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哼笑一声。
虞震德脸上的颓败之气已经少了许多,他原地踱着步子,不知在筹谋思量着什么。
“不打算离京了么?”梁四问道。
虞震德抬头看着梁四,“我们留下打听,一探虚实,然后一起离京。”
梁四摇摇头,“你,我,不是我们。”
虞震德皱眉看他,“凭你一个人,想对付他们那么多人?就算梁悦真的没有死,你以为,凭你自己,能杀的了梁悦?”
梁四勾了勾嘴角,“多一个你,又能怎样?”
虞震德抬起下巴,“多一个我,自然一切都不一样。我替你筹谋报仇之事,你出门打听‘神助之军’的由来以及其中秘密。”
梁四皱眉,“你以为到现在,我还会听人你的指挥摆布?你将我留在东城门的时候,不是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么?”
“梁四,”虞震德抬眼看他,“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先考虑利益,而后才有情谊之人。”
梁四微微抿唇。
“如今,我们利益一致,为何不能合作?反而要分散,好叫他们各个击破么?”虞震德反问道。
梁四微微一笑,“合作也可,但你要听我的。而非我听你吩咐。”
虞震德立时皱眉,“放肆!”
“不同意,你可以走。”梁四摇头,“咱们两个若是斗起来,你有几分胜算?”
虞震德微微咬牙,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收紧,他抿住嘴唇,呼吸的声音都加重了几分。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你有何打算,说来叫我听听。”
“我可以出门打听事情,但我们如今需要在京城里潜藏下来。京城多有人认识你,识得我的人却是不多……”
“我可略改人的面容,不会叫人……”
梁四伸手打断他,“叫我把话说完,看你如今的样子,你确实能改易伪装自己的面貌,叫人不好识破。所以,你就扮作女子,我们假作一对夫妻,藏于京城。伺机报仇。待我杀了那叛徒,再行离京。”
虞震德忽而摇了摇头,“我改主意了。”
梁四皱眉看他,“什么?”
“若叫我如此也可,但我要赵元甄的命。”虞震德冷冷说道。
梁四上下看他,“你叫我为你杀了赵元甄?”
“是。”虞震德点头。
“要知道,如今柴贤登基,他乃是开国功臣,定然会封侯拜相。杀他,可不容易。”梁四缓缓说道。
虞震德点头,“叫朕整日扮作女人,也不容易。”
梁四轻嗤一声,“如今圣上不就是一身女装?难道还是旁人逼迫圣上您穿上的么?”
“我可为你制药制毒,也会助你筹谋,你的功夫,我的奇毒。你当清楚,事情不会太容易,也不会像想象中那般困难。”虞震德缓缓说道。
梁四微微点头,“我更清楚你的手段,若非你的手段叫人防不胜防,我如今也不会同你这么多废话。”
虞震德微微一笑,“那么,成交?”
梁四眯眼,思量片刻,“成交。”
城外的林中的伤员,都被陆续送回京城。
京城的百姓也都渐渐安置下来。
城中街上,处处都弥漫着血腥之气。
尸首横在城墙上,街巷中,皇宫内。
原本是富庶繁华的京城,虽然柴贤大获全胜,如今这原本熟悉的京城,也破败的陌生,满目疮痍。
短暂的兴奋,欢呼之后。要清理京城之时,气氛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沉重和压抑了。
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管死伤的是朝廷之人,还是柴贤的兵马,都是有家人亲眷的。
当看到自己的家人在尸首之中,被抬向城外时,那嚎哭之声,就再也忍不住。
先是欢呼之声,如今又是哀哭一片。
京城一日之内,仿佛天幕阴晴都在不停的变幻。
柴贤吩咐将尸首都抬出城外,给三天时间,叫人认领。
逾期未被认领的尸首,都会被送去京城北面的荒山之上,一同掩埋。
京城之中,更是组织了百姓兵吏,一同洗刷街道。
柴素锦同一大帮的大夫们配置了各种药包、药材,有焚烧后驱散那血腥味儿的,有防止病患瘟疫的。
得胜之后,柴贤大军仍旧忙碌不停。
这都是吩咐下去,叫底下人做的事儿。
而柴贤等人,却也没有闲着。
如今得胜,他的身份乃是被众人和百姓们所承认的,当之无愧的正统,真龙天子。
只是这些辅助天子得天下的人,却参差不齐。
有朝中官员将领,有江湖帮派,有世家门阀,有平头百姓。
若是战胜之后,这分功不均,只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而如今的大周,却是承受不起这大的动荡了。
柴贤如今正坐在打扫一新的御书房中,为此事发愁。
他手边放着一张绢布,绢布之上写了几行字。
纪博采匆匆从殿外进来。
柴贤将那绢布递给纪博采,“纪督军且看看这个。”
纪博采双手接过。
“柴妧妧封长明公主。赵元甄封定国公,纪博采官拜丞相,瑄哥儿封昭廉伯……”
纪博采看到自己的名字之时,手微微一抖。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继续向下看去。
“纪相以为如何?”柴贤笑看向纪博采。
纪博采连忙跪地,“圣上,臣太年轻,官拜丞相,实在不配。有许多老臣,虽未随圣上征战,但也出谋划策……”
“纪相不必谦虚,你的能力,你的作为,配得如此荣耀。”柴贤笑了笑,“且如何协调安抚各个门派,还需要纪相你来操劳。”
“臣为圣上分忧,乃是应当的。”纪博采连忙说道。
“你若没有匹配的身份,职位,如何能够叫他们甘心情愿的服从?”柴贤笑了笑,“这宰相之位,朕不白给你。若是不能协调了如今分功之事,叫老臣世家,同江湖门派间闹出分歧和矛盾来。朕拿你是问!”
纪博采一愣,便宜还真不是白占的,这真是个棘手的活儿呀。
可这却也正是为自己拉拢人脉,坐稳天子手下第一人位置的大好机会。
圣上将此事交给他,乃是万分信任他。
“臣叩谢圣恩,万不敢有辱圣命。”纪博采跪地说道。
柴贤笑着点头。
京城的空气渐渐清明。
哀戚的阴云似乎也慢慢散去。
空气里桂花香气弥漫之时,人的心情似乎也都跟着扑面香风,真正的轻松欢快起来。
丧子丧父,失散亲人之痛,渐渐消散。
圣上登基大殿,也已排上日程。
昔日随圣上征战,而光荣负伤的伤员们,被分散在京城或周围各个医馆之中,得以妥善的照顾。
“神医,神医!”
柴素锦正在调配药方,忽而有惊喜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她缓缓抬头。
郭嘉从门外一跃而进,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神医,恩公他醒了!他醒了!”
柴素锦微微一笑,“醒了么?”
“是,您快去,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呀!”郭嘉兴奋的只差上前拽了柴素锦的衣袖,拖她走了。
柴素锦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同他一起来到梁悦的房中。
他当初救的那小女孩儿郭颖儿正半跪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方帕子,眼目之中都是惊喜泪光的望着他。
梁悦目光有些迟缓的看着那女孩儿,听闻声音,又将视线移向门口进来的柴素锦和郭嘉。
“你终于醒了,昏迷了这么多天,很多人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柴素锦说道,“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不肯放弃。”
“梁神医,不是也没有放弃么?”梁悦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
“你是我的病患,是瑄哥儿冒死救回来的,我自然不会放弃了。”柴素锦笑了笑。
梁悦扯了扯嘴角,“其实我自己都放弃了,我走了趟阎罗殿,阎王爷却不肯收我。他说,有人在人间,改了我的命,我被续了阳寿,定要将我赶回来。”
郭颖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哇,恩公好生厉害!阎罗殿可怕么?”
“改了恩公命的人,就是柴神医吧?”郭嘉崇拜的看着柴素锦。
梁悦微微点头,“阎王爷没有说,但一定是啊,你们不曾听说,柴神医不是神医,乃是神仙么?”
郭嘉和郭颖儿连连点头,“正事呢,都说神医是神仙!若没有神医,恩公就危险了!我们得恩公所救,又得神医救恩公,我们当向神医磕头感激。”
两个孩子连忙在床边跪了下来,咚咚的朝柴素锦磕头。
柴素锦拽住这个,却拽不住那个。
愣是受了这两个孩子,各自三个响头。
她嗔怒的看了梁悦一眼。
梁悦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两个孩子说道:“阎王爷还托我带一句话,给改了我命的人,说这话,只能说给她一人听。你们两个能不能到外头,守住门,不叫旁人听见?”
两个孩子闻言,乃是阎王爷带的话呀!连忙点头如捣蒜,匆匆的退出门外。
柴素锦狐疑看向梁悦,“你想对我说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