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树叶缓缓飘落在向西街的街道之上,伤愈的我蹲在饭店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依旧一片茫然,对自己的未来仍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忽然很想离开向西街回外婆家去了。
仔细想想,来向西街和老爸生活在一起也三年出头了,这三年的时光实在让我领略了太多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也彻底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不清楚这对我来说是好是坏,只是我觉得如果真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或许在另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会对我有所帮助吧。
心里想着,我站起身朝街口走去,准备买点儿吃的然后继续无所事事的一天,正在推车前等着煎饼果子烙好,离着不远的马路边却忽然停了一辆出租车,我不经意的看去,只见车门一开一个人就从里面窜了下来,看上去神色慌张,连司机叫他给车钱都没注意,只是不断朝街里张望着。
就在我疑惑之时,那人身后又下来了一个小子,黑黝黝的面容正担忧的看着身前这个男人,我马上就认出他正是黄思源,而带他来的那个男人正是他爸,一条腿被老爸砸断的“黄皮子”。
实在没想到他们俩会来向西街,上次从外地回来之后我就听说黄思源回家了,因为孟疯子与孟飞他妈达成了和解,本来准备用来揭发孟疯子的黄皮子也就被放了,黄思源自然也就回了家,本以为以后很难再见了,可今天竟再次碰见了他,并且他爸也一起来了,实在让我感到惊讶。
不过从俩人的表情上看,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尤其是黄皮子脸上掩不住惊恐的神情,还不住朝来的方向张望,好像是怕有什么人在追赶,颤颤巍巍的付了车钱,他拉着黄思源就往向西街闯。
毕竟是孟疯子的兄弟,虽然多年不露面,但街上还是有人认出了他,马上就有人从街口的游戏厅赶来过来将父子俩拦在中间,对贸然进入向西街的外人十分警惕。
“我要见你们天宇哥,快点儿带我去,我有事儿找他!”黄皮子气喘吁吁的说着,还伸出手去想推开那几个人,拦着他的几个人马上就围上去把他给按住了,弄得黄思源不停喊着让他们住手并且上前撕扯起来。
我捧着煎饼果子慢慢凑了过去,正巧黄思源被一个人推向一边儿一屁股就坐在了我脚下,我用腿顶住他,然后边吃边地头看去,在众人面前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黄思源一抬头也发现了我,马上喜出望外的唤道:“苑意,是你啊!帮个忙,让他们把我爸放开!”
“哦!”我应了声,晃里晃荡的向前走去,因为被煎饼果子噎住还打了两个嗝,此时黄皮子已经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喊着要见老爸,一个男人闻听给了他脑袋一下骂道:“你个瘸子瞎他妈喊啥,再叫唤把你那条腿也干折!”
说着还真有人掏出匕首对准了黄皮子的腿,吓得黄思源惊叫了一声,我见状也担心把事情闹大,直接把手里剩下的煎饼果子扔了过去。突然有东西飞过来,几个人都下意识的躲了下,随即就破口大骂道:“谁他妈撇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撇的,你们要咋的啊?”我不紧不慢的说了声,冷眼瞧了瞧这几个对付个瘸子都兴师动众的混混,见到是我,他们几个都愣了下,刚才还凶巴巴的表情也客气了不少,其中一个对我招呼道:“太子,是你啊,有啥事儿袄?”
“你们搁这儿拍戏呢袄,吵吵把火的干啥,把我煎饼果子都吓掉了。”我佯作不悦的说,因为我胡作非为的混蛋形象深入人心,几个人生怕我会对他们不利,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对我致起歉来。
我摆摆手吩咐他们把黄皮子弄起来,然后把黄思源叫过来问:“小源子,你今天跟你爸这是走迷路了袄,咋还跑向西街来了?”
“是我爸,非要来找你爸,说是有要紧的事儿,我都不知道咋地了……”黄思源说着担忧的看向还被抓住的黄皮子,黄皮子也认出了我马上对我急声说:“小子,赶紧带我见你爸去,我有大事儿!”
“啥他妈大事儿,你一个长乐街的人来咱这儿能安啥好心,让你见天宇哥你万一使坏咋整!”一个男人喝道,不由分说就要把黄皮子拖到没人的地方去,我赶忙喝住他们,见黄皮子确实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并且我跟黄思源那段时间处得也不错,想来想去觉得其中必定有蹊跷,还是告诉老爸的好。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他们几个把黄皮子牢牢看住,我则带着黄思源直奔饭店去找老爸了,见到老爸把事情一说,老爸也是一怔,完全没想到长乐街的黄皮子回来找上门来,思索了片刻才对我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我这才回去让人把黄皮子给弄了进来,几个人连推带搡将黄皮子押进饭店,然后直接把他摔在了地上,黄思源赶忙扑过去扶住他,那场面看着还让我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
“黄皮子,听说你找我?”老爸盯着黄皮子冷声问,坐在地上的黄皮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费力的点了点头,没等老爸继续问他就睁大眼睛声音急促的说:“孟大哥知道了,他知道是我做的了,我没办法了……”
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黄思源也同样不明所以,赶紧问:“爸,你到底说啥呢,你跟孟大爷又是咋地了?”黄皮子却紧闭双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苦涩和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即将被揭穿。
听到这话的老爸拳头就是一紧,片刻之后他挥手示意进来的几个手下出去,只留下了黄家父子还有我在屋里,见此情形我不由得站到了老爸身边,以防这个黄皮子有什么不轨企图。
“你说孟疯子知道了,他知道啥了,他又是咋知道的?”见四下无人,老爸忽然眉头紧皱的问道。
黄皮子懊悔的低了下头然后说:“他知道当年是我告的密,也知道当初是我把打完人的枪塞到他床底下的,至于是咋知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已经知道当年他进去是我帮你做的了!”
闻听此言,我和黄思源全都傻在了那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当初孟疯子进监狱的事儿是众所周知的,但他进去的原因以及背后的内幕就无人知晓了,我也只是听老爸他们说过那么一点儿,好像是老爸他们在里面耍了什么手段陷害了孟疯子,而且老爸他们为了名声还一直都在隐瞒此事。
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经被孟疯子从某种途径知晓了,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帮助老爸将孟疯子坑进去的人居然是孟疯子最信赖的兄弟黄皮子,如果不是听黄皮子亲口说出,估计没有人会相信的。怪不得上次黄皮子出事儿,他会看似毫无缘由的让自己的儿子来向西街寻求庇护,而老爸也最终收留并保护了黄思源,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此时老爸的神情也凝重起来,盯住黄皮子厉声问:“这么多年都没事儿,为啥现在他知道了,是不是你说漏嘴了?”
“这种事儿如果不被人挖出来,我宁可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这些年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连睡觉都不敢说梦话,就是怕让人知道我干过这种烂事儿!”黄皮子摇头叹息道,此时的他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担心害怕也有悔恨与愧疚,作为一个坑害老大还隐瞒多年的叛徒,那种心情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老爸警觉的问,黄皮子看向老爸苦笑了下说:“不找你我找谁啊,毕竟事儿我是帮你做的,留在长乐街那我就只能等死了,我可还有儿子呢!”
“那你想我咋帮你,给你钱让你跑路?”老爸继续问道,黄皮子在黄思源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来,绝望似的看了看窗外喃喃自语道:“跑,我能往哪儿跑啊,孟大哥的性子我最了解,这种仇他是不会不报的!因为蹲监狱,他连爹妈最后的一面一个都没见着,他能不恨死我了,我他妈干的也真不是人事儿,他可是我大哥啊!”
“行了!”老爸急躁的一摆手,想了会儿起身来到黄皮子面前问:“我问你,是谁告诉你孟疯子知道了这事儿的?”
“是你以前那个小老弟,峰少,昨晚在那儿喝酒的时候,他喝多了之后跟我说的,是老孟家二媳妇跟他说的,他还告诉我很快孟大哥就会知道了,让我早作打算。”黄皮子目光黯然的答道,还无助的用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小峰可是二斤白酒不发懵的选手,他还能喝多?”老爸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也意识到这或许是小峰故意在通风报信,让黄皮子来找老爸,看来他跟老爸私下的联系确实还算可靠。
“大海,把外面所有人都撤回来,准备随时对付孟疯子!”老爸拿起电话大声命令道,眼眸里发出少有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