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密室之内,重重纱帘遮挡视线。帘外,三名年轻武将,跪地行礼。

“稍后便要出发了吧?”

“是。吾等特来辞行。”

“王爷有令,伺机而作,让萧翰死在战场之上。”

“属下遵命。”

“去吧。”

“是。请转达王爷,我等请王爷多多保重。”

“嗯。”

三名武将一顿首,自密道退了出去。

这时,帘后人影动了动,一团红红的影子走了出来,攀上面前的人。

“师父……我们虚传父王的命令,万一被发现,父王一定会惩罚我……我真担心呐……”

“。你不是说过,只要萧翰一死,王爷的阻力就会减少大半吗?”

“是啊,兵权在他的手中。只要他死了,朝廷就顿失护盾,到时,我们就可以掌握实权。”

“既是如此,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一旦事情成功,王爷纵有不满,也不会真正怪罪。况且,有为师在,一切后果,为师会替你承担。”

“师父呀……你对我真好……”

十里长亭,古道旁边,盛夏的野草繁茂在无边的旷野中,缓缓延伸向天际。

“好多年不曾这样面对离别了。一转眼,在此地送行的人竟变成了我。”司马正秀站在亭中,亲自举起酒壶,在精致的杯中斟满美酒。

“昔日我们一同纵横沙场,扫荡漠海。如今要披挂上阵的只有我了。一个人真是不够过瘾啊……”萧翰看看身后的大军。

“你要是想,我可以陪你去的嘛……”甄颖呵呵笑着站在一旁。

“不用了。”萧翰瞪了他一眼“你离我越远越好。”

“别这样嘛,我可以保护你……”

“不稀罕!”

“萧翰,赫炎氏非同小可,此战你千万要小心。”

“哼!当年漠海之子何等神勇,最后还不是败在我们的手上。区区一记西苗蛮子,还不足以让我吃力。”

“唉咳!这种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场面,别当着老人的面做。”剑师凌依依在一旁尴尬地咳了两声,回首看向京城的方向。他等的人还没来,应该……十分确定不会来了。

“国舅爷,少傅抱病不能前来,司马替他送你一程。”司马正秀与甄颖举起酒杯,一敬萧翰,二敬凌依依,三敬武将与士兵“祝诸位一路顺风,早日凯旋归来。”

“告辞了。”

“保重啊……”甄颖垂着手轻轻地说。

“放心吧,很快我就会带着赫炎氏的首级回来。保重。”萧翰沉笑一声,翻身上马。回首看一眼甄颖,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夹,调转马头,缓缓走入队伍。

“启程——”

金红的大旗在风中扬起,平南大军踏着眼光,缓缓向南行进。

“啊……这就走了……”甄颖站在风中,歪着脑袋看着远方,眯起了眼。

“啊,真是让人伤感啊……一时间,我又想起当年我们追随先帝一同出征漠海的时候了。”

“啊……那个时候,真又危险又热闹。”

“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我们三人,先帝与二王爷,还有……靖安小王爷……如果他们能回来,这朝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清。”司马的语气中有一丝不甘,他突然看着甄颖说“甄,我希望这朝廷恢复以前的样貌。”

“司马”甄颖转过头来,一直诡异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正经而平和的表情“不管你是为了谁,我们都回不去了。”

“嗯?”

“司马,遗弃这个朝廷的,是他们不是我们。即使我们再有心有力,他们不肯回来,一切终究是白忙。你忘了当年,放他们离开的,就是你自己吗?”

“你……你说什么……”司马正秀一震“不错,当年,放他们离开的人是我;如今,后悔想挽回的人也是我。你我皆有责任,维持这个朝廷的秩序,阻止它再度沉沦。”

“司马,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久不变的,天下尤其如此。真正有能力安定天下的人,不是你我,而是主上。”

“甄颖,你的立场变了。”

“我没有。我与你同样,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主上,而是为这个朝廷。太子满月庆典上,你真与他们同样,认为夏轻尘对自己下毒吗?”

“细想不像。”

“你也感觉到了?”

“我认为暗处另有第三方势力,其心可疑呀……”司马正秀背起手来,看着回去的道路,长长叹了口气“萧翰此时离京,对我们非常不利呀……”

午后的阳光明媚地照着静谧的宫城,穿着平底皂靴的轿夫抬着金顶的大轿,无声无息地踩着短浅的影子,走在平坦的青砖石上。

“嗯……嗯……放开……”

气若游丝的叹息从轿子里传出。

“不行。我还没有看够……”中年男子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轿子里回响着,伴随着轻笑的声音。

“你……你这是乘人之危……”

“是。又如何?”皌连琨优雅地笑着,修长的手,慢慢滑进夏轻尘松散的领口中,抚上他左胸的敏感,一轻一重地摩擦着。

“嗯……住手……”夏轻尘四肢无力,只能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折腾。

“别害怕,我只是摸摸你的心跳是否因我而局促……”皌连琨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

“啊……”

“呵呵……跳得很快呢……”皌连琨满意地抽出手来,将他环在怀里,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湿润的眼底“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你倒下的一瞬间,我以为,此生再无法将自己的倒映在你的双眼里了。”

皌连琨说着,低下头去。

“嗯……”

“别躲……”皌连琨抓住他往后缩的身子,低头吻了吻他的双眼。

“你……”

“无尘,接纳本王好吗?”

“什么?”

“哎呀,这也要装傻吗?真是让人难为情啊。”皌连琨扶着他坐直,春风满面地搂着他双肩“我对无尘恋慕已久,无尘就接纳我吧。”

“你你,我……”夏轻尘苍白的脸羞出了红霞。

“不用立即回答。”皌连琨漂亮的手指点上他的唇“我宁愿,像这样被你想在心里久一点。”

“琨”夏轻尘幽幽地看着他“你明知,我心里有人?”

“我知道。是主上,是赫炎苍弘。”皌连琨抚上他的脸颊“一个注定无法完全得到,一个注定得不到你。既是如此,何不给本王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本王的心,本王的人——都可以完全属于你。”

“嗯……”夏轻尘仓促地避开他喷出的热气。

“无尘。王者的爱,是最脆弱善变的情感——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背叛。他爱你,为你日夜守护寸步不离;可是在如今的情势下,他又无法容忍你心中的另一个人,所以,当你醒来就开始关心其他男人的时候,他便将你送出了宫,因为他不想看见爱人在自己的榻上,思念自己的敌人。”

“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才满意吗?”夏轻尘虚弱地闭上眼。

“如果这能让你在意我……”皌连琨将他整个搂进怀中“无尘,不用急着回答我,但从今日起,我会不惜代价地追求你。”

他刚苏醒不久,又拖着初醒的身子在太阳底下走了很长的路,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你……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当我看见你拖着如此虚弱的身体走在宫道上,我就决定,不再犹豫了。”皌连琨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无尘,爱两个让自己受伤的人,不如爱一个呵护自己的人啊……”

“别说了……我的头好疼……”

“睡吧,我会将你好好送回家……一直陪着你……”皌连琨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低头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深深地笑了。

中州西南,云河之水自北而下,缓缓注入西苗地界。而皇朝边境,分割地界、扼住云水咽喉的落魂口,曾经傲立高耸的双藐峰,因为地震双双折断,天险之势不复当年。然而皇朝为护地势之利,耗费人力在落魂口东西双--峰上修筑了一条接连峰顶的空中栈桥,使整个落魂口如同城楼一般,紧紧锁西南的门户。

如今双藐峰上,狼烟高燃。金沙滩界碑之外,火枭率领西苗前锋,大军压境。

“赫炎苍弘!出来受死!”

驻军副将张天良提枪应战,一马当先,走出叫阵。

“凭你,还不配让他出阵。”火枭沉然立于阵中,身边一名少年士兵,提着弯刀,徒步出列。那少年身材修长,肤色黝黑。轮廓深刻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目光如火地看着敌阵。

“报上名来!张天良不杀无名小卒。”

“过来死在我刀下,你就可以知道了。”

少年弯刀一指,张天良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死来吧——”张天良突然一敛,枪背一拍马背,纵身跃出。枪尖一挑,凛冽寒芒直取少年心窝。

就在取命一瞬,少年突然动了。身一腾,跳出张天良视野。错愕的瞬间张天良忽觉颈上一凉,眼前视线一晃,赫然出现那少年近距离的脸。

“这怎会……”

话语未完,身后无头的身体喷血倒地。眼中惊异,随着生命,瞬间流逝。

少年一手取下刀背上的头颅,扬威似的一举。

就见火枭血刃一挥,西苗阵中顿时呼声震天,大队人马排山倒海一般冲了过来。

“冲锋退敌!”驻地守将将令一会,皇朝兵马倾巢而上。赌命之势一挡狼犬之威,金沙滩上顿时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冲天的血腥厮杀之中,赫炎苍弘手抚白虎皮,坐在大帐之中。

“轻尘,你也好,这江山也好,我都一定会抢到手!你会来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