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郑夕颜是不是真心的,既然郑夕颜开了口,那女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蛰伏宫中时日不短,如此小心翼翼自然是怕死之人,否则她不会处处借刀杀人。女人诚然是聪明的,很懂得如何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让别人做自己的替死鬼。
“把这个让秦沐风吃下去,他就会变成秦恭第二。秦恭的药量下得少,所以只能慢慢的熬死。可是这一次,只要你下得了手,秦沐风的命……会很快就结束在你的手里。你不是想要秦沐风死吗?这可是个好机会,趁着他对你余情未了。”女人很懂得手段,几乎连郑夕颜都觉得,这样的手法十分高明。
她钻了人的心里,将人的弱点把握得极好。
手心里放着一个纸包,里头便是毒药。让父子两人一起死去,不知算不算一种缘分?父子的缘分?郑夕颜冷笑两声,缓缓打开纸包,将粉末灌入小指甲里头,“你确定这能杀得了秦沐风?你别忘了,他是从济国出来的,本就是多疑之人,你确信可以骗得过他?”
话音刚落,郑夕颜忽然身形一动,毒药突然被她按入女子的口中。那女子险些惊叫出声,“你做什么?”
“我总该知道,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东西。若然一击不中,死的就是我。”郑夕颜冷然,耳朵清晰的听见她拿出瓷瓶倾倒药丸的声音。掌心陡然凝力,药瓶霎时吸附在郑夕颜的掌心。
“你!”女子心惊,那种愠怒而错愕的声音似乎要撕裂郑夕颜,有种被人蒙骗的恼怒。
郑夕颜却是不以为意,她虽然看不见,可如今已经挣开了琵琶骨,这一身的功夫虽然受损,但对付眼前这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尽管听出她有几分武功底子,但对郑夕颜而言,不过是小儿科。
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武功不济,她才不敢对郑夕颜下手。
“你放心,我会杀了秦沐风。但是……我总该知道你是谁!”郑夕颜敛了眉,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眉目间的自信不输任何人。
“你可以叫我音蓝,把、把解药给我……”音蓝的声音显得极为痛苦,渐渐的呼吸声都跟着微弱而急促。
郑夕颜冷笑,从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丢给音蓝,“今儿个夜里,你就能听到大云太子暴毙的消息。”
音蓝微怔,自知无法从郑夕颜手中夺回解药,也只好随她去。
窗户传来轻微的摇晃声响,郑夕颜冷笑着站在原地,不紧不慢的将瓷瓶收入袖中。外头的风微凉吹着,郑夕颜坐在房里,静静的等着晚膳时分进进出出的宫女。等到桌案上摆满了菜肴,郑夕颜深吸一口气冲着织云道,“去给我备一壶酒,而后去请太子爷过来。”
整整三日,她不曾开口,如今总算开了口,织云自然是欣喜若狂。
“可是太子殿下……”织云复而沉了面色。
“你去吧,他会肯的。”郑夕颜轻叹一声,面色微凉。
织云点了头,快步走出去。
不多时,宫婢奉上了一壶好酒,郑夕颜便屏退了所有人。羽睫微垂,她打开酒壶,将指甲里的粉末悉数倾入酒壶。要死,也该死在一处,谁也别想活。
静静的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郑夕颜在想些什么,空荡荡的眼底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幽暗凄冷。她的世界里,没有光,没有温暖,如今剩下的只有相爱相杀。
她用自己的手,细细抚过脸颊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是一种告别前的祭奠。
不多时,外头便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她熟悉的声音。那是秦沐风,自从她看不见,他的举动故意弄出大声音,为的就是能让她听见。如今,也不例外。她听着他走到自己身边,而后缓缓坐下
。
门,吱呀一声的合上,她便听见秦沐风沉冷的声音,“你要见本宫?”
郑夕颜的手握住了酒壶,却被他夺过,“你要喝酒?”
“怎么,太子殿下如今连跟我喝一杯都不肯吗?有些事情总归是要了断的,不是吗?”郑夕颜羽睫微扬,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她扭头看着他时,空荡荡的眼神让人心生不忍。
许久不见动静,良久她便听见秦沐风倾倒酒水的声音。
“你想如何了断?”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却能听见秦沐风彼时冰凉邪冷的声音。那时候他还是神秘莫测的墨门宗主,在得知她吞了血魄珠后,险些杀了她取出珠子。如今……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一路波折,还会有这番景象。
便是沉了眉眼,郑夕颜清浅道,“彼时成婚不曾喝上合卺酒,如今算是作别,不如补我一杯合卺酒?反正,你我都是一辈子的仇人。”
秦沐风点了点头,又好似想起她看不见,便道,“这样也好。”
顿了顿,郑夕颜又开了口,“秦沐风,你有没有爱过我?”
许是心头一颤,秦沐风盯着她精致无暇的面颊,“郑夕颜,本宫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若你不信……”
“信与不信,如今都不再重要了。”郑夕颜打断他的话,端起了酒杯。
秦沐风不说话,只是与她胳膊相挽。他定定的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却听得郑夕颜掷地有声的冷蔑轻笑,“秦沐风,你杀了我的父兄,而我杀了你心爱的女人。这样算不算公平?”语罢,她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深吸一口气,秦沐风也将酒水喝尽。
下一刻,郑夕颜忽然抱住了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作势环住她的腰肢,他用力的吻下去。
蓦地,他觉得她的身子缓缓的软瘫在自己的怀里,口腔里满是咸腥味。心头一惊,他不觉脱口而出,“丫头?”
这厢才开口,她却已经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冷蔑的轻笑惊了他的眼。
他忽然愣住,听得她嗤冷而得意的声音,“我说过,要杀了你爱的人,让你痛苦。所以,我杀了我自己,总算……赢了你一把,也算为父兄报了仇。”
“夕颜!”一声惊呼,伴随着一抹黑影疯似的冲入房内,却是韦素的容脸杨傲的真身。他如同疯子般望着秦沐风怀中奄奄一息的女人,方才他是亲眼看着郑夕颜喝下毒酒的,他以为她是真的要杀了秦沐风,没想到她却是想同归于尽。
“杨傲!”秦沐风冷喝一声,唇角却缓缓溢出鲜血,愣了愣,“这酒……”他复而错愕的盯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人,“你下了毒?”
郑夕颜冷笑,“我们一起死吧,不过你要先看着我死,这样我才不会为你心痛,才算赢了你!秦沐风……我们都要死了,横竖你还是我的,谁也夺不走你。”
“就算他死了,也是属于我的。”修罗冷冷的走出黑暗,她看着他们痛饮断肠酒,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沐风若然活着,这辈子都不会属于她。唯有他死了,她才能占据秦沐风一辈子。
所以修罗宁愿秦沐风死去,也不愿他与郑夕颜卿卿我我。
郑夕颜冷笑着,“修罗,你到底还是来了。”
“宗主命悬一线,属下岂能不来。”修罗神色黯淡,终于缓缓扯下她的面纱,一张因为长日试毒而越发狰狞的面孔呈现在烛光之下。郑夕颜看不见,可是她却想让秦沐风看自己最后一眼,无论美丑都要他记住。
“你的毒,越发厉害了。”秦沐风的指尖轻轻掠过郑夕颜的眉心,唇角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只是眼底的光再
不似方才的柔和,变得愈发凌厉冰冷。
修罗冷笑两声,“宗主若是改变主意,我可以帮你解毒,只要你愿意放开郑夕颜,我会让你活下去,活得比以前更好。”
“不必了。”秦沐风冷笑两声,“修罗,你不该来。”
杨傲骤然心惊,眸色微恙,却是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渐渐合上眸子的郑夕颜。
“送你最后一程,岂能不来。”修罗面色哀愁。
长长吐出一口气,秦沐风抱紧了怀中紧闭双目的郑夕颜,但见郑夕颜面白如纸,好似将死之人,连带着呼吸都极其微弱。这种情形,让杨傲整颗心都为之揪起,“秦沐风,把夕颜交给我,我可以救她。”
秦沐风冷睨杨傲一眼,“她就算死,也该死在本尊手上。”说着,他吻了郑夕颜的眉心,漫不经心的撩开郑夕颜额前散发,“她是大云的太子妃,是本尊名正言顺的妻子,谁也带不走她。生也好死也罢,都必须刻上本尊的烙印。三生三世,永不磨灭。”
“你真的要她死?”杨傲冷然,忽然冲上去。这毒太厉害,若然不及时为郑夕颜解毒,她真的会死。
眸色陡然一沉,秦沐风突然身形一动,霎时推出一掌,平地风云之力顿时将杨傲震退。但见秦沐风长袖轻拂,已经稳稳的落在床榻上,膝上躺着面无血色的郑夕颜,双目紧闭,下唇紧咬,已然撑不了多久。
“不是本尊要她死,是你们逼她杀本尊,所以是你逼死她的。如今却还要怪谁?”秦沐风冷笑着,“杨傲,杀死心爱之人的滋味如何?想来你这心里很痛快吧?”
“秦沐风你疯了吗?她还没有死,把她还给我!”杨傲几乎抓狂。
“你们千算万算,只怕没算到本尊……”话音未落,屋顶忽然破裂,大批墨门子弟齐刷刷落地,每个人手上都擒着一名黑衣暗卫,不过都已经死了。
只听得墨门众人悉数下跪,“禀宗主,所有暗卫已被清除干净。”
“很好!”秦沐风轻柔的将郑夕颜放在床榻上,徐徐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抚去唇角淤血。
修罗霎时瞪大眼眸,震住当场,“你不是喝了毒酒?为何……为何你没有中毒!”
秦沐风冷笑两声,“修罗,你何时见过本尊如此蠢钝?那酒中有没有毒,本尊比你清楚。左不过,是夕颜亲手给的,本尊自然要喝的。”
“那你怎么会……”杨傲眼见着自己带来的暗卫悉数毙命,心头忽然感知大事不妙。隐隐的,他有种反被设计的错觉。好似不是自己设了局,反而误入别人的棋局而不自知。
“这就要多亏了蠢钝无比的音蓝,白白给了夕颜解药。便是在方才,夕颜吻了本尊,你们不都瞧见了吗?那个时候,解药已经从夕颜口中渡给了本尊。这些血,不过是为了引你们出来。”秦沐风冷冽的笑着,眸光烁烁,已然是胜利者的姿态。
杨傲倒退一步,“你是说夕颜并不打算杀你?”
“谋杀亲夫这种事,她如何能做得?”秦沐风微凉的指尖轻轻掠过郑夕颜的眉心,眸光瞬时变得柔和无比,“这丫头,也不过喜欢胡闹,哪里下得了这般狠手。本尊这副尊容,她这八辈子都求不来,哪里舍得损伤分毫。”
“师傅的年岁越长,脸皮就越厚,如今已然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这般高不可攀,让徒弟如何敢当?不知那日夜里,是谁求着我洞房来着!”床榻上,郑夕颜缓缓坐起,不冷不热的开口,却让秦沐风的眉头挑了挑。
果然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如今这说话也是不死不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说洞房,浑然展开不要脸的功夫。脸不红心不跳,没脸没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