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特和米拉娅沉默的走向殿堂,就在这时,克里特突然觉得有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于是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就在目光刚定格在对方的脸的时候,克里特差点没惊讶的叫出声来。克里特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将凯罗尔托付给自己的那个女人。
爱丽丝将吃惊的克里特和米拉娅叫到了一旁后,用手紧紧抓着克里特的衣领,厉声质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督工?那凯罗尔呢?他在哪里?”,质问的同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逼人的杀气。
克里特本来心情就不好,再被爱丽丝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急了起来,他将爱丽丝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拽了下来,瞪大眼睛,生气的反问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质问我么?为什么要丢下他?应该是我们指责你才对吧?!”
米拉娅见势头不对,急忙插了进来,平静的说道:“凯罗尔现在跟我们在一起,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但是也请你将他的事情告诉我们可以么?”,爱丽丝这才平静了下来,与克里特和米拉娅边走边聊了起来。
一路上,爱丽丝首先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讲起了凯罗尔的故事。从爱丽丝的口中,克里特得知爱丽丝第一次见到凯罗尔的时候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她因为执行任务失败而身受重伤,最后倒在了树林之中,她本以为自己会命丧在那里,然而在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洁白而柔软的床上。她当时很紧张,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状况下,随后那间屋子的男女主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并告诉她是他们的儿子凯罗尔救了她,她这才注意到窗外一直有一个戴着绿帽子的小男孩时不时的就透过窗户看向屋内,也就是那时,她认识了凯罗尔。爱丽丝从凯罗尔的父母口中得知,凯罗尔得了先天性的耳聋,也因此不知道如何发出声音,只有哭的时候才能发出哭的声音,因为这个原因,他无法和同龄的小孩子玩到一起,甚至被孤立了起来。其实凯罗尔在救了爱丽丝后很想照顾她,但因为害怕爱丽丝讨厌他,所以一直躲着她。之后爱丽丝主动找到了凯罗尔,并用拥抱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心意,再之后,他们四个人和睦的相处了将近半个月,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爱丽丝失败的任务是暗杀布匹商人保罗•朗伯恩的任务,而保罗为了万无一失,于是派出杀手追杀爱丽丝。爱丽丝经过半个月的恢复,早就已经痊愈了,所以并没有被那些杀手所杀,但是凯罗尔的父母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贫民,在爱丽丝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杀手杀害了,只剩下被父母藏在缸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凯罗尔。从那时候起,爱丽丝便一直与凯罗尔相依为命,而且很快,她便成功的暗杀了保罗。可是,凯罗尔天性善良,而且是不含任何杂质的善良,任何觉得自己很善良的人在他的面前都会自惭形秽,也正是因为如此,爱丽丝无法按照自己的方式完成委托,这不仅导致自己的佣兵等级下降,也使得他们的生活变得困难起来。爱丽丝本想用惩罚的方式让他接受她的世界,但是在遇到克里特一行人之后,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和凯罗尔在一起,于是希望克里特一行人能照顾凯罗尔。
听完爱丽丝的讲述,克里特沉默了一段时间。他想到了自己,虽然自己比凯罗尔幸运得多,但是小时候也是几乎没有玩伴,所以那种孤独,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克里特能够感同身受。
克里特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应该也没有资格照顾他,毕竟我们带着他来到了这样肮脏的地方,虽然我并不清楚原来督工是监督的是这样一群——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爱丽丝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跟我不同,我本性为恶,而你们本性为善,所以,凯罗尔跟你们在一起是最合适的,当然,这么说好像是我逃避责任似的,不过我真的希望你们愿意同他一起生活。”,爱丽丝说完冲着克里特深深的鞠了一躬。
克里特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走了十余步后,克里特再次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凯罗尔为什么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按照他的生活经历,他不应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啊?”
爱丽丝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他在我碰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当时也很疑惑,于是问了他的父亲。凯罗尔的父亲跟我说凯罗尔之所以总是笑脸迎人,很可能是因为母亲的笑总能让他的心里暖洋洋的,所以他也想让别人的心里暖洋洋的,对于一个几乎不与外人来往的人来说,也许他们会本能的认为付出就会有回报吧,而之后他也的确因为这样的笑容而获得了一些朋友。所以对他来说,笑不是因为高兴,而是为了给予他人温暖。”
回到殿堂后,爱丽丝在大厅特意找到那个不仅背向凯罗尔而且离他最远距离的桌位,快速吃完饭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另一方面么,克里特和米拉娅在布因雷的桌位前坐了下来,这样一来,又是五个人聚在一起吃饭了,但在凯罗尔看到克里特和米拉娅郁闷的神情后,他放下了夹着鱼肉的筷子,再一次表演起了他的杂技,而且这一次的杂技中还包含了魔术的成分。克里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表演,只见最后他将合十的双手渐渐打开后,无数的七彩泡沫从手心里慢慢向上冒了出来。克里特看到这样的美景,瞬间觉得自己那颗“肮脏”的心被治愈了,而其他人也瞬间被震撼到了,不仅因为他表演的有多好,更主要的是他所展现的景色之好。表演完后,凯罗尔看克里特的脸色转好,便继续吃起了饭,克里特想道:看来布因雷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明白他们应该一块吃饭。
下午是布因雷和卡玲进行督工,布因雷将小布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且在临走前嘱咐米拉娅一定要用魔法将克里特和凯罗尔绑在一起,因为一旦凯罗尔走出了殿堂了,在看到那些矿工的情况后一定会选择帮助他们的,而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就很有可能会遭到其他督工的虐待。
当夜,因为自己的左手和凯罗尔的右手被米拉娅的魔法锁链绑在了一起,所以克里特并不担心凯罗尔会离开。但是尽管如此,克里特仍旧彻夜难眠,因为他满脑子里都是那些矿工凿壁的动作,那满头的汗水,那响个不停的刺耳的声音,那消瘦的身体,那——他很想帮助他们,可是又不敢帮助他们,明明知道现在想这些没有用,但是那些画面就是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放映,那个刺耳的声音就是不停的在脑中回荡。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克里特对于那些矿工以及工作环境也有些“习惯”了,不过这仅仅只是“习惯”,并不代表着“接受”。看到那些因疲惫而倒下进而又被不停鞭打的矿工,克里特打心底里对这样的地方感到厌恶;而米拉娅则在第一天起就决定了要当这些可怜的矿工的“朋友”,她总是小心的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为那些疲惫不堪的矿工施放治愈魔法,她知道她所做的根本无法改变现状,但是尽管知道,她也想为那些矿工做些什么;而卡玲和布因雷则中规中矩的进行着工作。
克里特本打算就这么熬过半年,但是在第十五天午饭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在饭桌上发生了,凯罗尔在夹盘中樱桃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樱桃夹飞了,那个樱桃则很不巧的向着凯罗尔的后面飞出一个抛物线的轨迹。就在凯罗尔转过身打算捡起掉在地上的樱桃的时候,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爱丽丝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同一时间,爱丽丝也注意到了极度惊喜的凯罗尔,这一刹那,克里特一行人和爱丽丝的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不过不是时间静止,而是他们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凯罗尔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笑着跑到爱丽丝的面前,用手指向克里特一行人,然后比划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与爱丽丝坐在同一桌位的长相邪恶的“同伴”冷嘲热讽道:“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认识这种XX,而且你看着他竟然不觉得心烦,还真是令人佩服啊。”
另一个胖的出奇,还光着膀子的“同伴”紧跟着讥讽道:“唉,原以为咱们是同类,看来以后还是远离你,不要带坏了你才好啊。”,说完和众人肆意的大笑了起来。
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说的这个情况,这里早已成为了“垃圾们”的聚集地,就算爱丽丝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会心存善念,但是这些善念都在这些“同伴”的“帮助”下彻底消灭了。也许——克里特在这里再待的久些,也会变得跟这些人一样也说不定,虽然现在克里特四个人都是独自工作不与其他的人来往,但是这样的情形又能保持多久呢?此刻克里特终于明白了爱丽丝为什么说她自己本性为恶了,那完全是她的那些“同伴”所灌输的歪理所造成的结果。
看着凯罗尔开心的用手比划着什么,爱丽丝的心里是五味俱全,脸上露出极不协调的表情,那样的表情仿佛混杂了伤心,开心,心烦,厌恶和焦虑等心情一般。克里特和伙伴们坐在座位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随后,事情朝着令所有人都吃惊的方向发展了。
“啪!”的一声,只见一个巴掌印深深地刻在了凯罗尔的左脸颊上。
爱丽丝恶狠狠的扇完了凯罗尔一巴掌后大声喝道:“XX谁家的XX,XX带出来也不知道该带上XX,真是扫本大娘的兴。”
凯罗尔用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疑惑的看着爱丽丝,但是爱丽丝根本不顾凯罗尔的心情,大叫道:“真XX扫兴,都没兴趣吃饭了!”,说完愤怒的放下碗筷,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克里特想上前教训爱丽丝,却被布因雷拉住了,布因雷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同时将凯罗尔带回了房间。克里特能清楚的听到背后的议论声有多么的刺耳,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对他而言,那些“垃圾”的议论根本没有必要在意,只用当成狗吠就行,哦不,说是狗吠实在是太对不起狗了。
因为这个地方容易滋生邪恶与肮脏,所以就成了“恶魔”的温床,就算这里一开始还有一部分有人性的家伙,他们为了能在这里生存下去,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态度与“恶魔”为伍,这就使得“恶魔”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而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少数变得更少,多数变得更多,若是心智不坚的家伙就极有可能会被这个“多数”所同化,所以此刻也许就只有克里特四个人还心存善念了。
此刻在克里特的房间里,凯罗尔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脸上不再显现出一丝笑容,不仅如此,他还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克里特一行人从孟菲斯城一路走到迦南矿山村的路途中,凯罗尔曾经有两次走的虚脱了,但是尽管如此,他也在强颜欢笑,而此刻他却摆出一副苦瓜脸,这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在听过爱丽丝的那段陈述后,他对两人的羁绊的了解更加深入了,所以他多少也能体会到凯罗尔此刻的心情。克里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凯罗尔释然,所以他此刻只是默默的待在他的身边,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
正午的时候,随着铜锣声的响起,克里特和米拉娅走出矿洞,准备一同走回殿堂,然而就在两个人刚要沿着山路上山的时候,从山上急匆匆跑下来的布因雷和卡玲却突然出现在了克里特的面前。此刻满头大汗的布因雷喘着粗气,弯下身子,双手扶膝,小布则跟在他的脚旁伸出舌头看着克里特,而卡玲则一副歉疚的模样,忐忑的说道:“抱歉,凯罗尔跑了。”
“跑了?!”,克里特大惊,像失了魂似的呆滞的看着卡玲,并将手搭在她的双肩,进一步问道:“怎么会跑了呢?”,克里特说着的时候不停的抖动着卡玲的肩膀。
卡玲进一步解释道:“他从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跟我学如何使用魔杖,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我根本不认为他可以使出魔法,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我最近发现他的魔杖里隐约透露出一些魔力后也没有在意。没想到在今天我跟他演示魔法的时候,他竟然真的使出魔法了,在我给自己释放治愈之术的时候,他将我的治愈之术转换成了催眠之术,然后就趁着这个机会跑了出去,我们找遍了殿堂都没有看到他,所以我们就猜他一定是来这里找爱丽丝了。”
就在这时,几个粗犷豪放的声音突然从东侧矿洞口里传了出来。
“小心点啊,你手上的小东西好像要断气了。”
“哎,真是没劲,他刚才还活蹦的替那些卑贱的矿工挨鞭子呢,现在怎么就蔫了。”
“是啊,是啊,我还没看够呢。”
“也不知道那几个新人在看到我们送给他们的礼物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五个典型的恶棍长相的家伙从矿洞里走了出来,而走在正中间的那个家伙,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秃头圆肚,右脸上还有一道十厘米长刀疤的男人,他的右手提着凯罗尔的腰带,满脸的“成就感”,此刻他手中的满身都是鞭印的凯罗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手中轻握的魔杖似乎就要从手中掉落下来。他们五个人在看到克里特一行人后,丝毫没有一丁点的畏惧,反倒是有些兴奋和高兴,也许,他们在看到克里特一行人吃惊,悲伤和愤怒的表情后反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克里特不敢妄动,因为他知道,他若真的出手了,他的同伴们都会受到牵连,而他的同伴之所以也没有出手,恐怕跟他是同样的想法。
而这一幕,恰好也被刚从西侧矿洞里出来的爱丽丝看到了,爱丽丝半张着嘴巴惊恐的看着凯罗尔,全身一动不动,就如同惟妙惟肖的雕像一般。
就在这时,那名提着凯罗尔的恶棍冲着爱丽丝开口说道:“我的美人爱丽丝,我可帮你解决了这只烦人的小苍蝇,你要怎么谢我啊。”
而正欲回到殿堂吃午饭的佣兵们都纷纷停了下来,开始看起了这个难得一见的情景,甚至还有人笑嘻嘻的跟旁边的人讨论起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是因为晒到阳光的缘故,本来毫无生机的凯罗尔竟突然抬起了脑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在看到爱丽丝的一刹那,再一次的咧起嘴角笑了起来,然而仅仅只是笑了一秒钟,他便再一次无力的垂下了脑袋,而手中的魔杖缓缓地滑落到了地上,仿佛就如同他凋零的生命一般。
“他是傻瓜么?”,其中一个同伙看着凯罗尔,皱着眉头讥讽道。
“他还真是无药可救了。”,另一个矮个子同伴帮腔道,咧起的嘴角是那么的恶心,令人忍不住作呕。
一瞬间,凯罗尔与自己相处时的情景突然犹如飓风一般疯狂的从克里特的脑海中涌现了出来。凯罗尔,在笑?他竟然在笑?为什么在笑?哦,对了,爱丽丝说过,他的笑不是因为自己开心,而是为了温暖别人?难道是觉得自己给朋友填麻烦了所以想要笑容来弥补么?好可笑,居然是为了别人,明明自己都是一副遍体鳞伤的状态了,居然还做这种蠢事,可是,可是——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笑容后,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呢?
“布因雷,你XX要敢阻止我,就别怪我连你都一块揍!”,克里特厉声说完后抽出背后的大剑冲着那群混蛋跑去。
“谁会阻止你?你居然忍了这么久,才令我想要揍你一拳!”,布因雷也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双剑,大声斥责道。
米拉娅头一次露出如此坚毅的表情,正义凛然地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同伴,哪怕用尽我的生命!”
卡玲则眯起眼睛阴险地说道:“我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另一方面,爱丽丝的眼白此刻居然就好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似的变得一片通红,看起来就像是死神的双眼一般令人胆怯,而她那狰狞的面部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爱丽丝瞬间抽出腰间的两个黑色短匕,用疾风般的速度奔向那个提着凯罗尔的恶棍。
一时间,狂风骤起,尘土飞扬;太阳很识趣地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使得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安静了下来,仿佛克里特一行人奔跑的声音就近在耳旁。风低吟了起来,土狂奔了起来,眼看着,一场佣兵内战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