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虽然黄思源对我和孟飞让大家帮我们卖命的行为感到不满甚至是愤怒,可他怎么也不可能胆大到当叛徒。他生在长乐街、长在长乐街,家也在长乐街,直接就带着我去找孟飞,那对他势必将产生无法估量的后果。
或许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心为公的绝对圣人,面对一些强权的压迫与不公,即使再怎么不满,再如何的想要挣脱,可往往我们出于自身个体安危的考虑都不敢去抗争和改变,毕竟在衡量下,私心总是放在第一位的,牺牲自我成全大众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我一心以为黄思源那么多的愤恨足以让他帮我做些什么,但我忽略了去为他的后路考虑,更忘了即使他有某些念头,但也不能支撑他去当一个舍生取义的圣人。
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陈觉和胡柏航已经来到了我背后,楼门口挤满了人,如果不是因为里面空间狭小,我们三个不被打死也被踩死了。而这个时候黄思源也向我打来,我根本就没有闪身的地方可用,禁不住闭了下眼,鼓足勇气抬刀接了上去。
耳边传来了很大的响声,似乎是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那声音在楼洞里回响良久,震得我耳根有些发麻。睁眼看去,黄思源竟然在弯腰扶墙,而那把短锹也掉在了地上,原来这家伙的锹是横着抡来的,锹头正碰在了墙上,他似乎也用力过猛,不仅家伙掉地,给自己也震得够呛。
“操尼玛的!”我怒骂道,箭步窜过去,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手里的刀也下意识的握紧抬起,但我却没有砍下去的狠心,在我看来他仍然和孟飞他们不一样,我甚至觉得他不应该伤在我手里。
黄思源表情痛苦的看向我,竟然还挤出了一个万般无奈的苦笑,身子无力向后仰着,一副任由我处置的模样。
“你他妈到底帮不帮我?”我差点把牙咬碎的问,身后陈觉焦急的说:“不行了,顶不住了,快往楼上去吧!”
虽然胡俊带人玩命阻拦,但他们还是没法挡住那些挤向楼门里的人,见我们可能会被堵在里面,胡俊竟然跟着那些人一起向里面挤进来,虽然连滚带爬从没有过的狼狈,但身后还是留下了好几个被他打倒的家伙。
胡俊饿虎杀入羊群般的闯入也暂缓了那些人的攻势,陈觉在后抵挡,我和胡柏航拖着黄思源就往上走,刚上到一楼半的楼梯,我就看见了下面数不清的脑袋,只是在那中间还隔了一段,那是仍然在奋战的胡俊所致。
“赶紧带我去孟飞的窝,要不然我第一个就剁了你!”我把脸贴近黄思源,语气虽然凶狠,可心里都想求他了。
可就在这时,黄思源却猛地用力扑向我要夺我手里的刀,嘴里模糊不清的说:“有能耐跟咱们使啥,该砍谁你他妈砍谁去呗!”在一刹那,我竟然还看见了他眼中泛起泪光,除了恐惧似乎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意思。
在胡柏航的帮忙下,我费力的制服了他,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继续往上退,边走着嘴贴近他的耳朵说道:“你看看下面,你看看!”
黄思源眼睛向下瞟了眼,对着我的脸颊明显抖动起来,片刻之后他吃力的说:“我不能带你上三楼,去了也没用,里面锁门你根本进不去……”
三楼?愣了下,不清楚他是故意告诉我的,还是被吓懵了,但我还是压低声音问:“三楼哪撇?”
黄思源没回答,眼睛看向了二楼右手边儿,好像又是一个暗示,但正如他所说,门被锁着,我根本就没法进去,搞不好还得被冲上来的人在孟飞的门口被打趴下,这让我又一次感到了绝望,忍不住松开了黄思源。
黄思源无力的靠在墙边儿,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我,就好像在为我也为他和其他人感到惋惜似的,我也全身颤抖起来,此时真想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带我上去,可以孟飞的性格,就算我真杀了黄思源,他也不会开门吧?
“喂。”我转头看向胡柏航,指了指身后的窗户,“还没到二楼呢,跳下去摔不死,走吧。”
“操,你说啥呢,都鸡巴到这儿了,你让我走!”胡柏航高声说道,手里的棍子早就只剩下了半截。
“没办法,我算错牌了……”我自嘲般的说,懊恼的看了看黄思源。
胡柏航看了看下面正在玩命挡住人群的陈觉,然后转头盯着我说:“不如再试一把,也许你还有牌呢……”
我听完摇摇头,表示一切已经大势已去,可他却伸手掏向了裤兜,转眼从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来,二话不说就递给了我。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钥匙,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可看着这串叮当作响的东西,我却觉得有些眼熟,猛然间我脚腕跳了两下,而上面一把指甲刀也这让我顿时就回忆起来,这正是在火车站时孟飞挑伤我脚筋时用的那把指甲刀。
“那天在火车站,陈觉拔下来之后我捡起来放你书包里的,你知道我有捡破烂的爱好。”胡柏航脸上流着黑汗,努力的控制情绪说道:“给他取刀的时候正好看着,我就带来了,没准儿真能用得上,你试试吧。”
握着这串钥匙,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在我彻底绝望之时,胡柏航又给了我一丝生机,尽管我不太确认这串钥匙里有没有能打开孟飞的窝那把,但这个时候,我也许只能再赌一把了。
“陈觉,上来!”我喊了声,陈觉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儿,居高临下的把两个小子踹下去之后就快步来到我近前。
“三楼,右边儿,钥匙……”我词不成句的说着,身体的颤抖让我手里的刀和钥匙都猛烈晃动起来。
陈觉没做多想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他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下面往上涌的人,咬了下牙说:“走,上去!”
我们三个快步往楼上走去,经过了黄思源身边,我看了眼他,脚步没停歇,嘴里大喊道:“终于把这狗逼干倒了,还真是孟飞养的好狗,命都不要了!”说完这话,我看都没看他,将他一个人扔在了那儿。
下面还能听见罗帅和其他人的嚷声,但在这杂乱的声音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吓人的咆哮,我清楚的分辨出那那来自胡俊,他拼尽全力的阻挡也在我们争取了时间和空间,但我此时实在不敢去想他是个什么状况,只能狠心继续爬着楼梯,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来到二楼拐角,孟飞的老窝就在眼前,但下面追赶的人也没放松,眼看就要追上来了,陈觉左右为难的看了看,不知是该先挡住他们还是先去孟飞的窝。就在我俩踌躇不决之时,胡柏航忽然伸手夺过陈觉那根打劈了的棍子,随手将拐角放置的杂物又扔又踢的弄了下去,吓得那些人急忙后退,但还是有几个人被砸得直抱头。
“我也帮不上啥忙了,就看你俩的了,可别他妈给我丢脸!”胡柏航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着,两只胳膊略微发抖的抬了起来,把棍子紧紧握住。
“柏航!”“小偷!”我和陈觉异口同声,复杂的心情无法形容,但胡柏航却似乎做好了奋战到底的准备,看都不看我俩的高声喊道:“快去!”
“你挺住,等着我!”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说,然后满是怒火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你俩千万别忘回来救我……”胡柏航颤抖的说了声,然后瞪起眼睛向下怒吼道:“操你们死妈的,胡爷爷来了!”
声音未落,胡柏航就握着双棍一跃而下,砸进了楼梯上的人群,疯狂的乱舞起来,从此之后“双棍航少”声名远扬……
来到门前,我似乎听见里面有声响,我和陈觉互相看了看,然后紧张万分的盯着手里的钥匙,这场赌局最后一张牌就要揭晓了,我们今天和以后的命运也就全寄托在这一串不起眼的金属小东西上。
由于这是老式建筑,铁门锈迹斑斑显得很破旧,门上还有一个小门,而钥匙眼正在这中间,一般这样的门在打开这个小门之后,还要伸手就去拉开一个被当做暗锁的拉锁。
我发抖的举起钥匙,第一下就没对准,尤其听见下面胡柏航痛苦的嘶吼,我更心绪难安,越急就越忙乱,同时也怕这里根本没有打开门的钥匙。
“稳住!”陈觉用力握着我的手腕,眼睛却不禁向下看去,立刻露出了不忍的神情,我猜想他是看见了人群之中的胡柏航,我刚想去看,他却厉声说:“开门,什么也别管,不然你谁也救不了!”
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打开这扇门,然后用我的方式摆平孟飞,将一切烟消云散……
我稳住心神,将钥匙一把一把插进锁眼,豆大的汗珠已经流满了脸颊,陈觉也前所未有的紧张,看看钥匙又看看下面,呼吸也急促起来。
忽然一把铜钥匙插了进去,我用力一拧,那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简直都要哭了。虽然里面黑漆漆的,但我却好像看见无比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