地问胡柏航道,胡柏航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轻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就走开了,我猜想或许他是知道婉汀的去向的,但很可能是婉汀叮嘱他不要告诉我,也许这次她对我真的已经彻底死了心,不想我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吧。

晚些时候,等所谓来道贺的人都离去后,我看着送走他们的老爸默默地从墙边拿过一大打扫帚,开始清扫起院子里的落叶以及鞭炮的碎屑,厂子里的工人想要帮忙也被他给拒绝了,看来老爸果然跟我一样,眼时也没法适应现在的身份和环境,因此显得有那么一些的无措,还不清楚具体都该做什么的他也只能做做这些力所能及却又无关痛痒的小事儿了。

扫着扫着老爸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院门之外,我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原来是一身便装的老穆正站在那儿看着我们父子俩,等他走过来后还对老爸打趣道:“听说你不是老板嘛,原来就是个打扫卫生的啊?”

“咋地,你也是来随份子的袄,掏钱吧。”老爸把扫帚一扔白了他一眼,老穆却摇摇头道:“就是我把一个那点儿工资都拿出来你也瞧不上眼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爷俩,顺便找这小子给他点儿东西……”

东西?听到这话我和老爸都纳闷地看着老穆,老穆则来到我近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送到我手里说:“前两天,同事行动的时候当从击毙了一个抢劫杀人犯,后来经过辨认确定这是帮着孟疯子绑架孟露那女孩儿的一个狱友,搜查住所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封信,看内容应该是那女孩儿被绑架时候写给胡玉梅的,至于为什么没寄出去就不清楚了,而且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上头不想再翻,这些东西也就被压了下来,不过我偷偷影印了一份带给你,因为这上面也有提到你的名字……”

“我?”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在小敏派人从孟疯子的狱友手中抢走孟露时,其中的一个狱友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事发之前曾离开了当时的住所,想必老穆口中被击毙的应该就是这个人了,这么看来的话搞不好他当时就是想要去送这封信给胡玉梅。

心里这么想着,我就赶忙把这封复印出来的手写信件打开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信前半部分内容基本上是孟露表达已经知晓自己是被亲大爷绑架的同时也在劝说胡玉梅尽早收手,希望她的母亲不要再和孟疯子等这些孟家亲人继续斗下去了,字里行间也透露着想要与母亲过平凡生活的心情与渴望,她真的不想让悲剧再次在她的母亲身上上演了,为此她宁可冒着风险心甘情愿地被绑架,来换取母亲的回头是岸。

她这样的心情我之前其实也能猜测到个大概,可当最后一行字映入我眼帘时,我却一下子就难以自制地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只见上面写道:“妈,你放心吧,我相信苑意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我的,在我回去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再给你添乱了,因为我相信他还在乎我,可是,妈妈,我这样算是在利用他吗?”

看完这行字,我整个人好像都被瞬间抽空了,一下就瘫坐在地上,身体前后摇晃了好几下,仿佛有些要承受不住了!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的相信我,觉得我只要在乎她就一定会去找她,难道当时她就没感觉出来,我已经不是刚喜欢上她时的那个我了吗?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拿住那张纸了,只能看着它掉落在脚下,此刻我多希望这不过是不苟言笑的老穆跟我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但站在一旁的老穆看得我这样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老爸打过招呼就转身离开了,至于他有没有猜到孟露的遭遇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自这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老穆了,虽然他在检举王政委时提供了不少的材料,但这也直接影响到了他的仕途,后来我听说他被调到了某边境城市工作,前两年在一次抓捕毒贩的行动中不幸因公殉职……)

在老穆走后,老爸并没有询问我那纸上都写了什么,甚至连看都没见一眼就直接将那张纸捡起并撕成了纸屑,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沉声说道:“别再自责了,这不能全怪你,好好生活吧,孩子,这样她的死才算是有价值……”

“啊!!!”我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嘶吼,随即便眼前一黑摊到在了老爸的怀中,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但心却依然在隐隐作痛着,我明白自己能活到今天确实要感谢很多人,其中既有身边的人也有敌人,可孟露却是用她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我的生命,这个债我是几辈子都不可能还清了。

还在我扼腕痛惜之时,老爸已然走到了床边,用手使劲儿揉了揉我的头连声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老爸,我想暂时离开这一段日子……”忽然我望向老爸缓缓地说,“不然,我觉得可能一切什么都不会改变,到头来我还是一个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我需要去过一种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只有这样等妈妈回来的时候,我才有可能做到不再让她为我感到失望!”

听到我这话,老爸不禁也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在沉默了良久后才终于喃喃道:“好啊,你也该学会怎么一个人长大了,而我也一样,等咱们爷俩再见面的时候,我想你和我肯定都会比现在变得还要好……”

“你这是答应了?”我看着老爸那张饱经沧桑却依然坚毅地脸声音发颤地问道,老爸闻听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相信这或许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当老子的永远都支持你,不过你想去哪儿呢?”

“我要去找一个还能找到,曾经那么在乎我并且我也在乎的人,我要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然后、然后……”我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我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可这时老爸已经转过了身去,迈着稳健地步伐走出了房门,这一次我完全相信他是真的要我自己做出选择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急切地前往黄台找到了胡柏航,在好一番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还是向我透露了婉汀的去向,那是一座同样临海但是却不到的城市,胡柏航告诉我婉汀一定就在那里。

“胡俊,走,我带你去吃海鲜!”飞也似的回到工厂后,我对躺在门卫室呼呼大睡着胡俊吆喝道,被我吵醒了的他坐起来迷茫地揉着眼睛,一时还搞不清我在说什么,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向厂房去跟老爸告别了。

当天晚上,我就蹬上了一列前往据说是婉汀所在的那座海滨小城的火车,虽然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的找到她,更不知道找到她之后又会怎么样,可此时我心中却再也不那么迷茫彷徨了,因为我相信列车一定会将我带往一条新生之路,等我再回来时绝对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我。

告别往往是为了能够再相见,一个故事的结束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新故事的开始,看着窗外相反方向掠过的景色,我潸然泪下,可这眼泪中却又带着笑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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