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2
战事比预期中拖延得更长,皌连景焰本以为在寒冬过后的这个春天里,就能够消灭西苗地界,凯旋而去。但赫炎苍弘和西苗军队锁表现出的顽强耐力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赫炎苍弘独领一队人马,掩护大军撤回。轮战之下,皌连景焰手下将领,也如夏轻尘的部将一般,一个接一个下阵,自己也屡遭重创。而赫炎苍弘,就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猛兽,连战数月,威猛不减。
落魂口下的焦土在春季复苏,夏季繁茂,碧绿的长草淹没了远方的荒城与坡地,也遮盖了云河。上游流下的水源,慢慢涨满了河道。昔日崎岖的落魂口也渐渐沉没在滔滔的流水之下。西苗大军一路战一路撤退,走了很久很久,终于退到了落最初千辛万苦打下的关口下,寻觅尚且可用的木材,制作临时的船筏,分批返回族地。虽知已败,奈何心有不甘,不明白为何一夕之间,胜利会变成败局,不明白为什么等待多年,跨越了天障,最后依然是回到起点。难道天定的命运真的无不能改变,难道悲伤的诅咒就要世代延续?想不通,想不明,失去了期盼的日子,将来要何去何从。彷徨与绝望,写满每个西苗士兵的面容。一夜,再过一夜,今夜之后的黎明,船筏就可以造好,西苗大军就可以度过落魂口,踏上回家的路程。然而敌人就驻扎在眼可见坡地之后,随时可能来袭。
“族长,族地运来的最后一批炸药,已经安置在峰顶和岩壁之上了。”
“嗯,下令众军,壬时过半起身整队,天亮上船。”
北方吹来的风冲散火药的味道,赫炎苍弘深吸一口气,嗅着风中隐隐约约的夜合花香气。又是一年草木再生,云河岸边的夜合花又开始含苞抽丝,隐隐美好的香气,悄悄暴露在风中,勾起旧日情爱眷恋,让他一时百感交集。在这个河边,他曾经找回了失去的人。而他却再次把他弄丢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早在当初,他丢下夏轻尘来打这场仗的时候,就已经丢弃了他的爱,注定他今生只属于西苗地界,属于这个枭雄的命运。火枭的行刺让西苗失去了最后的和谈空间,他唯有继续战,才能为西苗赢得生存的机会。原来,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再回来。夏轻尘啊,你是不是早已明白这一切,准备好了等着这最后的来临?
而此时,坡地的另一端,夏轻尘正坐在自己的营帐外,静静地听着云河流淌的低鸣。风吹起他身后的百花斗篷,露出下面华丽而厚重的铠甲。他拄着剑,脊背挺直地坐着,低声地咳嗽。那嗽声,就像是蝴蝶被捂在掌中拍打翅膀的声音,局促又沉闷。明天,将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挂名上阵。他心里有数,这大概就是一个终结了。
夜合花的香在风中轻扬,提醒着他将在这条曾经与阿得相逢又相爱的河上,与当初所爱的人决一死战。昔日的温暖化作深刻的悲伤,再一次灼痛他内心铭刻的记忆,那过去,已经被无法辨别的岔路与屏障阻隔,再也回不去了。
“你也厌倦了吗……你也算是高龄了,打完这仗,就可以退休养老了。”夏轻尘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站在身边的白马的脸,后者似乎听得懂一样,呼呼了两声,摇摇脑袋往他怀里钻。
“咳……别闹……”夏轻尘胸内一阵烧心的痛,扶着马头眼冒金星地咳了起来。
“啊……你说,我能活着走出战场吗?”赫炎苍弘留下的伤,一点一滴地在体内燃烧着他的生命,仿佛是等待着最后一刻,将彼此一同埋葬在这场战争之中。白马眨眼看着他,仿佛安慰一般,勾头到他背上轻蹭,低下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夏轻尘靠在它身上,昏昏沉沉地半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皌连景焰轻轻走了过来。他一身的戎装,长刀稳稳地系在腰间,接连数月的征战,让他原本红润的脸,变得消瘦硬朗了起来。他站在夏轻尘面前,威风凛凛、意气勃发。
“全军已经整队完毕,你该上马发令了。”
“他呢?”
“我觉得这场战结束之前,他不想单独面对你。因为我们将一同上阵,联手诛杀赫炎苍弘。”战争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有时也会让原本不和的人变得团结,就像现在,谁会料到当初有生死大仇的两人,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怎么?很讶异吗我与他之间达成了共识吗?还是疑心我趁机杀他?”
“你真能放下旧怨?”
“皇兄已死,我没必要再杀他第二次,那样没有意义。对我来说,对手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你。终有一天我会超越你,成为最出众的人。”皌连景焰对他伸出一只手“上马吧,我会让你亲看看着赫炎苍弘死在我的刀下,以证明你无法为师门报仇的无能。”
“你不会如愿。”夏轻尘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扶住他的手臂,逞能爬上马背。
营地之外,大军整装完毕。南征军所有生力倾巢而出,不用计谋,不用迂回,只用力量与生命,赌注最后的胜利。
“今日过后,我们就可以回家去。带着胜利的骄傲,带着朝廷的封赏,荣归故里。所以,抛洒你们的鲜血,用尽你们的气力,为那些曾经与你们并肩而来,今日却无法携伴归去的同志,向敌人报仇去吧!”夏轻尘缓缓抽出腰间的三尺青锋,握在颤抖的手里最后看了一眼,含着眼泪高高举起“歼灭西苗,光复河山!”
“哦——”
战鼓擂响,呼声震天。皌连景焰跃马上前,扬旗一挥:“出发!”
大军迈动步伐,缓缓走上满是碧绿的坡地。皌连景袤穿戴面盔,带领刀斧手压阵前锋。他能感受到身后追逐自己的无助目光,然而他不愿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因为不忍而动摇。也许这战过后,他会失去夏轻尘的眷恋,但他必须与赫炎苍弘决战,为自己,也为了这个因他的离去而不得安宁的皇朝。
东方的天空渐渐微白,落魂口下的河道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赫炎苍弘看着临时扎造的船筏,深吸一口气,下令上船。
“异云、异聪,你们指挥众人上船渡河。”此时此刻,赫炎苍弘全然沉着地开了口。
“族长,我们要留下。我们要与你一同抗敌。”身后年轻的士兵**起来。
“住口!”赫炎苍弘猛一转身,眼中已经燃起杀意“所有整编部队,即刻渡河,违令者,杀!”
“族长啊……”
“废话少说!敢死营的三百人随我来。”宽掌一握,拔起手边的方天画戟,赫炎苍弘抛下身后众军,跨步向前。
就在西苗士兵一个接一个登上返航的船只时,北方的土坡下,远远响起隆隆的战鼓声。赫炎苍弘身负弓箭,手持画戟,带领最后的死士守在山坡至高一点。身经百战,巍然不倒的他,在破晓前的光线中,看着下面黑压压逼至山脚的战群,纵使万夫当前,依然毫无惧色,睥睨的眼中逐渐涨满的杀意。他答应火枭,要成为西苗地界的英雄,而英雄,应该是族民仰望的庇护。今天,他要用自己的身躯,为西苗地界留下延续的生命。
“赫炎苍弘。”近至目光相接,皌连景袤缓缓抽出了腰间名剑。
“有我赫炎苍弘在,没有人越过这个山坡!”一声沉喝,赫炎苍弘抢先出手,背上弓箭翻转,扬手上弦,三矢齐发,射向敌阵。
“冲!”一声令下,皌连景袤挡开迎面一箭,带领身边侍卫冲上山坡。
但见赫炎苍弘抛掷戟向地,腾身踏上杆头,身形一旋,腰间弯刀随即出鞘,近身敌众招架不及,当场断首。此时皌连景袤运剑在手,昊光开路,直指赫炎苍弘而来。赫炎苍弘横刀平斩,旋转身收刀而下,反拔画戟于手,沉然应战。
“皌连景袤,今日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战场。”
“如我所想!”
心知对手不弱,无意虚耗体力,赫炎苍弘手执画戟末端,运力一扫,凌空划出燃烧一般的轨迹,横劈而出。皌连景袤立手一拔,剑化点星之光,催出冰冻三尺之寒,先破后进,直取对手要害。
两人卯上毕生绝学,招招相对,皆是震动大地的拼命。
兵交之后,就是掌拳的对接。冰火相克的两股掌攻一交接,便将周遭士兵震退十步开外。赫炎苍弘急催烈炎之气,硬对硬进逼掌上寒意。
“不用冰火双生之招,你胜不了我。”皌连景袤大叫一声,一掌推开赫炎苍弘,长剑化作道道流星,招招凌厉,逼得对手毫无喘息之机。赫炎苍弘身退出刀,式式狠毒,不落下风。而此时身后的落魂口下,第一批西苗士兵已登上船筏,缓缓渡过急滩。
夏轻尘身在后军,眼看着高处两人打得惊心动魄,皌连景焰却是一直坚守中军不出,疑虑之下不禁手捏一把冷汗。这个小子,真会遵照他的计划行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大家久等了。
圣卿最近脖子出了点毛病,每天要去上吊治疗。。。。就是脖子上套根绳,吊起来。。。。。因此更得慢了。。。
接下来会恢复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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