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听到阿莱克修斯的话,威廉不仅没有惊喜,反而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注视着眼前的罗马尼亚皇帝。
“陛下,我们是光荣而虔诚的基督徒,为何要帮助身为敌人的萨拉森人?他们可是都是异教徒!”
“区区二十五万的第纳尔,巴勒莫的国库还没有到连赎金都拿不出来的地步——虽然......这需要一些时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西西里富庶无比,此时的首都巴勒莫甚至是整个已知世界除了君士坦丁堡之外人口最多的巨型城市之一,城区超过十五万人,并且工商贸易都繁荣发达,而威廉每年收到的税金,也超过了四百万佛罗林。
但是王室的开销也是巨大的。因为境内信仰新月教的萨拉森人众多,以及为了抵御来自海盗的袭扰,最主要的是,教皇时不时就会号召西西里北上抵御南下跨越阿尔卑斯山的德意志皇帝,巴勒莫长期维持了一支五千人的常备军团,其中甚至还有两千名最精锐的萨拉森弓箭手,另外则有一千人的内府骑士和两千人的重装步兵;而为了在柏柏尔海盗猖獗肆虐的北非沿岸维持秩序和稳定,西西里庞大的舰队也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再加上几任国王都醉心于艺术投资......
事实上,巴勒莫的财政状况并不算特别健康,除去占了最大头的军费和王室奢侈挥霍的花销,各处王室直领的行政开销和其他支出,每年结余也不过十几万佛罗林——这是威尼斯铸造,流行于意大利境内的金币,基本上等同于没有贬值之前的第纳尔或者苏勒德斯的二分之一到五分之三。有时遇到了大一点的叛乱,威廉甚至还会入不敷出。
事实上,如今巴勒莫的国库之中,几乎是空空如也。这还是因为不久之前,亚琛的德意志皇帝腓特烈一世正式向西西里提出了永久休战,并且为他的皇储亨利求娶威廉的姑姑康斯坦丝——她是罗杰二世的遗腹女,今年二十九岁。
但是长期在教皇的号召下和德意志在北意大利的拉锯很明显耗空了西西里的国库,而国内的贵族对康斯坦丝远嫁亚琛又都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威廉二世如今三十岁,虽然年轻,但是他毕竟没有子嗣,如果这桩婚事成功了,这将意味着霍亨索伦家族将有极大的可能入主巴勒莫的宫廷,而这是“那些德国佬过去数十年来梦寐以求但是在战场上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二十五万第纳尔确实不算多——我的父皇曼努埃尔每天在君士坦丁堡就能收到两万海披伦的税款。”见到威廉突然之间陷入了沉思,阿莱克修斯站了起来,把西西里的国王按到了座位之上坐下,然后坐到他对面,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的威廉:“告诉我,富裕的两西西里的国王啊,赎金什么时候可以到?”
“萨拉森人已经派遣信使去巴勒莫通知了——大概......大概......我的王后会向市民们加征一笔应急税,或者找意大利人借款,大概四到五个月......”
“那么,陛下认为,萨拉丁如果答应了阿勒颇守将的条件,用十万第纳尔和五座叙利亚城市换取阿勒颇的城门钥匙,我们会用多少时间从城外搬到城内的宫殿之中被继续软禁?”
“立刻,马上!”
一时间,流亡的罗马皇帝站了起来,慷慨激昂的压低声音对西西里国王说道:“也就是说,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也对萨拉丁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他依然会拿下阿勒颇,最多推迟几天,而这却无关大局——他的目标是耶路撒冷,阿勒颇,只是一个开胃的甜点罢了。”
“而我们呢?”
“如今耶路撒冷的外约旦公爵,也是我祖母的前夫,沙蒂永的雷纳德,由于没有赎金,可是被关押了整整十七年,换句话说,这些萨拉森人都是只认钱的强盗,他们毫无荣誉可言,而陛下身为西西里的国王,不应该早日出狱,回到巴勒莫坐镇中枢么?阿勒颇这漫天的黄沙,可不是你我的久留之地啊!”
“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陛下节约了二十五万第纳尔的巨款,萨拉丁得到了阿勒颇,而我们基督徒的俘虏也能够早些被释放,并且弥合了萨拉丁和圣地王国之间的战端——埃及的苏丹亲口告诉我,假若阿勒颇顺利攻下,他也无意毁约,耶路撒冷也将继续享受三年的和平。”
“而所有的代价,都是我一人承担——除了配重式投石机之外,还有希腊火,而它们都是罗马尼亚不朽的珍宝。但是我怎么能够看到基督兄弟身陷囹圄而不搭救呢?我们曾经在安条克城下浴血奋战,我们都是基督兄弟,我以为,陛下能够理解我的。”
说到最后,阿莱克修斯悲天悯人的语气令人唏嘘不已,而这时,账外突然响起了居伊的声音。
“陛下!陛下的恩情,我居伊将铭记在心,永不忘怀!”
随着外帐的帷幕被拉开,耶路撒冷的驸马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夹克,正推搡着阿莱克修斯名为玛丽的女奴,强行让她跪在了流亡的皇帝面前。
“陛下怎么是那种人!你这个低贱的阿兰女奴,居然污蔑陛下是叛教者!庆幸吧,你是属于皇帝陛下的私人财产,否则今天,我吕西尼昂的居伊第一个饶不了你!”
“哦,亲爱的居伊。”阿莱克修斯站了起来,给了耶路撒冷的驸马一个大大的拥抱:“欢呼吧,你的一万第纳尔的赎金,已经一笔勾销了——只要阿勒颇陷落之日,便是我们重获自由之时!”
泰伯利亚的伯爵目光复杂的看着流亡的皇帝,眼睛之中流露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陛下,您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我......”说着,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扑通一声朝着阿莱克修斯单膝跪下,低头说道:“这是我欠陛下的。我居伊在此立誓,我将成为阿莱克修斯皇帝手中的利刃,陛下剑锋所指,我将一往无前——直到陛下重登君士坦丁堡的御座,那时,我将重新回到耶路撒冷,回到我的挚爱身边。”
“哦,仁慈的君主和他高贵的骑士——这是何等令人赞叹和感慨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