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从雷角城和磐石城调拨了大量物资,给野牛部所有平民提供了三天的标准免费口粮。”
宗域紧抿着嘴唇,惨笑着摇头:“三天的口粮……哈哈哈哈,果然是有了吃的就忘记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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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光反唇相讥:“那你呢?你连一顿饭都不愿意让下面的人吃饱,还指望他们能发誓效忠?”
宗域怒视着宗光,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语句。
“昨天下午你还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野牛部的新族长。”宗光脸上看不到显摆炫耀的表情,只有阴沉沉的杀意:“三天后,你和你的家人将被公开处决。你们参与了针对摄政王殿下的叛乱。”
宗域心中彻底不报任何希望。他抬起头,惨然一笑:“一个落选的部落族长谋反……果然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借口啊!原来牛天浩早就看上了我的人头,迫不及待想要做成骨碗。”
宗光平静地做出承诺:“看在你是野牛部前任族长的份上,我不会虐待你和你的家人。直接斩首,处决的时候不会太大什么痛苦。”
这些话粉碎了宗域内心深处的最后期盼。他张着嘴,脸色发白,颤巍巍地站在那里,最终还是身为族长的强烈尊严感占据上风。
“很好,我就先走一步。告诉你所谓的摄政王,我会在天上看着他。我诅咒一切与他有关的人或事,他必将在无穷无尽的灾难与痛苦中忏悔。”
宗光对此毫不在意,他耸了耸肩膀:“请便。”
……
随着宗域人头高挂在野牛城中央广场的那一刻,对野牛部的拆分与大规模迁移也开始了。
总计三十六万人离开原来的居住区,集体迁往北方。
各种各样的宣传标语贴满大街小巷。
“留下,等待你的只有贫穷与饥饿。离开,从此就踏上幸福和光明的道路。”
“人挪活,树挪死。”
“只有跟随伟大的摄政王殿下才能吃饱穿暖。”
“想要香喷喷的肉馒头,还是苦涩难吃的野菜团子,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多达数千名政工人员进入各地城寨,他们在张贴标语广告的同时对这些口号进行宣讲。在这个野蛮的时代,“识字”是身份的象征,能读懂语句并明白其中含义更是值得尊敬。来自政工人员的宣讲简单透彻,让人一听就懂。
“摄政王殿下打通了北面的山,现在只要走着就能过去。那里全是肥沃的黑土,粮食收成至少超过现在一倍。”
“殿下免费向所有移民提供种子和工具,还有一大批牲口,只要去了就能分到房子,还有免费的衣服。”
“你们的孩子在那边可以免费上学,读书认字。”
很多人动心了,无论强制还是诱导,迁移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人们拖家携口,带着对未来幸福的憧憬踏上前往北方的远路。
不是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接受安排,一些心思灵活,想法较多的人表示想要留下来。他们被宗域一家的人头吓破了胆,不敢明面上反抗,而是选择较为温和的口头拒绝:“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我的根在这儿。求求你们,让我留下吧!”
这当然没有问题。制订计划的时候,天浩就考虑过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针对这些拒绝迁移的平民,相应的政策也做出调整————可以留下,但第二年征收的粮税必须在现有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五。
北方是一片肥沃的荒原,大规模开垦需要时间,迁移过去的民众可以得到免税优待,但留下来的人就必须缴纳重税。原因很简单:他们可以分到迁移者的田地,拥有各种便利设施,既然享受了种种好处,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
大陆北方,内陆湖区北部,新建城市,维都。
按照天浩的计划,这里将成为整个北方最重要,规模最大的工业化城市。
蒸汽机仍有诸多问题,导致无法在短期内投入使用。但野蛮人禁锢的思维已经打开,他们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让天浩叹为观止。照目前的进度继续下去,大约再有十个月,粗制类型的蒸汽机应该可以实用化。
之所以将维都定位为工业城市,是因为这里有储量丰富的泥炭和铁矿,以及石油。
提前定位能解决很多麻烦,那是出于对未来发展的高瞻远瞩。现在,维都城的主要功能是养殖兼食品加工,尤其注重后者。
随着与黑角城、连都、磐石城、天京城等地的道路(公路、畜力铁路)逐渐竣工,大量物资和设备也纷纷运往维都城。在多达五万人的生产建设兵团日以继夜辛勤工作下,矿石加工和冶炼厂拔地而起,巨大的泥炭储备仓库及配套设施也凸显雏形。
二十万头獠齿猪分散到城市周边新建的养殖场。其中半数为仔猪,饲料以玉米为主(棒子面),添加一定比例的黑豆,以及来自港城连都的鱼虾骨粉。这是大规模远洋渔业带来的副产品,每次捕捞都会带上来一些不符合标准的鱼虾蟹贝。只要将它们烘干碾碎,掺入各种辅料,加上玉米和土豆,就是獠齿猪最喜欢吃的“肥而美一号”。
这名字是天浩取的,多多少少带点恶趣味。野蛮人却不会想太多,尤其是大部分人没有接受过教育,都是文盲的情况下,“肥而美”的确符合他们对肉类和脂肪极度渴求的胃口,也符合他们对肥腻肥胖无比执着的可怕审美观。
罐头加工是维都城的另一个重要生产项目。得益于伊丽莎白和斯图尔特等人从大陆南方弄回来的玻璃烧制配方,磐石城和天京城已经出现了相当数量的玻璃作坊。粗制玻璃的生产毫无问题,关键在于产量提升和技术精益化。天浩历来求稳不求快,他以北方蛮族熟悉的陶罐为基础,开发出一系列罐装食品。如红烧肉、卤肉、煎鱼等等。
午餐肉的做法比文明时代粗鲁了许多。各种边角料、猪血、内脏,加上大量的面粉、玉米面、马铃薯,辅以各种香料,最终成品味道也还可以,只是口感略差,较为松散,不那么紧实。
这种黑心商家的做法没有遭到任何谴责。
身披重甲的牛凌啸坐在一块石头上,好奇地端详着手中已经打开的陶壳罐头。粉红色的午餐肉看上去很诱人,更散发出刺激嗅觉神经的浓烈香味。
宗域被干掉了,整个家族毫无遗漏,没有一个人侥幸存活。
没人对摄政王的做法提出质疑。毕竟一切都是在公共合法的前提下进行。说起来,这是野牛部内部的问题。他们在各个城市与村寨实施全民推选,产生了新的族长。诚然,宗光很年轻,没有任何经验甚至可以说是稚嫩的那张脸一看就让人觉得没把握。但不管怎么样,他的确得到了最高票数,以压倒性的优势高票当选。
随着新族长上位,关于宗域的各种问题也被下面的人纷纷揭发。
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宗域就长期瞒报应该缴纳给黑角城的粮税。他刻意缩减纸面上的耕地面积,编造各种谎言声称领地受灾请求粮税减免,还用买通先王身边的大臣,用隔年的陈粮代替新粮。
宗域有三十多位妻子。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一岁。“人老心不老”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很贴切,而且他在男性特殊能力方面有着超卓天赋,令人赞叹……如果仅仅只是雄壮伟岸也就罢了,偏偏这老家伙心情暴虐,体内大量分泌荷尔蒙深受刺激的同时,他总会忍不住暴起杀人。刀劈、手掐、用匕首乱捅、抓住头发往墙上砸……总之他必须在鲜血和惨叫声中才能寻找快感,也正因为如此才频繁替换身边的女人。
与南方白人暗中来往。这项罪名来自新任族长宗光的指控。他带来了两个白人,当着野牛城所有居民的面,白皮小矮子操着发音不那么纯熟的蛮族语言,抖出了很多关于宗域的秘密————他从十多年前就与南方各国秘密接触,也高昂的价格转卖人口,出卖牛族的金属锻造技术,与金雀花王国商定打开锁龙关,放王国联军入关等各种卑鄙无耻的肮脏勾当。
牛凌啸对宗域的死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说好听点:敢于坚守立场,摆事实讲道理,用正当方法从摄政王那里争取利益的人……全都牺牲了。
说的不好听:直面硬扛天浩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家伙政治手腕非常灵活,更可怕的是拥有极其强大的军队。随着一次次对外战争的胜利,小小的磐石寨也变成了磐石城,当年微不足道的寨子头领,如今成长为掌控庞大龙族的摄政王。
每次想到这些,牛凌啸就觉得头皮发麻,内心充满了油然而生的畏惧。
牛艳芳死后,他对天浩的憎恨与厌恶虽不能说是烟消云散,却如同某种完整的物件被彻底粉碎。如今残留在记忆深处的部分,只有极少数且不完整的零星碎片。
天浩就像一座巨大的高山,死死压在牛凌啸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更有种随时可能窒息的绝望。
按照年轻摄政王的命令,凶牛部和狂牛部必须派出所有军队,轮流前往新建的维都城接受训练。
牛凌啸带着一万名精锐的凶牛战士抵达了维都。他在这里遇到了元猛的儿子。除了苦笑和无奈,两人脸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
牛凌啸知道这样做会造成凶牛部全面解体和不断分化。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宗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他的尸体仍然挂在野牛城广场上示众。宗域及其家族经营野牛部的时间超过六十年,无论军队还是地方城寨的控制都达到了极限。可即便如此,仍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土崩瓦解。在来自底层平民声势浩大的反抗声中,他们像垃圾一样被无情抛弃。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着牛凌啸。他像精明的老太太那样摆在自己手上全部筹码,精打细算,板着手指清点每一个铜板,最后沮丧的发现对手实在是过于强大,区别甚至超过蚂蚁和大象,如今已上升到口鼻能喷火,放个屁就能把对整个蚂蚁窝造成毁灭性灾难的超级巨龙。
尼玛……怪不得他要更改族名,牛族变成了龙族。
这是牛凌啸第一次吃午餐肉。
就算原材料更粗劣更廉价,他仍然觉得味道不错,口感绝佳。
现在是午餐时间,一万名来自凶牛部接受整训的战士在一个个餐饮供应点前排成长队,顺序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两张分量十足的杂合面饼子。有二指厚,差不多人脸(豕人)那么大。饼子很软,拿在手里还有明显的热度。这表明它们被做熟的时间不长,很软,吃在嘴里很舒服。
杂合面的定义很广,包括草籽、晒干的野菜根、树皮、木屑……总之,只要是吃不死人又能勉强饱肚的东西都可以磨成粉,与粗麦面混合,而起掺杂的比例相当大。
牛凌啸一边嚼着饼子,一边仔细观察着刚被自己咬开的面饼缺口。这种面饼口感很不错,虽然添加了大量玉米面和土豆粉,味道却远远超过那些用各种诡异材料制成的“杂合面饼”。尤其是看看下面那些一个个吃得满脸幸福的士兵,就知道他们对这顿分量十足的午餐非常满意。
另外就是那种称之为“午餐肉罐头”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是肉。可即便是以牛凌啸的见识和理解,仍然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什么肉,更猜不出具体的做法。他震惊于天浩及其辖下领地的强大实力,包括自己在内每人一罐啊!这还只是尚未进入正轨训练阶段,整个上午刚拿到新式装备进行熟悉的第一天。听维都城里的后勤官说,正式训练开始后,每天体能消耗很大,到时候的军粮供应标准比这还要高出几个档次。
牛凌啸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跪拜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