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素锦愣了愣,“表哥是说……你么?”
纪博采像是被口水呛住,不由咳了几声。
“表哥自然是可信之人,只是表哥太忙了,身为国相,如何有时间,做此等事情?且表哥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只怕也会引得旁人怀疑的。”柴素锦说道。
纪博采连忙点头,“是,表妹说的是。”
柴素锦狐疑看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想不明白?既是能想明白,为什么还要问出来?
男人的心思,有时候真是比女人还难猜。
纪博采没等到柴素锦留饭,便被朝中事务给急急召走。
瑄哥儿也许是苦思冥想了一整夜,晨起来到公主府的时候,还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
他从丫鬟手中抢过一碗香甜的杏仁奶露,咕咕咚咚全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这才满足的抹抹嘴,“都安排好了!”
丫鬟瞪眼道:“这是公主的早茶,公主可是有身子的人,大人饿了也就罢了!伯爷怎么能同自己的小外甥抢吃食呢?!”
瑄哥儿抬手敲那丫鬟的头,“浑说,爷是那么不像话的人么?你们再去煮一碗就是,堂堂公主府,若是多一碗杏仁奶露都没有,才是叫人笑掉大牙!”
“再煮一碗自然有,那也该是伯爷等着。不好叫公主等着呀!自己贪嘴倒成了公主府小气……”丫鬟嘟嘟囔囔的退下。
瑄哥儿翻个了白眼,来到柴素锦面前就开始抱怨,“你这府上的丫鬟,是要翻天呀,以往对我不客气,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都敢当面数落起我来了?你再不修理,只怕日后我连公主府的大门都进不来了。”
柴素锦轻笑,“是谁,这么大胆子,连堂堂伯爵爷都敢数落?”
“就是你身边那大丫鬟,叫什么来着?叫棠溪?”瑄哥儿哼道。
柴素锦点头,“哦,棠溪呀?那我改日就叫人发卖了她!”
瑄哥儿一愣,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罢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连两句玩笑话都容不得么?不说了,还是说说我的安排吧!”
瑄哥儿连忙收敛笑意,岔开话题,将自己的部署安排说了,“圣上所派之人的名单之中,我最了解的就是梁悦。这次扮作镖师护送之人,我以为,以梁悦为首,最为合适。只是他官职不高,还得求圣上特下旨意。”
柴素锦点点头,梁悦是最早提醒她要将养元丹藏匿,不能再声张的人。
这次的事,派他前去,的确能叫人放心。
“路线部署,我已经看了表哥的安排,以及韩家的准备。我只做了小幅的更改,别的就没什么了。”瑄哥儿大手一挥,脸上颇有些当家做主的豪气快慰。
柴素锦略有些诧异的看他,“没有了?”
瑄哥儿摇头,“没有了呀。”
“那……你呢?”柴素锦皱眉问道。
瑄哥儿嘿嘿一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做,这些跑腿儿的事儿,就留给这些不重要的人吧!”
柴素锦略微诧异。“哦?更重要的事?”
瑄哥儿压低了声音,“那是自然了,姐姐你说,是制药重要,还是跑腿儿重要?”
柴素锦笑而不语。
瑄哥儿挠挠头,别开了视线。
柴素锦忽而觉得,有时候这种让人头疼的大男孩儿,还是很好哄的。只要相信他,将主动选择的权利交到他手上,而不是为他安排好一切,他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不会向想象中一般,仅凭着自己的冲动,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反而会因为大权在握。而更加谨慎。
也许这才是成长,这才是成长的意义所在。
相信他,放手他。然后收获一个让人惊喜的成熟稳重的他。
“姐姐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瑄哥儿转过脸,嘿了一声。
柴素锦摇了摇头,“瑄哥儿安排的甚好,我有些惊喜罢了。”
“嗯,我还要进宫面圣,好将这安排禀于圣上知晓。”瑄哥儿离开之时,恰撞上端着杏仁奶露进来的棠溪。
“你这丫头!”
棠溪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伯爷还要喝么?这碗是给公主的,婢子专门吩咐厨房多煮了一些,伯爷若是要,婢子再叫人去端就是。”
“嘿,爷是没见过吃的还是怎的?”瑄哥儿原本匆匆,这会儿却站定脚步,挡住棠溪的路,“你不给,爷偏就要!”
棠溪吓了一跳,退了一步,险些跌倒。
瑄哥儿抬手拽住她,待她站稳,他才飞快松了手。
棠溪以为他要去夺那碗杏仁奶露的时候,他却越过她,飞快的走了。
棠溪进得屋内,为柴素锦奉上杏仁奶露之时,脸上还有些怔怔的。
“你怎么惹了瑄哥儿了?”柴素锦笑问道。
棠溪立时连连摇头,“婢子哪里敢惹他,不惹他他就抢了公主的杏仁奶露,若是惹了,只怕这会儿,还不能送来给公主呢……”
柴素锦笑着摇了摇头,“他孩子心性,你们见他的时候,多顺着他就是了。”
棠溪点点头,懵懂说道:“其实伯爷脾气挺好的,若是在旁的爷面前,婢子们都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之所以在伯爷面前放肆,不过是因着他从不跟婢子们真心生气罢了。”
她说的很小声。
柴素锦看了她一眼,淡笑了笑。
瑄哥儿求见圣上,许是没有惹了圣上生气,圣上很快就准允了他的安排。
韩家即日便起程上路。
临走之时,韩元镇还来专门绕道公主府门外,坐于马上,望着公主府的门楣,良久。
最后轻叹一声,轻笑摇头,打马离去。
却并未求见公主。
门房报给柴素锦知道。
棠溪狐疑问道:“韩公子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可是为什么不进来求见?”
“正是因为无事,所以才不求见。”柴素锦说道。
“既然没有事情要说,那又为何要在公主府外逗留?”棠溪皱眉。
柴素锦张了张嘴,“我又不是他,我怎知道。”
若是韩元镇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只怕当日无论如何,就算没事儿找事儿,也会进得公主府的大门,再次求见了公主再做离别。
不过人没有生前后之眼,不能预知前事后世,倘若真能知道后来的事,还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为了朝廷,为了边疆之事,这般热心?
这夜柴素锦正在安睡,忽而肩头灼热至极。
将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忽的坐起身子,连忙捂住肚子,原以为那种不适不安的感觉,是来自于腹部。
她如今最为紧张的就是自己的肚子了。
可清醒了片刻,从梦中渐渐回神儿,她才发觉,肚子里安安稳稳,那种不安,与腹中孩子无关。
“公主。可是要起夜?”屏风外头守着的丫鬟问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
丫鬟已经端着灯烛,走进里间,“呀,公主脸色怎的这般差?是哪里不舒服?”
柴素锦摇头,“没有。”
“公主快躺下,婢子,婢子请大夫……”
“我就是大夫,你忘了?”柴素锦轻叹一声。
丫鬟哦了一声,仍旧惶惶不安,“那婢子,婢子去叫棠溪姐姐!”
“不必了……”柴素锦话还没说完,丫鬟就放下烛台,急匆匆去了。
柴素锦微微摇头,她的脸色是有多差。才会将丫鬟吓成这样?
棠溪匆匆赶来,瞧见她也是吓了一跳,“公主?公主哪里不舒服?”
柴素锦抬手捂着心口。
“心口痛?”棠溪忙问。
柴素锦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心中不安,很不安。”
棠溪深吸了一口气,“公主可知道,因什么不安?是身上哪里不妥,还是什么事叫公主担心?”
棠溪的提醒,叫柴素锦猛然一惊,“他们……韩家的商队,他们现在到哪儿了?途径何处了?”
棠溪微微皱眉,歪了歪脑袋,“婢子叫人去请伯爷来吧?”
“这大半夜的,伯爷定然在休息呢?”一旁的丫鬟小声提醒道。
柴素锦却点头,“去请,现下就去。”
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以往从来没有过这般清晰的感觉。
是因为灵芝仙草多了一小株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格外的严重?
瑄哥儿赶来的时候,尚有些迷迷糊糊,“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脸上带着紧张和些许的癔症。
“韩家商队到哪儿了?”柴素锦问道。
瑄哥儿算了算日子,他安排的路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算着时间,应该已经到西峡了。”
柴素锦微微点头,“可有报平安的消息传回来?”
瑄哥儿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姐姐就是为这事儿不安啊?有,昨日表哥还接到梁悦的信,说他们一路顺利,正是按着原本的安排行进。”
柴素锦点点头,“那就好。”
瑄哥儿看向一旁的棠溪,“大惊小怪,吓我一跳,说什么姐姐不好,我看你才是不好了!话都不会说,要不要教习嬷嬷再教教你该怎么说话报信儿?”
棠溪正担心着柴素锦,没心思和他斗嘴,只嘟了嘟嘴,没有接腔。
“嘿,你这丫鬟,爷不是问你话呢?”瑄哥儿瞪她。
柴素锦轻咳一声,“打搅你了,没事儿了,你回去睡吧。”
“伯爷!伯爷不好了!”
瑄哥儿正要摆手离开,外头忽然响起惊呼之声。
“这是公主府内院,何人岂敢乱闯!”公主府守卫阻拦的声音也立时响起。
瑄哥儿同柴素锦都是一惊。
“是我身边的随从。”瑄哥儿急忙向外去。
“放人进来。”柴素锦吩咐道。
那随从被放进院子,瑄哥儿已经快步来到院中,“什么伯爷不好了?我好着呢!”
“伯爷,是,是信鸽!”随从奉上一只小竹管。
被阮青摆了一道之后,瑄哥儿就专门从驿馆里淘了几只信鸽回来,梁悦临走的时候,他专门交给梁悦一只,说是有紧急情况时。叫他用信鸽儿送回。
所以随从见到信鸽儿飞回,不敢大意,立时就来报信。
瑄哥儿上前一步,接过那竹管,迅速扭开,倒出里头的小纸卷,打开来看。
这么一看,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比柴素锦更添几分苍白。
“怎么回事?”柴素锦站在屋内问道。
棠溪连忙出门,打起帘子请瑄哥儿入内。
柴素锦还没开口相问,瑄哥儿扭头就要走。
“出了什么事?”柴素锦挥手叫人拦住他。
“没事。”瑄哥儿咬牙,脸面之上除了苍白,就是焦急。
“没事就坐下歇歇,喝杯茶。这么着急做什么?既是醒了,也不用慌着回去睡觉了。”柴素锦冷声说道。
瑄哥儿皱紧了眉头,“姐!”
“出了什么事,还不快说?”
瑄哥儿咬牙忍了一忍,见眼前之人没有退让之意,抬手将手中的纸条塞入棠溪手中,“拿给我姐看,我去寻表哥!”
柴素锦微微点头,他面前的人,立时闪开。
瑄哥儿飞快跑走。
棠溪将纸条呈给柴素锦。
柴素锦打开字条的手都微微有些抖,未知最是叫人不安。
当看到字条上的字时,她咚咚的心跳,猛的顿了一顿。
“养元丹被劫,韩元镇受伤,悦追踪养元丹而去。”
字条上的字写的十分匆忙,且暗红的颜色,似乎是匆忙之中用血书写。
柴素锦低头去嗅那字条上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味,立时叫她干呕起来。
棠溪连忙上前为她抚背,“公主,公主别急,还有伯爷,有相爷做主呢!”
柴素锦忙从袖管中抓出止吐的香囊,放在鼻端,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渐渐止住干呕。
“公主?”棠溪紧张看着她。
柴素锦摇摇头,“别慌,别乱,等着,等着看……”
等着看什么,她没说,她只皱眉望着门帘外尚未亮起的天。
阴沉沉的夜空上,看不见月亮星辰。
已经暖和起来的天,今夜却有些闷闷的,像是有一场雨,正在酝酿。
“既是要等着,公主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毕竟您是有身子的人。”棠溪和一旁的丫鬟小声劝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不,就坐这里等着。”
她命人为她洗漱梳头。
直到宫里人来请的时候,丫鬟才明白,她是在等着圣上诏她入宫。
宫人来的时候,她恰已经梳洗好,便没有耽误任何功夫的入了宫中。
殿中立了几人,瑄哥儿和纪博采都在。
柴贤沉着脸,坐在上头,紧抿的唇线显示了他现在是极度的不悦。
“路线乃是臣安排的,如今出了事情,臣难辞其咎,臣愿意去追回药来。”瑄哥儿跪地说道。
纪博采微微皱眉,“责任不全然在你。且如今也不是论责的时候,如今追回物资才是紧要。”
“既然能从他们手中将东西夺走,那梁悦手中人马定然不够,不是他们的对手。”柴贤冷声说道,“朕再调拨朕的亲兵给你,昭廉伯你可有把握将东西追回来?”
柴素锦闻言一愣,瞪眼看向柴贤。
瑄哥儿一听,身子一抖。脸面之上尽是兴奋,他叩首道:“臣定不敢辱命!”
纪博采微微皱眉,侧脸看向柴素锦。
柴素锦冲他摇头示意。
纪博采却抿住嘴唇,没有开口。
“圣上……”柴素锦开口。
柴贤抬手制止她,“昭廉伯即刻启程!”
瑄哥儿接过调令兵马的令牌,拱手退出殿外。
临走看了柴素锦一眼,冲她比口型道:“放心。”
柴素锦深吸一口气,“药没了,还能再找,再制。可若是人……”
后半句,她憋回了口中。
柴贤冲她招手,叫她走近御案。
“瑄哥儿一直想要有所作为,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你盼着朕成长,也盼着瑄哥儿成长。怎么对待朕。和对待瑄哥儿的态度却是如此的不一样呢?”柴贤问道。
柴素锦微微一愣,仰脸看向圣上。
柴贤缓缓说道:“他向朕求了多次了,是该给他一次锻炼的机会了。”
柴素锦皱眉,呼吸有些不稳。
“你放心,朕给他调用的兵马都是稳妥之人,会不遗余力保护他。”柴贤说道。
柴素锦微微咬住下唇。
“朕之所以召你来,就是想要叫你放心,若是没有当着你的面,派遣了瑄哥儿去,只怕你更是担忧,说不得还要恼了朕。”柴贤说道。
柴素锦连忙福身,“不敢。”
“嗯,这件事情你心中定然烦恼,朕更是不痛快。不管出手的是什么人。一定要将东西追回来。”柴贤忽而声音变得更为严厉,“还有,这路线及送物资之事,是何人走漏了风声,一定要严查出来,绝不姑息!”
纪博采拱手领命。
“如今,朕的身边也出现了叛徒了?外患尚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我们内部心不齐,有纷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才最最可悲!”柴贤说道。
纪博采连忙颔首,“圣上放心,倘若果真有人走漏消息,臣定要将那人揪出来。”
柴贤摆手,叫他们离开。
柴素锦原本走在前头,却故意放慢速度。回头看着纪博采。
纪博采发觉她在等他,快行几步,“瑄哥儿说,消息送来之前,表妹就大觉不安?”
柴素锦点了点头,“是,我原本正在睡梦之中,却忽从不安中醒来,遍想,能叫我不安的事儿,最近也只有这么一件了。”
纪博采点点头,“表妹放心,瑄哥儿前去,圣上是有考虑的。他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软弱幼小,不知不觉他都已经长大了。从这次他安排的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且他身边的人,也会保护他的。”
“圣上说走漏消息,是什么意思?”柴素锦问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没有几个,扮作镖师护送之人,也都是圣上的心腹之人。”纪博采微微皱眉,“可贼人却只抢了养元丹,并不在意其他的物资。下手准确,迅速,必然是一早就有谋划,而非临时起意。”
柴素锦吸了一口气,“会是什么人?”
纪博采摇了摇头。“梁悦追踪而去,一路上都会留下线索,希望瑄哥儿他们能尽快追上,答案便能揭晓了。”
柴素锦点了点头。
“表妹务必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这些事情,就不要过于操心了。”纪博采缓声说道。
柴素锦点了点头,“我知道,若是有什么进展,还请表哥及时告知与我。”
“一定。”纪博采点头。
两人到宫门外分开,各自上了马车而去。
柴素锦回到府上,却是坐立难安,索性铺了纸张在临窗的桌上,依着赵元甄平日里平静心绪的办法,临窗写字。
这些药是要送到赵元甄的手上的。却在半路出了这种事情。
会是谁做的呢?谁要对边疆的大事不利呢?
赵元甄乃是为保护大周而战,大周上下都应当团结一心才是。
莫非,劫了药的不是大周人,而是楚国亦或是蜀国的人?
可事情发生在大周境内,楚国或是蜀国人,在大周境内敢如此猖獗?
手一抖,字写歪了。
柴素锦轻叹一声,赵元甄从来不会在临床写字的时候,将心中越写越乱,她却难以静下心来。
她写给他的信上,隐晦的略提了送药之事。
如今信应当已经到了他手上,他是不是正等着药被送去?
倘若他知道药被劫走,会不会很失望?
前去蜀国的使者送信回来说,蜀国国君态度暧昧不清,整日和他们兜圈子,似乎想从大周得到比楚国能给的更多的好处。
可大周如今并不愿妥协,屈从。
赵元甄在边疆的压力是不是也很大?
“啪。”柴素锦扔了笔,“不写了。”
“公主,喝些茶汤润润嗓子吧?或是去趟一趟,昨夜都未曾睡好。”丫鬟棠溪连忙劝道。
柴素锦接过茶汤,八宝茶里有枸杞和龙眼的香味,品质如此上乘的枸杞和龙眼还是韩元镇所送。
“字条上写,韩公子受伤,如今伤势如何了?我倒忘了问!”柴素锦问道。
棠溪颔首,“那婢子叫人去打听?”
柴素锦点点头,“他本是为朝廷效力,运送物资,倒叫他因此收牵累。又受了伤。实在是与他有愧。”
棠溪垂头道,“谁也不想的,韩公子出手大方,人又好,定然不会有事儿的!”
棠溪退下去打听。
柴素锦抬手扶上左肩肩头。
肩头不在如半夜醒来时那般灼烫,但热度却一直没有完全退去。
心中的不安隐隐还在。
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有这么长久的不安过。
养元丹被劫走她已经知道了,如此,肩膀就不应该再这般热了。不安也应该退去了。莫非是这件事情还没完?亦或是除了养元丹被劫,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柴素锦长出一口气,皱眉望着窗外透过云层落下的阳光。
嫩绿的叶子,在窗棂,窗内桌案上,净白的宣纸上落下淡淡的绿色光影。
光影随风摇晃,晃乱人的思路心绪。
棠溪打听了一日,也只打听出韩公子受了伤,正在送回京城的路上。余下的物资停在遭遇劫持的西峡。
“怎的将他送回,而不就地医治呢?受了伤,反在路上奔波,于伤势不利吧?”柴素锦狐疑道。
棠溪摇头,“也许伤的不重?世家的公子都很娇贵的,受了伤怎好再上路呢?自然要回来养伤了。”
柴素锦点点头。
是以两日后,韩元镇的死讯传来之时,她则全然没有准备。只听得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表妹?”纪博采担忧唤她。
柴素锦连连摇头,“不是说他伤的不重么?不是说因为受了轻伤,所以才会回京的么?”
纪博采垂下眼眸。没有作声。
“你说呀,表哥?他是不是伤的不重,是不是要回京看伤?”柴素锦问道,“我府中人前去打听,他们就是这么回禀的!”
“这话是为了安抚韩家人的。”纪博采沉声说道。
“什么?”柴素锦皱眉,“这是你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养元丹被劫的当晚,他为了护住养元丹,亲自上阵,不幸……”纪博采皱眉,口中没了声音。
柴素锦瞪眼,“不幸怎样?你们已经放消息骗过了韩家人,如今还要用假消息骗过我么?梁悦送回的字条上,说的很清楚,韩元镇是受伤了。他可没说韩元镇是当场毙命!”
纪博采眉头微动。
“他究竟伤势如何?”柴素锦逼问道。
纪博采深吸了一口气,“他伤得很重,心脉受损。”
“不是有养元丹么?他受伤之时,养元丹已经到了贼人手中么?一颗都没有么?不能救他命么?”柴素锦问道。
纪博采皱眉敛目,微微摇头,“他不知道运送的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你托他带给定国公的东西。他护在最前头,比梁悦冲杀更生猛。情况紧急,知道的人来不及为他夺下养元丹,那药封存的很结实,他自己也许有机会,但他不知道……”
柴素锦终于问不下去。
纪博采抬头看着她。
“这么说来,是我害死了他……”
“我不想告诉你他的死讯,就是不想让你这么说!”纪博采立时说道。
“但无可逃避呀?我能否认么?”柴素锦垂眸,声音十分低落。
纪博采轻哼一声,“照你这么说,圣上,我,瑄哥儿,岂不都是害死他的人?我们都无可逃避?”
柴素锦咬了咬牙,“那你找到了么?找到是谁走漏了消息么?瑄哥儿安排的路线,什么时候走到哪里,他们如何能提前知道,提前就准备好?”
纪博采眯了眯眼睛,“知道事情的人本就不多,便是随行之人,有许多尚且是上了路之后才知道要走那条路。就连韩家人都不十分清楚。如此便是一个一个排查,也能将那人揪出来!”
柴素锦哦了一声。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这么想就对了,是那个走漏消息的人害死了韩公子,是劫走药的人,害死了韩公子,是伤了韩公子的人害死了他!你有什么错?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是傻子!”纪博采沉声说道,“表妹,可听到了?”
柴素锦点了点头,“是,知道了。”
纪博采见她精神不甚好,略有些担心,可随从前来禀报瑄哥儿送回的消息,叫他不得不匆匆离去。
瑄哥儿已经寻到梁悦留下的记号,就快追上梁悦。
可梁悦忽然留消息说,他一直追着的人,不见了。
他身边所剩人很少,一路向南追着那劫走药的人,并不敢上去硬抢,跟着那些人,只盼着援军到了好将那些人拿下。
可到了黄州,那些人却像是忽而蒸发了一般。
瑄哥儿一面叫人送回消息,一面更加快了速度赶去与梁悦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