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老三忽然这种表情,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他这般反常。还没等回头看去,就听见外面的人纷纷喊起了“天宇哥”。
听到这一声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情急之下产生了幻听。我僵硬的把身子转了过去,只见老爸慢慢悠悠的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他把外套搭在胳膊上,已经泛了黄的白衬衫敞开一半的扣子,胸前那条龙纹身若隐若现。多天不见,他面容明显有些憔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有些差,打眼看去还稍微有些邋遢,但那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走在人群之中也还是那么的有气场。
外面一众混混向他问着好,他很淡然轻轻点点头,边走边用牙签剔着牙,不时还砸吧两下嘴。那模样不像是从公安局里刚出来,更像是刚从哪的饭局回来。
见老爸到近前,我打心底有一种获救的感觉,简直都想哭出来了。终于看见他安然无恙的归来了,在我看来,只要有老爸在,眼下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这么多天压在我身上和心中那重重的负担也就卸了下来,我剩下只需要看他如何力挽狂澜就行了。
老爸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没人说得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皱着眉看看门口这些人,冷声问:“这是唱的哪出啊?”
“干爹!”陈觉和胡柏航叫了声,我却还怔怔的看着他,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了来。老爸跟我四目相对,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早晨刚见过我去上学,现在我只是放学回来一般。
尽管我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淡然,可仍然还是觉得头晕目眩,我很想过去亲手摸一摸他,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老爸把牙签吐到地上,神情漠然的说:“躲了,别挡碍,都堵门口干啥!”那几个老三手下的混混吓得连忙躲到一旁,冲老爸点头哈腰的。
见他要往里走,胡柏航忙指着老三他们几个人说:“干爹,他们要造反了!”
“瞎说什么。”老爸白了胡柏航一眼,分开我们走进饭店,正站在老三的面前。
“天、天宇哥……”老三神色慌张结巴了起来,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咋地了,老三,带这帮孩子玩呢啊?”老爸嘴角上扬很随意的问,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甚至都没表现出不满,难道他刚才没听见老三放出的狂言?
我让身边的几个人把刀收起来,跟在老爸身后走了进去,想看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老爸拉了把椅子出来,一屁股坐下去,满脸疲惫的样子,伸手示意一旁的人给他拿烟,抽了几口,自言自语道:“妈的,这些天都快给我折腾屁了。”
“天宇哥,你可算回来了。”老豹和另外几个人欣喜围了过去,老三愣了会儿,见身边的人也都走了过去,迟疑了下也悻悻的跟了过去,神情透露着一些不安。我得意的盯着他,在猜测老爸会如何处置他的以下犯上。
“这么多人都上这干啥啊,谁家办事情要在饭店请客吃饭袄,用我随礼不?”老爸打趣的问,那些人一个个都不知该如何作答,面面相觑着。
“问你们话呢,刚才不挺热闹嘛。”老爸忽然拔直了身子,目光直逼众人。
性子直的老豹鼓起勇气对老爸说:“老三让人打了,要带人报仇去,太子拦着不让……”
“他不让,他凭啥不让?”老爸瞟了我一眼,听到他这话,我隐约感觉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更摸不透老爸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太子说是黑哥的吩咐,让咱们别跟着一起闹事。”老豹如实相告,把最近的情况简单的讲给了老爸听,还讲了我用黑叔当幌子“主持大局”的事儿。
他刚说完老三就插言道:“哪有黑哥啊,都是太子瞎编的,咱们信了他的,结果弄得现在谁都敢跟咱们装逼了!”
“那真是黑叔告诉我的,我没瞎说!”我急忙争辩,想在老爸面前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太子,都这时候了你还嘴硬。还是那话,你把黑哥找出来,证明确实有这事儿,要是我老三瞎说,我马上当面给你磕头认错。要是不能,这次的事儿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老三颇有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我是按他意思说的,只不过现在他人不知道哪儿去了……”我说了一句,看向老爸,希望他能帮我解围,向这些人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
可没想到的是,老爸竟转头瞪向我,严厉的呵斥道:“你跟着添啥乱呢,是不是吃饱撑的?”这话仿佛晴天霹雳般,让我半天没回过神,怎么好像是我错了似的。
心里反复思忖,到底哪里不对,我确实是按黑叔的意思做的,难道是黑叔预计失误,他可是最了解老爸的人,审时度势的大局观也不亚于老爸,他怎么会错。我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黑叔莫非是因为那次的事跟老爸产生了芥蒂,故意……不,这绝对不是可能,我不敢往下想了。
见老爸训斥了我,老三更有理了,对老爸说:“天宇哥,我一心为兄弟们好,现在一盘散沙没人拿事,外面又丢了那么多生意,我主动出来把这担子抗了。可太子他不理解,还合计我要篡权,真太伤我和弟兄们的心了!说着他还露出悲戚的神情,仿佛自己是危难之时的擎天巨柱却受到了我的误解和敌视。”
“你刚才明摆着是要造反,还装啥!”胡柏航看不惯了,站出来指责道。
“天宇哥,他们小孩儿的话你可别信啊,他们都几个问题!”老三急忙说道。
“干爹,我叔的事儿咱们真没……”陈觉要说话,老爸却摆手让他打住,冷声说:“信谁不信谁,我有分寸,不用你们说!”
我垂头丧气的站在那儿,既懊恼又难过,到底是老爸是不相信我,还是黑叔把我给蒙了,但不管是哪个原因我都难以接受。本以为老爸回来我就能向众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和真心,可现在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么美好。
老三继续表达着自己的一片忠心和苦心,还抓住我用黑叔当幌子的事儿不放,隐约有种用这个把柄继动其他人支持他相信他的意思。
老爸平静的听着,直到老三都要声泪俱下了,他才点点头说:“行啦,老三,别说了,我明白你没错,你也是为咱们大伙儿考虑!”
“天宇哥!”老三一副动容的表情,眼都泛了光,好像遇见了明君圣主一般。
老爸指着我说:“去,给这些叔叔们认错!”
“我也是为大家好……”我辩白道,声音却低得自己都听不清了。我很想说自己没错,可自己的内心却已经动摇了。
“你算干啥的?”老爸怒道:“什么时候轮着你出来装逼管事儿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没这个资格!”
我被骂得身子直哆嗦,又羞又恼,想起这么多天自己的努力,虽然方法不太妥,可我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在保护我重视的东西,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我错!是不是我没心没肺的置身事外,不去逞能分担所谓的责任就是对了?
“天宇哥,道啥歉啊,就是小孩儿爱出风头呗,都可以理解的事儿。”老三摆手说,“反正还没出大事儿,咱们受点屈也没啥。”
“不用给他求情!”老爸冷声说,很坚决的冲我摆手,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不敢相信他真要让我当众承认“错误”。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装逼,不该什么都管,我是傻逼!”被逼之下,我气呼呼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你他妈什么态度!”老爸火冒三丈的站了起来,吓得陈觉和胡柏航急忙过去阻拦。我强忍着泪水看了眼老爸,心灰意冷的把头低了下去,几滴泪水却不争气的掉在了地面上。
“您别生气,太子还小呢。”老豹劝着老爸,把我拉到了一边儿……
“天宇哥,最近因为太子弄的这些事儿,下面兄弟意见可不小,要是不出去争下面子我怕大家人心不服啊。”老三趁势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主站的意见,想要在众人面前证明什么似的。
老爸却不假思索的说:“这小事儿还问我,我早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您放心,我肯定把丢的脸都找回来!”老三仿佛得到圣旨般激动。
我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人,怕他们看见我这幅熊样,也没法忍受他们的目光。老爸的行为证明了我是错的,老三他们赢了。这种耻辱让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去管这些闲事了,什么向西街,跟我又有他妈什么关系,谁会理解我的苦心。
“老三!”老爸忽然对正要出门的老三喊了声,老三诧异的转过身看向老爸,表情有点慌乱。
“我刚才在铁柱他妈那吃了碗面条,还没给钱呢,你帮我把钱付了,省得她磨叽。”老爸点了支烟,漫不经心的说。
“好,好!”老三连连点头,然后带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