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囚的滋味如何?”于开冷冷的开口,顺手推开了郑夕颜,巍然坐在龙椅上。那张清秀俊俏的面孔,此刻变得格外邪魅,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迸发出吃人的颜色。
“要杀便杀!”赵其冷喝。
于开冷笑两声,“你倒是痛快,只可惜你的父皇并非如此做想。”说着,他起身缓步走到赵善跟前,冰冷的指尖轻轻挑起赵善的下颚,口吻一如往昔般的娇弱,“皇上,微臣如此做法,可是吓着您了?皇上,您若是觉得不开心,那微臣委实没有活路了。”
赵善倒吸一口气,却将于开的指尖依旧生生嵌入他脸上的肉里,几乎要将他剥出一层皮来,力道之大让赵善险些叫出声来。
见状,于开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如猫儿爪子挠过石面,更似夜半时分,鬼魅出没时的凌厉冷声。于开骤然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赵善的面颊上,“皇上,疼吗?这一巴掌,微臣早就想还您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父皇?”赵其痛心疾首,奈何身子被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赵善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没能看清楚这并非温顺的绵羊,而是披着羊皮的狼。一头足以咬死自己的饿狼!可惜,为时已晚。这迁国的江山,这国君之位,连带着自己的性命,如今都在于开的手里。
他只恨自己杀了王牧,清剿了王牧的部将,如今……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见赵善一声不吭,于开清冷的起身,“赵善,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你若想报仇,便冲着朕来,幼子无辜,还望……还望太子殿下能网开一面。”事到如今,赵善自知性命难保,即便他委实是怕死的,此时此刻也只好想着留着自己儿子的一条命。到底也算留着自己的一条根!
郑夕颜冷笑,如今的赵善竟然愚钝至此。他竟还期待着于开能念着旧情,放过赵其一命。殊不知,于开对于野火烧不尽的事实检验,容不得他犯下这么重大的失误。
自己尚且是这春风吹又生,他又岂会让赵其成为最后的威胁自己的一根稻草。
谁知那于开却是笑了笑,“既然皇叔有所求,朕自然是要成全的。左不过,赵其可以走,但必须留下点东西才行。朕总不能一直做赔本的买卖,皇叔,这个道理还是您教朕的,如今正好活学活用!”
手一扬,赵其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赵善顿时慌了神,“赵凯,杀赵德的人是朕,你放过朕的儿子,他与此事没有半分关系。”
那于开却展开令人惊悚的笑靥,眼眸瞪得斗大,“若是当年朕的父皇这般求你,你会怎么做?你还不是苦苦相逼?若不是朕命大,你道朕还能活到现在吗?如今,只不过是让你偿还当年欠下的债,欠的,总是要还的。算上这么多年的利息,朕不杀了赵其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皇叔,你莫激动,只消好好看着便是。”
管家奉上一口大瓮,郑夕颜的羽睫骤然扬起,“你要做什么?”
闻言,于开转头看她,口吻阴冷而迷离,“你说,朕这是要做什么?”
“你干脆杀了他,至少能给他个痛快!”郑夕颜眸色凝起,心里清如明镜。瓮中之鳖?当然不是,这于开因为长年累月累积的复仇心里,如今整个人的心态都接近扭曲。一般这样的人,特别喜欢看见别人鲜血淋漓的哀嚎,那是他们作为释放心灵的一种手段。
但是在常人看来,何其残忍,何其惨绝人寰。
郑夕颜站在那里,脑子里只浮出两个字:人彘!
果不其然,于开缓步坐回龙椅之上,冷厉开口,“行刑!”
简单的两个字,却注定了赵其光耀的前半生,以及……惨不忍
睹的后半生。郑夕颜别过头去,不忍去看接下来血淋淋的一幕。
顷刻间,手起刀落,赵其的哀嚎与赵善的嘶吼声贯彻耳膜。郑夕颜即便闭上眸子,也能闻到鼻间浓郁的咸腥味,那是鲜血的滋味,也是一种比生命终结更可怕的东西。
“怎么,你觉得害怕?还是觉得朕残忍?”于开冷冷的冲着郑夕颜开口。
深吸一口气,郑夕颜终于睁开眸子,转头无温的盯着于开恣意狂妄到极致的面庞,“都不是。”
于开微怔,“什么意思?”
冷笑两声,郑夕颜眸光微颤的看着赵其浑身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四肢皆被斩断。如今那些个宦官正在割耳断舌去双目,而后将赵其放入瓮中,是为人彘!
赵其早已晕死,连带着赵善都撅了过去。
“同室操戈,你如今的做法与当年赵善杀你父亲的手段,有何区别?”郑夕颜面无表情,目光微凉,“你只道自己心中有恨,殊不知如今只是将这种恨意转移在别人的心头。若是赵其逃出升天,来日是不是也要回来,将你碎尸万段。”
“放肆!”于开冷喝,“朕是皇帝!”
长长吐出一口气,郑夕颜白衣蹁跹,眸光沉冷而深邃,“自古帝王多薄情,如今你赢了,却难保来日赢的还是不是你。当上一国之君诚然如此好吗?”
于开微怔,“世间男子无不以成为九五之尊为耀!”
“这到底是你们男子的心思,却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子心思。”郑夕颜看一眼这个血洗的画面,而后定睛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赵其。到底他不过是时代的牺牲品,当年赵善宫变,诚然与赵其毫不相干。
如今赵其落得这样的下场,哪知是不是父亲作孽太多的缘故?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苍天何曾饶过谁!
下一刻,于开骤然拦住她的腰肢,生生将他压在龙椅之上,“你说过,只要朕放了你的丈夫,你就会永世相随。”
郑夕颜眸光利利,“皇上诚然要我履行承诺?可不后悔?”她冷笑,笑意缱绻,却暗藏杀机。
于开忽然吻上去,谁知被郑夕颜轻巧的别过头去,不由的冷眉紧蹙,“你什么意思?”
“皇上好似忘了,我这圣女之名尚未去除,祈雨大典还没有结束呢!”郑夕颜不紧不慢的开口,笑得自信满满。
眸色一顿,诚然如此。
若不是祈雨大典上的行刺事件,王牧不会身死。而郑夕颜的圣女之名尚存,她就不得不踏上祭台,将最后的宿命终结在火祭之上。
低眉看着身下倾世国色的女子,哪个君王不想江山与美人两者兼得?如今于开终于大权在握,岂会轻易纵了郑夕颜。
但是贸贸然对圣女下手,万一百姓……
郑夕颜看穿了于开的犹豫,指尖在他的心口处打着圈,却用一种极为诡异而阴邪的口吻轻启红唇,“皇上莫要着急,欲速则不达。您该知道,民心所向才是君王之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上戒之慎之。不若等好生谋划一番再做他论,如何?”
他陡然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嘴角微扬,“好!朕便等着!”
语罢,于开大步流星而去。
起身,郑夕颜敛了眉色,看一眼被拖将下去的赵善。一国之君转瞬间落得这样的下场,莫不是宠幸佞臣的后果。只可惜了赵其,年纪轻轻就做了朝代更替的陪葬品。虽说未死,却是生不如死。
明日午时……她能不能撑到明日午时,尚未定论。
今儿个夜里,小心谨慎便是。
那于开虽说嘴上答应了自己,但素来心性不定,未必会遵守诺言,万一他强行要与自己发生事
情,想来不出手是不行的。
但她要是出手……怕是要惊动宫闱,那这千年冰魄……听说千年冰魄能保持尸身不腐,但也能让习武之人功力倍增。
秦沐风当日为了救她废了不少真元,若是她能拿到千年冰魄,也许能让他更上一层楼。将来,定有裨益。
思及此处,郑夕颜不觉凝了眉头。
如何才能既不惹怒于开,又可以不暴露身份的得到千年冰魄?这委实有些困难……于开下手狠毒,诚然不是好惹的。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只不过这千年冰魄到底现下何在,委实有些伤脑筋的。
整个宫闱忙碌开来,不断的清理尸体,铲除异己。因为于开混迹宫闱已久,对朝廷之事和后宫了如指掌,因此那些个心向赵善之人,都未能有好下场。皇宫不断的派出御林军,很快将那些人全部偷偷斩杀殆尽。
这一夜,迁国的江山血雨腥风,殊不知隔日将会有更大的波澜。
郑夕颜被安置在后宫内,于开素来疑心很重,故而四下宫娥太监寸步不离郑夕颜左右,连带着睡觉也是守在床沿。
这样的感觉让郑夕颜甚是不悦,俨然如同囚犯般被人监视左右。
她便是有心要出去,奈何也摆脱不得。这厢正犯愁,外头突然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郑夕颜快速走到门口,却见外头御林军飞速奔跑着,还有人叫嚣着,“有刺客闯入皇祠。”
皇祠?
郑夕颜微怔,随即问道,“皇祠是什么东西?”
身旁的宫婢道,“回圣女,皇祠供奉着皇家牌位,点着长明灯,还有迁国开国之君的身子。”
开国之君?
不腐尸身?
那就是说……韦素便是杨傲,杨傲为了千年冰魄就是为了那具尸体,所以……开国君主的尸身不腐是因为千年冰魄?诚然如此!
郑夕颜大喜过望,却也不动声色,“皇祠何在?”
听得这话,身后的宫女们便不敢再抬头,郑夕颜却也不傻。知晓知道哪处动静最大,便是皇祠所在。
思及此处,郑夕颜道,“我累了,你们出去。这么多人守着,我睡不着。”
宫婢们行了礼,留下两人守着床沿,其余人等悉数退出房外。郑夕颜脱了外衣却还不待那两名宫女反应过来,伸手便将二人敲婚过去。将其中一人抬上床榻,便制住此人的睡穴,另一人伏在床沿。放下帷幔遮在二人之间,便是床沿的宫女醒转,见着床榻上有人,想必也不会起疑。
如此,她便有充足的时间,是拿千年冰魄。
着了宫女衣衫,郑夕颜快速从何处窗口溜出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凡之夜,外头喧嚣无比,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郑夕颜乔装而成的宫娥。她直接绕过回廊,循着声音朝着灯火明亮处而去。
只是郑夕颜不明白,为何会有人闯入皇祠?若说行刺,那就该去杀于开,何至于……蓦地,郑夕颜陡然扬起头,难道是……杨傲!
眸光骤然变得冰冷无温!
没错,一定是杨傲!一定是他!没有人比杨傲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千年冰魄,要知道彼时韦国淹水,左相府底下的黑色血莲定然是废了,所以他才会如此焦灼的想要千年冰魄。
不由的攥紧衣袖,郑夕颜站在回廊里,宫灯摇晃,落在她美丽的眸子里,成了冰冷的刀刃。她从未忘记月娘说的话,杀了杨傲!
杨傲,你既然能死第一次,也可以死第二次!
上一次我无力杀你,这一次,我绝然不会放过你。
纵身一跃,郑夕颜忽然飞身上了屋脊,脚下飞速,直抵皇祠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