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齐先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润了。剩下的两位中将,便又只好捏着鼻子,商量起耶罗副总统先生的随后接待事务。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基本的情商和职业道德。就算是再恶心的工作,如果无法回避,也还是得捏着鼻子认真做下去的。
希尔维斯特中将大约是真的担心,余连和他这些反骨满身的部下们,会搞出一些什么让副总统失踪的宇宙不可思议,便又赶紧劝告道:“放心吧,毕竟是战争时期,我们好歹也是前线统帅,在前线将士的心目中还是有些威望的。共荣党就算真的全员帝国间谍,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找茬的。所谓查账,归根结底也就是走一下过场罢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共荣党一派的政治家,以前大多都是帝国统治时代的总督府官僚出生,有不少人祖上甚至有爵位,总是会特别在意所谓的体统和礼仪的,很需要人的尊重。”
“所以,他们果然是来前线颐指气使的吧?”
希尔维斯特中将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就算是茅元祚先生也不敢在你面前颐指气使,但他们代表的地球中央政府,或许对底下的将士就会缺点谦虚了。我们得提前和大家通好气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放心吧,大家再怎么说也都是情商在线,三观端正的正经共同体职业军人,会给足耶罗副总统足够的面子的。”
我说的是你啊!希尔维斯特中将想。
“塞得要塞也是我们宇宙舰队的骄傲,绝不会诞生让人神隐的宇宙不可思议。我更绝不会想着把副总统先生,及其找茬的随员绑在质子鱼雷,和五百吨的反物质炸药一起,射向帝国战舰,然后告知地球政府他们是被卷入战火,光荣战死的。”
“……”
“呵呵,下官在开玩笑。”
希尔维斯特中将一点都不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这种事情就算是要做,你也不能让我听到啊!更不能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明目张胆地做。你不是灵能者吗?你不是圣者吗?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战死在帝国军的炮火之下,真的很难吗?”
“……”
“……呃,我这也是在开玩笑。”
有一说一,这位老学长也却确实是个妙人啊!
他有些受不了余连微妙的目光了,又换了一副和煦的口吻,认真道:“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远岸局势逆转是你的功劳,十荡十决是你的功绩。若不是你日夜兼程强行军赶到,我的骨头现在都该在T2星系分解成灰烬了。可是,这次晋升上将的却只有我。学弟,老哥哥我觉得,这分明就是有些别有用心之辈分裂我们的阴谋。所以,远岸战区这边的事务,还是我们商量着办。以你为主,由我来配合。”
“我晋升中将的时间也才几个月吧?如果这么快就成了上将,别人还真以为我想要当天策上将军了。客观地说,衮衮诸公的措施,其实是在保护我的。”
“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啧,你本来就应该想得通的。反而是我心思过重方才显得矫情了。”
“那么,做一点阳光的工作如何?譬如说,把所有计划来要塞访问的艺人都组织起来,举办一场联欢会。这样耶罗副总统的接待工作也便算是完成了?”余连总算还是说了一句正经的人话。
“合着我就真的成展会策划了呗?”希尔维斯特这次是真的乐了。
“就当是提前适应自己的再就业工作呗,这不是显得您适应力好吗?”余连向希尔维斯特中将比了一个大拇指:“而且,这也是向全宇宙展示我们的机会。就算是面对着强大的银河帝国的侵略,但万事依旧尽在掌握之中的镇定自若。我们的塞得要塞,我们的远岸防线,坚不可摧!不动如山!”
“……是的。是的!坚不可摧!不动如山!”
话虽然这么说,但要想这个所谓的“坚不可摧”和“不动如山”不至于沦为嘴炮,便还是需要完成许多正事的。
于是,两人便商量决定了,老学长负责把面子搞好,他余连就得把里子处理好了。
“你尽管去执行吧。不要考虑我的面子。”希尔维斯特中将满脸苦涩,但语气中却终于透着一点决绝。
“您要是早点表现出这般霸气就好了。”余连笑道。
“我这叫狐假虎威。我知道你其实早看出来了,不用捏着鼻子给我挽尊,真的不用。”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之内,余连便把自己的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要塞内部的整顿上。
现在,这个卢克纳尔回廊和I伯爵星峡唯一交汇的节点星系中,除了塞得这个仅次于擎天堡的一级要塞之外,尚有四个二级要塞,六个三级要塞。
另外,还有24个轨道船坞,16个轨道机场,30个自动阵列炮塔群的指挥中枢塔,以及94个各种有人驻守的功能性哨站和400多个无人哨站。
可以说,这座远岸星云规模最庞大的军事据点,真要论起乌龟壳的厚度,其实比凯泰人的血门和巴克维人的翠翎还要坚固。
实际上,这多少也要拜红枫厂所赐。正是因为有了物美廉价的泰式合金的稳定供货渠道,远岸军区才能在这几年肆无忌惮地扩建塞得星系的防御据点。
毕竟,3年前,蓝星共同体才在远岸星云和银河帝国,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小冲突。一个花费了帝国大量人力物力的新造太空都市,甚至悲伤地消失消失在了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宇宙灾厄之中。
这是多么悲伤的一幕。正因为这实在是太悲伤了,共同体总归是希望对面的友邦情绪不够稳定,才有了塞得要塞的全面扩建。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所有坚固无比的,被称为“难攻不落”的要塞,一定是会被攻陷的。凯泰人的血门、巴克维人的翠翎,还有那个传说中的位于黎明隘口之地的“团结要塞”,皆是如此。
什么,你说攻陷这些要塞的人,都是自己人,还是咱们的长官?
那就没问题了。
总之,虽然余连放弃了半个星云和要塞“以北”所有的据点,但己方将士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们都认为,只要余长官还在,咱们的要塞就绝不可能有陷落的可能性。
可是,在余连来说,自己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普通将士的信心太慢很容易演变成骄狂,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48个小时之内,余连马不停蹄地巡视了十二个要塞和哨站,便发现了七处安全隐患。且还不是技术性质的硬件问题,而是工作安排和人员状态的软件方面。
要塞守备部队都是这样,舰队方面的状态便更不用说了。
我们都知道,远岸星云的军事对峙,可是在奇迹之环被发现之后就开始了。那个时候,战争甚至都还没有开始。
我们同样也要知道,在和平时期,远岸舰队从来就不是什么规模庞大的主力舰队,只是地方防御舰队。
其正式编号为第九舰队,但总兵力只有太阳系舰队或外环舰队的三分之一,第十舰队的一半,旗下也没有无畏舰,连仅有的六艘战巡都是老型号的重明级。
之所以希尔维斯特这个舰队司令官是中将,乃是因为他兼任了远岸军区的长官。
远岸星云防线上所有的陆战部队,要塞和哨站的驻防部队,军属工厂,乃至于周边有人星球上的警备队,都算是他的军令管辖范围。
当然了,我们也都知道,陆军部队数量再庞大,也不可能变成战舰。面对敌人大军压境,远岸防线的机动兵力捉襟见肘,自然便需要本土的增援舰队了。
看上去最能打以及规模最大的太阳系舰队,和第十舰队组成了远征舰队,在新大陆鞭长莫及,实际上最能打的外环舰队则驻守南天门不能调动。可是,我蓝星共同体毕竟是银河第三大军事强国?兵力捉襟见肘,很难再调动援兵,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军部直属舰队中的主力舰和重型舰支,各个地方警备舰队中的重装备舰只,一些快要退役的老式大型战舰等等,抛开战斗力和组织度不提,至少数量和气场还是很足够的。
总之,在余连舰队强行军赶到现场之前,远岸方面调配到了希尔维斯特中将麾下的舰队总规模,其实已经超过了第十舰队了。
可是,这些舰队在两三个月之前还属于不同的部门,来自不同的星区,甚至连战舰的补给配型不能完全通用。
乌合之众的底色实在是太过于浓郁,其战斗力便也可想而知了。
看得出来,希尔维斯特中将算得上合格的前线将领,而且有点军政全能丐版六边形的意思,但毕竟不是兵仙那种多多益善的人物。他真的没有在短时间内,把一群乌合之众凝聚成一个团体的能力。
这一点,从军区之前的各种乱象便可见一斑了。
要知道,在8月6日还真的变成兵变了。乱兵都快冲到了要塞司令部了。说实话,要不是泰阿路过顺手砍死了乱兵头目,要塞说不定便已经沦陷了。
讲道理,塞得要塞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沦陷,只能说和远岸舰队对峙的皇协军特么的也是乌合之众。
可是,这样的混乱,当然也体现在了舰队作战的领域,却发生的方式更显得致命。
就拿才刚刚结束的第一次卢克纳尔回廊之战,之所以后来会从歼灭战演变成硬仗,也是因为分舰队配合不力。
余连总觉得,如果当初的机雷提前布置完成,自己应该是可以在帝国格尔梅斯舰队抵达之前,赶到T2星系,配合希尔维斯特中将全歼敌人的。
当然,从现实结果来说,余连舰队十荡十决所创造出来的战果,比一开始作战计划中的最理想展开,还要辉煌得多。
可是,真的非常惊险啊,而且损失也是真的大。
四艘主神级两艘重伤,十艘应龙级也折损了近一半,就连库兰索夫中将也战死了。
余连长官表示,自己作为一个正经的司令官,真的很不喜欢这种玩心跳的感觉。更何况,战斗重心既然是从进攻转到了防守,就必须要求稳了。
稳健的前提是,找出并扼杀掉所有的未知安全隐患。
至少要将它们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
“所以,关于卢克纳尔回廊会战的全部细节方面的总结,诸位应该都已经听明白了吧?”会议室中,余连笑容可掬,可是,如电一般的犀利视线,扫过了长桌前的一众高级军官们。
除了少数几个坐在角落里负责操作仪器,会议记录,以及端茶倒水的小卡拉米之外,这些人最低的军衔都是上校,平均年纪更是余连的两倍。
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分属于十几家舰队和军区,但现在却都在外环战区的辖下,自然也在余连这个副司令的管理权限范围内了了。
“从结果论上说,我们固然是胜利了。可若是以为胜利,就能掩盖我们在之前所犯的一连串低级错误,就可以大风吹过了,那下一场战斗,诸君和我,都可以做好一起在帝国的炮火之下寂灭的心理准备了。”
余连冷笑了一声,看向了一个大四十五岁上下,留着雅致仁丹胡的准将:“哈里斯准将,您也是我的老学长,您应该知道中央国防大学的宗旨,更应该明了军令如山的规矩。卢克纳尔回廊之战的时候,您是尤基维奇少将的副将,任务是拦截巴克维人翼寇元帅的主力。可是,为何在机雷群没能展开的时候,却临战逃脱了呢?”
“我,我,这个,那个……”哈里斯准将起立立正,却呐呐不能言。
他也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当时至少有五六万人目睹了他逃跑的举动。说实话,当时的战况,若他不跑,就算是无法顺利拦截住巴克维人和莱塔林人的主力,但说不定还是能多拖延两三个小时。这也不算是违反将令了。
坐在余连身侧的姆卡瓦参谋长有点想求情。他和哈里斯准将以前在参谋本部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私人关系不错。况且,在余连舰队抵达的时候,正在向塞得要塞撤退的哈里斯准将又带着舰队回来了,而且之后的作战,也算是英勇。
可是,考虑到余连一贯以来的作风,考虑到军令如山,姆卡瓦参谋长在短暂地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余连挥了挥手。
紧接着,便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卫士冲入办公室,拽着哈里斯准将就往门外拖。
这位同样也是中央国防大学毕业的“月球人”,精英组中的精英,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了毫无体统的惨叫声:
“我,我在卢克纳尔回廊流过血!我在翠翎要塞负过伤!余长官,余长官,我为您立过战功!我为您立过战功!”
余连觉得这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但他只觉得心旷神怡,尤其是看到现场一众高级军官的司马脸,心情便更加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