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同?她是我姐姐,我应该保护她的。可我……”瑄哥儿懊恼的垂下头,咬牙忍住眼泪,“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你为她担心,你守候在家,这都是为她,为这个家所做的努力……”马文昭安慰道。
“你别说了!”瑄哥儿打断他的话,大步冲了出去。
春露和念恩都站起身,却迟疑在原地。
春露看了马文昭一眼,嘟嘴道:“马公子,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
马文昭扶额轻叹,“是她交给我的任务太艰巨了。”
“我家小姐自有打算!”春露坚定的又说了一遍。不知是说给屋里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马文昭指了指门外,“春露,安慰你家公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一夜,真是要将我元气耗尽!”
他轻叹一声,转身向外院走去。
念恩立即跟在他后头,也去了外院。
柴素锦安睡一夜。被丫鬟唤醒之时,气色看起来还好。
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她安安静静的十分配合。
只是两个丫鬟看她的表情却同昨日有所不同,且梳头那丫鬟还有些欲言又止。
柴素锦见状也不去问。
她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昨夜里……”
柴素锦抬眼,从菱花镜中看了看拿着玉梳子,眉头微蹙的丫鬟。
“昨夜里,主子真的没有来过么?还是婢子睡的太死了,未曾知道呢?”丫鬟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觉得呢?”柴素锦笑了笑。
小丫鬟眼中露出迷茫神色,“姑娘真美,昨日分明在主子眼中看到欢喜之情,怎会……”
另一个丫鬟立即抬手拍了那丫鬟的肩头,“大胆,主子的事情也容你置喙?”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柴素锦抬眸看了看镜中自己,这熟悉又陌生的脸,长得的确精致又好看。
和前世的自己却并无甚肖似之处,真的有什么奇门秘术,能叫两个相貌完全不同的人,变成同一个样子么?
爹爹和爷爷曾经为之成功完成这秘术的人,又是谁呢?
若能亲眼见识这秘术,倒也是幸事一桩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有些怅然。要变回锦儿的样子么?
心头竟有些不舍。且……万一失败了呢?
“主子请柴姑娘去。”门外有丫鬟福身说道。
“这就好了,姐姐稍等。”梳头的丫鬟连忙应声。
两个丫鬟一同将她繁复的衣服穿好,一人扶在她一边,带她沿着游廊,同那来请的丫鬟向正院行去。
天色不过微微亮,清晨的风还夹着扑面的寒气。
正房里却已经烧了地龙,温暖如春的房间,叫着了棉衣的柴素锦微微有些热。
“坐。”太医令说道。
他在圆桌旁的上首的位置上坐着。圆桌上摆了丰盛的早膳。
柴素锦眼眸微凝,这早膳,她太熟悉不过。同她以往在公主府或是在驸马府用的早膳一模一样的规制。
而这般早膳,对于一个区区太医令来说,无疑越矩,太奢侈了。
太医令瞧见她眉头微蹙,微微笑了笑,“不用惊讶于这般丰盛。慢慢就会习惯的。”
“习惯?”柴素锦重复了一遍。
太医令缓缓点头,“正是,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就要从另外一个人的习惯开始。最后的最后。才是另一张脸。当一切的习惯,已经和另一个人别无二致的时候,脸,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柴素锦在桌边坐了下来,微微颔首,“看来太医令对那位徒弟,还真是思念的紧,竟这般费心费力。”
太医令长叹一声。表情有些怅然,“弥补心中的遗憾罢了……”
柴素锦侧脸看他,他脸上的怅然是真的,可他眼眸之中分明是冰冷冷的一片。
“我原以为你这样冷漠的人。心也是冷的,应不会思念才对。”柴素锦说道。
周遭伺候的丫鬟微微一惊。
太医令却笑了笑,“你才见过我几面?就敢说这般话?你以为很了解我?我说过,没有人能看清我的每一面。”
柴素锦点点头,“你说的是。”
她拿起筷子,不再理会太医令,专心用饭。
多久没有用过这种规格的早膳了?久得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曾经奢靡的生活了。
春露将她伺候的太过舒坦,舒坦的她不曾想念过去的饮食,只是有些放不下过去的人,放不下自己深在宫中的亲眷。
如今重新面对如此早膳,她竟有些食不知味。
分明也是用心之作,甚至观菜式摆盘刀功。很有可能就是她原先用惯的厨子所做,但饭食吃在口中,却全然没了当初的味道。
许是坐在桌旁的人不对吧?
她很快放下了筷子,发现太医令一直只是看着她而已,根本未动筷子。
他迷眼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审视,“真像。”
“像什么?”柴素锦问道。
“缘分真是太奇妙了,你一定是上天送来,让我弥补遗憾的!”太医令笑着说道。“你跟锦儿真像,用饭之时那种淡然专注,一举一动的姿态,倨傲的神情。若是不说。谁能相信你只是一个乡野村姑?”
柴素锦深吸了一口气,“你心里一直想着另一个人,盼着我成为另一个人,将我的一切行为都向她身上靠拢,自然怎么看怎么像了。说不定,日后不用换脸,你就会觉得我长得也像她。”
“呸......”太医令竟然发出如此不雅的声音。
柴素锦诧异看他。
“长得像?你也太抬举自己了,你虽有几分姿色,同她确是不能比的。”太医令冷眼说道,“我可以拿你同她比,你却不能。你怎配?”
“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么?”柴素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既希望我能成为她。又希望保持她无可取代的位置。那你为何不能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为何还要执意来弥补什么遗憾呢?”
太医令脸面一僵,怔怔的看着柴素锦,似乎他自己并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你说要叫我拜你为师,让我跟从你的姓氏?”柴素锦顿了顿,“那太医令您究竟姓甚名谁?”
这是前世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记得她不止一次的追在师父身后问,“师父。您究竟姓什么?我都拜您为师了,却还不知道您的姓氏,旁人问我师出何门,我连说都没得说?旁人只怕会笑我。”
师父却总是摇摇头。“为师无名氏,无名无氏也。”
不管她如何纠缠,如何追问,师父总是用“无名氏”将她打发。
太医令抬眼看着她。呵呵一笑,“如今,还不是告诉你这些的时候。”
“何时才是时候?”柴素锦问道。
“待我觉得时候到了,你该知道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太医令冷笑了笑,“纠缠于你不该知道的问题,只会害了你自己。”
柴素锦眯了眯眼睛,什么人才会对自己的姓氏名字如此避及?或者说如此看重?
当初师父刚到京城。刚开始行医之时,便只留“无名氏”之名。
直到后来,有了国医圣手之称,再后来做了太医令。
旁人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未带姓氏的。只当这是医术高明之人的古怪风格做派。
她前世也并未多想过,因为师父的性格原本也就有些奇怪。
可此时此刻,她却莫名觉得,师父的姓氏之中,一定是藏了什么他不想叫人知道的秘密……
不知太医令是格外悠闲,还是特意留在家中。
竟十分有闲情逸致的带着她缓行于游廊之中,一面慢慢地走着,一面低声的告诉她如何辨识草药。
还指着游廊两旁种植的各种植物,告诉她它们的名字,有何药用价值。
无意间提到了什么病症,还会继续对她深讲如何辩症,如何确诊治疗,以及治病过程中会出现何种的意外情况,如何增减药方以应对。
就像当初他在公主府教习她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