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 程勿不停地掉着眼泪,沉浸在模模糊糊的梦魇中。梦中的青年眉头紧皱,仿佛有说不完的沉重心事压得他精神紧绷, 喘不上气。后半夜请来名医,给程勿包扎了伤后,程勿就开始发高烧。但他烧得厉害,睡得昏沉中却还知道拽着女瑶不许离开。
白落樱、金使等几人使力,都没法把程勿搂拖着女瑶腰肢的手臂打开,把女瑶解救出来。
每当外力一冲, 程勿搂女瑶的力道就重一分,被他搂着的女瑶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 女瑶摆着手认命:“别拽了……再扯下去, 你们没把小勿扯开, 我得先被箍得晕死过去了……算了, 我来!”
她低头, 恨铁不成钢地在程勿扣她扣得死紧的手臂上打了一下:这个死小孩, 一身好武功,如今全用在她身上了。
白落樱看到如此, 脸上露出笑:“说明小勿真的很喜欢你啊, 女瑶。”
“他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忘不掉你吧。”
女瑶一顿,低头望着青年几乎伏在她怀里的形象。救治程勿的时候,因为程勿不肯放开她, 女瑶被迫坐在床榻上。医者包扎伤口时, 程勿昏迷中, 更是一个劲地拧着眉往她怀里缩,缩得女瑶直抽气:她是得有多雄壮,才能任由他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把他全身窝在她怀里啊。
女瑶指尖轻颤,冰冰凉凉地,拂过程勿的眉梢。青年的乌黑长发散在她腰迹,锦被将他全身盖着,他玉白秀美的面庞完全埋在被中,埋在女瑶怀里。呼吸间,他闻到的全是女瑶身上的气息,这才能让他觉得舒服。然外人从旁侧乍一看,压根看不到程勿,还会恍惚以为是女瑶卧病在床、盖着被衾与人谈话。此姿势,已能看得出程勿对女瑶的依赖……
哪怕他是神志不清,恐怕都没有意识到女瑶还活着。
一众人旁观,女瑶也面不改色。她温和地,揉着程勿的眉心:“小勿,放轻松,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
她揉他眉心第一下,他皱着的眉便松一点。
女瑶继续揉他眉心:“小勿……”
他绷着的肌肉放松一点。
女瑶指尖在他眉上拨弄:“小勿……”
他在她的抚弄下,好像真的能听到她的话一般。一点点,眉不皱了,身子不缩着了,脸从被子下露出一点,箍着女瑶腰肢的手臂肌肉也不再绷得紧实……他昏昏睡去,气息变得平缓,女瑶在他手臂上最后一点。程勿这才彻底放松,手臂松开,女瑶跳跃而出,逃出了程勿的箍抱。
女瑶终于一身轻地站到了平地上。摆脱程勿后,她扬眉吐气,叉腰大笑:“哈哈哈……”
一众人用谴责的眼神看她。
女瑶沉下脸:“怎么?!”
女瑶就是女瑶。
哪怕失踪了三年,带给人记忆里的压力还在。她冷目一压,金使和秦霜河等下属就默默后退,不敢说教主如何不好。只白落樱不怕女瑶,美目瞪着这个师姊,愤愤不平:“小勿这么可怜,你让他抱一抱怎么了?”
女瑶盯着她圆润一些的小脸和丰腴的身形:“你是成亲了还是怀孕了?”
白落樱:“……!”
她憋红了脸,勇气被女瑶一句话压回去。白落樱这才支支吾吾地拉着冷面夜神到女瑶身前,说起自己的事,再委婉地问起女瑶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女瑶大概跟他们说了下,就打响指,让秦霜河带人下山去真阳派一趟,把原本在落雁山上的碧绿冰玉床拿回来。
金使回头望一眼窝在床畔间的程勿:“那教中事务……”
女瑶反问:“你在看谁脸色?谁是教主?”
金使立刻一激灵,挺直腰背,冷汗涔涔:“您是您是!属下一时心急忘了,再不看程公子了……”
女瑶这才满意点头。
几个斩教高层交换个眼色,心中又欣喜教主的回归,又对教主的回归感到苦哈哈:好脾气的程公子说话不算数了,以后大家又要猜脾气阴晴不定的女瑶教主的心思了……
明明女瑶教主和程公子是夫妻,为什么女瑶教主就不能跟程公子学着改改脾气呢?
之后几日,女瑶在“玉楼”中翻看程勿补齐的《淬阳诀》,她按照正确的心法磨砺己身,把自己的武功修炼回去。同时,了解如今天下形势后,她快速地接手了斩教事务。女瑶回归的消息,真真假假,放给了天下武林,武林人士几多不安,几多惶惑。
最近江湖上的大事除了朝廷对武林的碾压外,还包括魔门斩教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么?女瑶死而复生了!”
“什么?大魔头没死?天啊,她不会来中原报仇来吧?不会找上四大门派吧?”
“真的,斩教好像要开庆功宴呢!就是庆祝他们的女瑶教主回来了。”
“不会吧……魔教教主还活着,可是……”
可是当今天下为了与朝廷相平衡,江湖欲成立武林盟,武林盟看好的盟主,正是原本斩教管事的人程勿啊。程勿和女瑶这种夫妻关系,如今程勿还能是武林盟盟主的最好人选么?女瑶那么强势,会跟程公子抢吧?若是武林盟主落入魔教教主掌心,江湖中为武林盟奔走数月的人一阵窒息:
魔教教主要是成了武林盟主,后果不堪设想,武林危矣!
当听说女瑶“复活”真真假假的消息,不光为武林盟奔走的人着急,最急的,恐怕是除了真阳派外的其他三大门派。几月前程公子程勿来中原走一遭,他堵在几大门派的大门前,其形悍然,其武不催,至今想来都一阵后怕。
众人觉得程勿是为女瑶报仇而去堵几大门派的山门,如今女瑶死而复生,她会不会做的更彻底?
一时间,三大门派都偷偷摸摸地开始做准备,目光盯着关外西林,盯着女瑶的动作。
女瑶并无动作。
于她来说,尘归尘,土归土。当日她杀了曹云章和赵琛二人,改变武林局势,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并不需要如当初一夜灭青莲教一般,铲除几大门派,成为江湖公敌。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整个江湖都是她的,她要慢慢经营,她不会给自己弄出几个敌人来。
而且,她也忙着啊。
忙着跟真阳派建交,与谢微书信。二人公事公谈,谢微不再抱有儿女私情后,积极争取武林盟成立后,正道和魔门两边的势力分布。书信往来,以鹰传信,双方都想促成程勿当盟主这件事,自然谈得不错。当这件事基本确认下来,谢微已经打算亲自来斩教一趟了。准备动身前,谢微多问一句:“我们谈的这些,程公子也没意见吧?”
女瑶轻飘飘:“唔,这个还不知道,我还没跟小勿说。”
谢微:“……!”
谢微怒:“武林盟主选的是程公子,你竟从头到尾没让程公子参与么?你就替他做了决定?你能代替他?”
女瑶:“……”
原本想理直气壮地答“能啊”,但想到她回来那日被程勿折腾的样子,女瑶一阵心虚。
她只好含糊回信:“差不多差不多。”
谢微:“……”
谢微不打算出远门了,女瑶这行事速度,让他心里分外没底。他语重心长:“你什么时候跟程公子说武林盟主的事?你要快些啊,朝廷现在派人到处收买江湖人。我们必须赶在朝廷之前。”
女瑶非常无辜:“你的‘程公子’还病着,昏睡不起。等他什么时候醒了,我再什么时候与他商谈武林盟的事。”
千里之外,伏案读信的谢微窒息,气得扔了兔毫:“……”
女瑶这个混账!
女瑶这个混账,她霸道惯了,独断专行,身为上位者,不考虑别人。她不体贴人,她心狠,她难说话,她有很多缺点,但她让程勿念念不忘。程勿平日健康无比,三年也没见他生过什么病。但是这一次他就烧得非常厉害,一直醒不来,在梦里不停地说梦话。
大多都是:
“女瑶……女瑶你回来……”
“小腰妹妹,我好想你……”
“春姨,她不喜欢我呜……”
这一睡,好像睡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程勿昏迷中,隐约记得女瑶回来了,他高兴地抱住她。然后她断断续续地照顾他,喂他吃药,跟他说话,还睡在他床榻外。他焦急无比,口干舌燥,不知到底是做梦,还是她真的回来了。不知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幻觉连连。
睡梦中,他辗转反侧,在一个又一个梦境中穿梭。有时看到她,有时找不到她。有时她喜欢他,有时她又赶他走……她像梦一样捉摸不透,他追逐着她,在天崩地裂间奔跑,在火山岩浆下跳纵。他站在山岚下,站在潮浪间,他大声呼唤,声音沙哑凄厉:
“女瑶!”
“女瑶——”
“女瑶——!”
“砰!”程勿猛地坐起,头撞到了床柱上,磕得他差点重新倒下。他颈上缠着纱布,醒来后觉得有些刺痛,然他无瑕顾忌那个。程勿坐在被衾间喘着粗气,手心全是汗,长发也被汗水打湿。他的双目发红,盯着屋子看。屋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程勿心跌到谷底,冰凉无比。
难道、难道他模糊印象中的女瑶,果然只是他的幻觉么?难道她真的并不曾活着,已经死了吗?这么多天,梦里那个帮他擦汗、跟他耳语说话的女瑶……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不。
程勿慌张地蜷缩手心:他隐约记得自己自刎时,看到女瑶了。他还亲女瑶了,她骂他的架势那般真切……怎么会是假的?
程勿当即下床,匆匆穿上鞋袜、套上外衫,他就奔出了屋子。此时青年形象全无,黑发散着,湿漉漉地贴着脸。衣衫不整,衣带系得有一搭没一搭。他的容颜也苍白无比,唇上起白皮,干燥无比。奔出屋子四处张望找人的程勿,孤零零地立在院中,既羸弱,又狼狈。
“程公子?”过来送药的侍女看到程勿这般形象,揉了揉眼睛,吃惊地张大嘴。
她手腕一下子被程勿拽住。
程勿心脏狂跳,拉着她哑声问:“女、女、女瑶……”
侍女善解人意:“教主在和各位大人们谈教中事务。”
程勿:……女瑶真的回来了!
狂喜涌向心头,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程勿厉声:“她在哪儿?!”
侍女被他吓得结巴后退:“在玉、玉、玉楼啊……”
当日下午,落雁山上各位斩教教徒,都见证了程勿到处寻女瑶的一幕。程勿跌跌撞撞,跑去了玉楼,被告知教主跟金使大人走了。程勿再去找金使,女瑶又去其他山峰了。落雁山除去主峰,还有五峰,一共六峰,这么大的山,程勿就在到处找人——
“女瑶!”
总是和她前后脚地堪堪错过。
程勿急得无法,奔得太用力,颈上的伤痕又开始流出血,让他更加虚弱。然他不管不顾,越来越多的人承认女瑶确实在,程勿心中只觉得巨大欢喜。他陷入一种魔怔,他一定要看到她,不然他不安心。程勿最后寻到了圣女白落樱的地方:“女瑶又走了么?”
白落樱看青年这不堪的形象,目中温柔道:“没有。她知道你在找她了。”
程勿:“那她……?”
白落樱手一指,指向玉楼外的山巅:“她在那里看落日,等你。”
白落樱“哎”一声:“你这样形象不好,你好歹……”
程勿人已经不见了。
他直奔玉楼外山巅。他记得那里,当年他还只有十七岁的时候,被女瑶哄骗上落雁山。女瑶那时忙着四大门派攻山之事,顾不上他,就把他锁在“玉楼”里自生自灭。后来玉楼失火,程勿从火中逃走。那时玉楼外的山巅处,女瑶正和蒋声等几人大战。
她从那里跌落山崖,在星坠烂烂下,跌入了程勿怀中。
就像是故事的开端一般。
“女瑶……”终到了山巅口,大风灌衣,程勿目不转睛,盯着那背对着他的少女身量的女子。
一身凛然武袍,长发直束,负手而立,她望着山间云海出神。落日金辉照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被笼在光华下。风吹动她的衣发,大约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女瑶转过了脸,蓦然回头。
与身后那衣衫不整、袍子快落到地上的散发青年对望。
他像个疯子一样形象糟糕,她却站在落日下,颜如舜华,目如冰雪。
程勿呆呆地看着她。
女瑶慢慢笑开。她不常笑,她在人前总是很威严。她只在程勿面前会露出几分女孩的样子……女瑶向前伸出手,唇角一丝笑:“小勿,我送你的江湖,不好么?”
程勿:“……”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
想念了一千个日日夜夜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满心的难过,难过得颤抖痉挛;满心的委屈,委屈得掉头想走。但是还有欣喜,巨大的欣喜,像从天而降的熔浆般灼烧他;狂烈的激动,让他血液流窜全身、心脏跳动疯狂、眼睛火热发红。
他绷着脸,一眨不眨地看她。
蓦然间,他眼中开始落泪。
心酸、迷惘、苦涩、自怜。
他落着泪,颤抖的,一步步走上前。他将眼眸骤缩的女子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他才能感觉到真实。程勿哽咽:“……不如你好。”
女瑶身子轻微地抖一下,被他抱得更紧了。
程勿眼泪滚烫地落在她发顶。三年之别,她在他面前是如此娇小,他个子高的,已完全笼罩住她。女瑶心倏地一酸,听到程勿静静地:“我根本不喜欢什么江湖,你送我什么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你不要我,把其他的丢给我,我恨你。”
女瑶:“……对不起……”
他忽然低头,与她对视:“不,我不恨你。”
他粗糙的指腹抚摸她面孔。太多的疑问他不想问,只要这个人确实回来了,他欢喜无比。他盯着怀里的姑娘,一字一句道:“女瑶,我不恨你。”
“我喜爱你。”
“比所有的、一切的……”他说的断续,说不下去。泪水凝睫,他笑容空落,泪挂在脸上,他喃喃重复,“我最喜爱你。”
眸子幽深,一心炽火。女瑶心头蓦地发酸。
她张臂,手指在他后颈上一压,让他低头。她熟练地亲上他唇,摩挲他唇上破了的干皮。前所未有,女瑶想自己很少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但在落日垂垂下,被程勿拥抱,与他亲吻,她知道自己喜爱这个人。
无比的喜欢你。
程勿喘着气,与她唇贴着。
金色光烧得他脸微红,有点躲:“不,我、我……刚睡起来,我没有……”味道一定很不好。
女瑶:“我爱你。”
程勿愣神:“……你从来没有……”
女瑶重复:“我爱你。”
他俯下眼盯着她,看到她眼中的郑重。程勿喘一下后,眼睛刷得通红。他闷不吭声,再不说话。箍着她的力道加重,青年抱紧她,重新堵住她的嘴,与她缠绵热烈……
他们立在夕阳下,云烟滚滚,天地如赤,群鹤腾飞。
在满天神佛凝视下,见证这段失而复得的浓烈爱意。
……
女瑶回来了,程勿醒了,斩教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在女瑶讲了自己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故事后,将信将疑的程勿终于相信她不是幻觉,心满意足地开始养伤,好时时刻刻地缠着女瑶。
女瑶回来后,程勿看着整座落雁山,都觉得无比可爱。此前三年的世界在他眼中灰蒙蒙一片,现在他喝着药,连坐在床上都能抚摸半天:这可是玉楼啊。女瑶不在的时候他住在这里,女瑶回来了,也没有要他搬出去……
勉强算一算,他和女瑶也算同床共枕了。
程勿欢喜无比!
三年来,程勿第一次对过来送药的侍女露出了笑,吓得侍女慌张躲走。程勿听话地喝了药,给自己的伤换了纱布。他躺在床上半天,也等不到女瑶来安慰他,对他嘘寒问暖,亲亲抱抱。程勿郁闷了一会儿,找来侍女问,得知五使又在缠着女瑶教主问事情。
程勿: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好碍眼?
他们总缠着女瑶,什么时候女瑶才有功夫理自己啊!他可是伤员啊!差点死了的重伤人员啊。
实在等不到女瑶,程勿只好自己出去,去玉楼前殿寻女瑶。
当是时,女瑶果然跟五使在前殿中谈事。五使把斩教事务一个个报告给女瑶,女瑶“嗯嗯嗯”漫不经心地回应。教主坐在高座上,手撑着额头,对他们的话兴趣并不大。金使察言观色,笑道:“其实这些事情也没必要事事请教教主啊。其实有更重要的事想询问教主:教主,是不是应该给程大人安一个职位啊?光是‘大人’‘大人’地称呼,感觉不太合适。”
女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程大人”是程勿。第一次听到人这么称呼她的小勿,女瑶心里新奇无比。但是金使的话又让她觉得奇怪:“有什么不合适的?为什么要安职位?”
金使斥责地看着女瑶教主。
女瑶寒目瞥过去。
龙闭月一下子怂了:“就是您夫君,哪怕是虚名,也得在教中有职务。属下查过,教中历代教主夫君的职位,都挂的是‘护法’。护法一向是教主亲自封的,您失踪了三年,您夫君三年来就得不到这个职位。好在您回来了,您夫君总算可以有正名了。”
女瑶愣住。
恰时,程勿从殿门外沉着脸入殿,正好听到了金使大人热情地讨论“您夫君如何如何”。程勿一僵,露惊骇之色。他没敢冒头,心虚地转身就走。身后,女瑶正非常认真地询问下属们:“是我失忆了,还是你们失忆了?我什么时候有夫君了?程勿什么时候就是我的夫君了?我好像还没嫁人吧?”
五使们:“……”
半晌,金使小声问:“可是程大人说你们早就私定终身了,早就是夫妻了啊?”
女瑶:“……”
女瑶眉一跳,托着腮帮,轻轻地“唔”了一下。金使他们再解说,女瑶便明白,原来三年来,世人都以为程勿是她的夫君啊。
程勿……嘿。
突然回归,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夫君,而且天下人都理所当然地承认。这种感觉……挺酸爽的。
但女瑶想了一下,就决定默认:小勿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这时程勿正惶恐不安地窝在宫殿中发呆:糟了!女瑶发现了他的谎言,会不会生气?她会不会当场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