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那雪亮的白光闪烁开来之前，菲菲便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的摇晃。就仿佛立足的岩石，和整个空间都陷入持久的震动中。
可是，她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地震，而只是作用于自己精神上的动摇。或者说，完全可以将其视为某种幻术。
紧接着，某种超脱物理实感的压迫感，就如同雪崩一般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菲菲隐隐约约听见一个电磁的跳动声，从耳麦里透出。她知道，她和外面的通讯连接，被某种气息给彻底断绝。
好在，她并不是独自一人，现在就能感觉的娅弥妲近在咫尺的气息和温度。
可这个时候，她们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别的反应，就被那些宛若雪崩一样无形威压压了下来。紧接着，她们脚下的地面似乎脱离了物理空间的束缚，化作了虚空之中的浮岛。灵髓之中的灵气从岩石的缝隙之中渗透了出来，不断撕裂着裂缝。它们仿佛真的化作了不可控制的洪水，在虚空的阴影中形成了空腔效应，带着两个女孩和她们身处的浮岛一起向下，就像是被吸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是何等超脱自然的恐怖现象，若是普通人，或许已经失去继续站立的理智了。
可是，对菲菲来说，这却真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体验。她一点都不觉得恐慌，甚至觉得很有趣。
或许，旁边的娅妮也是这样吧。
这不，她不仅仅觉得有趣，甚至还直接笑出了声。
“当初在攻略翡翠迷宫中，我们进入第三层空间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啦。”
翡翠迷宫的事情嘛……余连倒是和菲菲提了一嘴，但具体信息当然不会说得太细。好在，她毕竟还有另外的身份，自然是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的，倒也是了解不少第一手情况。
“哦，那当初的那一刻，有人在后面正对着您的脖子吗？”
“那倒是没有，只是肩并着肩，手拉着手而已。”
“……”
“当时有六个人，而这里却只有我们两个，还是要友好相处的好啊！”她似乎感受到了菲菲一瞬间的气息波动，回身展颜一笑。
菲菲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她对自己的隐藏能力一直是很有信心的，无论是在灵能还是身体机能方面，都可以让自己保持在自己需要的状态下。只不过，自己天衣无缝的角色扮演，在这位贝家大小姐面前，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使。
所谓的“蔷薇意志”，赋予了贝伦凯斯特家族的核心成员以更细微的灵能操作能力，但同时却也给予了他们最明锐的感官。
而且，既然她是全宇宙都公认的贝家未来的掌舵人，谁知道手里掌握着什么能看破真实的秘宝。更何况，两人现在理论上还是精神链接状态，有些东西也就不好藏了。
当然，其实菲菲本来也并不准备藏。
“是啊，鱼儿说过，永远都是合作双赢，才是有责任感的聪明人的做法。我永远只希望，这个合作是精诚的。”她说。
“你可以永远相信娅弥妲·贝伦凯斯特。她不是好人，但一定是聪明人。就连节肢动物都会知道，在未知的环境中，只有团结才有继续下去的机会，人类总不应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大多数人类其实都有不如节肢动物的一面。当然我相信我们不是。”
于是，在恢复了光照的世界中，两人就这么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笑，明朗得宛若早春开放的缤纷桃花。若是有不认识的人在此，看到了这一幕，都只会觉得现在这一幕美得像一副世界名画。
两位绝世美女手挽着手深情对视的瞬间，分明就是能拔高整个宇宙美学档次的绚烂奇景啊！
而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空间穿梭已经完成，直接作用于自身感官之内的震动已经戛然停止，她们也确实有余地来好好观察目前的状况。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所有和外界的通讯都已经中断了。就连我用来保命的空间定位也都时失去定位了。”
“我刚才固定的那个空间锚点倒是还在。我可以感应得到，它的直线物理距离，离我们也就三百米不到。只不过，这里嘛……”菲菲试着感应了一下自己的灵能：“灵气很充裕，但应该存在还在运转的闭锁阵列，想要利用空间还是有点困难的。”
实际上，她是有办法自己逃掉的，但多少要付出一点代价，现在还没到必须要做的地步。另外，菲菲终究是个三观端正的好女孩，堂堂正正把娅妮的脑干切掉倒是无所谓，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还是做不到的。
“那就继续前进吧。”
“嗯，走一步看一步。寻宝这东西，本来就是突然性远大于计划性的。”
此时，两个姑娘深处水底50米又加上地下300米的地下空间中。在她们的面前，是一面悬浮在半空中的青色大门，微光在这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朴门廊前构成了充满神圣韵味的纹章，就宛若用阳光制成的珠宝。
这确实是一处启明者的遗迹。
菲菲是接触过这种地方的，也没少看这方面的资料。这里的那味儿，相当足。她也知道，旁边的娅弥妲的经验肯定会更丰富。
想到这里，她指向了门廊上用微光拼成的，宛若神秘学纹章一样的字符：“解释一下。”
“您的态度显得很理所当然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呢？”
“我听说过，贝伦凯斯特家掌握着全宇宙最多的启明者文字。”
“启明者文字是民间说法，从学术的角度看，我们到现在也无法肯定它们到底是不是属于同一种语言。”娅弥妲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另外，掌握最多启明者文字意思的不是贝伦凯斯特家，而是联盟超自然研究委员会。”
“您说的是哪个贝伦凯斯特家常年垄断者三个执委席位，就连现任主席都是您姑父的那个超自然研究委员会吗？”
“我不是委员会成员，对他们的人事任命当然也无话可说。可是，这确实是一个开放的跨国‘学术机构’，内部研究人员也有你们地球人哦。”
另外，所谓的“虹蔷薇王室”也都是好事者的谣言罢了。贝伦凯斯特家其实只是联盟普通的公民家庭，家族祖上虽然确实出过好几位大统领和不计其数的参议员和地方长官，但都是通过合法选举程序上台的，和通过血脉传承权利的帝国可完全不一样。
菲菲觉得，唯独在厚脸皮这一点上，联盟确实拥有地球人望尘莫及的功力。
这个时候，却见娅弥妲指着悬浮在空中的大门，微眯着眼睛观察着光形成的符文，念念有词：“生物……化学……环境……材料？”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怨念，就好像是无数莘莘学子被践踏在泥泞里的青春，正在我耳畔哭泣一样。”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这不重要，这几个字确实是这个意思。”娅妮指了指其中的几个字符，用笃定的口吻道。
虽然这只白毛狐狸继承了联盟祖传的厚脸皮，但在技术问题上是不会胡说八道的，这一点菲菲还是很放心的。
“……启明者遗迹在我心目中的神圣地位就此垮塌了啊！所以说，这里有可能是生化材料工厂？”
“也有可能是个实验室。”娅弥妲耸了耸肩：“实际上，我们目前遇到的启明者遗迹，大多都是很实用的功能性建筑，鲜少有什么神殿啊教堂啊宫殿之类的，就连公园都要多一些。我们的引导者，其实是个很务实的文明呢。”
“这样的话，您其实可以对虚灵圣殿说说。”
“我的先祖已经说过了，还有橘猫的老祖奶奶伊雯雅大帝也说过了。所以虚灵圣殿现在其实也是个很温和的神选研究机构啦！”
娅弥妲一边说着，一边直接绕过了这面悬浮在半空中的大门，向着更里面的通道走去。菲菲则再次掏出了拍摄无人机，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确定器材已经在正常采相了，便操作着摄像机，将这面用不知名的力量悬停在空中的青蓝色门板，这才快速跟了上去。
她最开始，也以为这个一看就特别庄严神圣的物件是个门，但仔细想想，门悬在空中虽然看上去很拉轰，但堵不住路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说，怎么想这东西应该就是个看板之类的了。
两位女士穿过了一条大约有三四十米长的通道，很快便来到了一个更加宽阔的房间内。相比起之前的那个空旷的黑色空间，以及方才漂浮着一堵蓝色看板的大门口，这个房间的功能性就非常明显了。
这明显是一个起到交通集散功能的门厅，它的长宽也都有十多米宽，屋内摆放着许多一看就很有些年头的家具和研究器材，甚至还有沾满了灰尘的鱼缸和花盆。如果房屋的墙壁地板和天顶依旧是呈现着一种浑然一体，仿佛直接用不知名材料一次性浇筑而成的青蓝色，让人叹为观止的话，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大学或公司的试验室大厅了。
菲菲估摸着，这些器材应该是历代萨尔文伯爵搬进来的。他们应该是发现这个遗迹的用途，于是真的准备在这里搞研究了。
她把自己的推测讲给了娅妮，后者也表示同意。
“最后一位萨尔文伯爵是著名的环境学者和生物学家，刨除了他政治家和帝国诸侯的属性，也是拿到了银河自然科学大奖的历史级科学巨匠。那么，这到底是他通过这个实验室研究出什么，还是他从这个实验室中，复苏了什么启明者留下的东西呢？”娅弥妲托着下巴道。
菲菲依稀记得，萨尔文伯爵拿到自然科学大奖的研究成果，好像是和星球环境改造技术有关。现在，帝国对境内所有星球的环境改造，都来源于那个人你的研究成果，这其中也包括了正在被“人为灵气复苏”的古美亚星。
“一间间看看吧。”菲菲指了指四周。
除了她们进来的那个入口外，这个门厅还有四条通道。通道尽头也是一览无余，通忘了各种不同的功能区域。
虽然两个人分开搜索似乎会比较便利，但她们却并没有分开。依旧是细致入微的学霸娅弥妲小姐负责一间间搜索检查，记者菲娜小姐一边拍摄房间内部的景象和大小姐努力工作的样子顺便再负责警戒。
第一个房间有大量各种类型的培养皿和试管，但可惜里面几乎没剩下什么可分析的残留物质。娅弥妲小姐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是收集到了一点肉眼几乎都看不清楚的残骸，小心地放到特殊的晶体试管中放好，收回到空间袋中。
第二个房间应该是个资料库，左侧有一排书架，一排精密的阵列柜。当然，事实证明，越精密的电子物品便越难以保存。那排书架除了落了一些灰，基本算得上是完好无损的。可那排阵列柜却完全报废了。娅妮只是用自己的护目镜扫了一眼，就给出了一个“没法修复”的结论。
两人又在空荡荡的书架上扫了一圈，结果只找到了两本《糖果公主和巧克力骑士》的童话，还是缺了页的。菲菲知道，这是一本在帝国很有人气的童话故事，而且是女生向的。
当然，考虑到萨尔文伯爵有个早逝的独儿，留下生前的童话书做个念想也是很好理解的。只不过，寻宝这玩意，大家都懂的……
菲菲和娅弥妲对视了一眼，再次露出了很有默契得美得像是世界名画的笑容，然后一人拿了一本藏好。
第三个房间又进行了房间划分，是个有三四百平的生活空间，包括厨卫休息室和六个卧室。两人在休息室的隔层里发现了一个保险柜，还真是两百年前的经典款式。娅妮还琢磨着怎么打开，菲菲便直接采取了暴力破解，接着便只从里面翻出来一盒金灿灿的大面额的金龙币，已经三十片压成了薄叶子的精金。仅从这些精金叶片上那沉着深沉的幽蓝色，便可以确定，纯度应该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其实，如果我们是琼斯教授，这次冒险绝对算是大成功的。”菲菲笑道。
“是的，不但钱捞了不少，遗迹还没有塌方。不过，很显然的，这些金币和精金叶片一定是萨尔文伯爵留下的，和我们从城馆挖出来的那些财帛是同一批。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有什么意义呢？”娅妮看了菲菲一眼，将盒子顺手放在桌上，迈步走向了第四个房间，也是最大的一个。
这里比玄关和门厅还要大上许多，差不多已经有个轧钢车间的仓库差不多大了。房间里面的中央应该是个中央控制台，放置着一个明显报废了的大型信息终端和三张工作台。当然，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因为除了这些能认得出来的设备，还包括许多根本不知道用途的摆设。从这些物件的外观上看，甚至都很难确定是科技造物，还什么玄之又玄的神秘学宝具或祭器。
“这很可能是一种启明者设备的控制终端。”娅弥妲对菲菲解释道：“我在一些遗迹资料中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中央控制台之外，便是大片排列整齐的圆柱形透明舱位了，咋看很像是医院里的基因诊疗器，也就是余连一直俗称的“大号培养皿”，但其实更像是大号试管。当然，各种生物研究机构里，那些灌满了福尔马林泡着各类动植物残骸的器皿，差不多也是这个造型。
大型医院的基因诊疗室，便是这么一个场景了。
只不过，这些“培养皿”大多都损坏的。少数几个咋看完好无损的，却也是断了电。就算是里面真的有什么，这时候也早该腐烂了。
“您之前说的那个感觉到有生命力的玩意，应该不在这里吧？”菲菲问道。
娅妮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苦恼的表情，闪过了这些排列整齐的透明圆柱体，微微摇了摇头，但随后又点了点头。
“还是再检查一下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时间。”
菲菲倒是无所谓，却笑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探险剧情展开，那几个完好的东西就应该跳出几个龇牙咧嘴的怪物出来。”
“是啊，还是携带灭世病毒的那种。”娅弥妲也耸了耸肩：“可我一直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病毒可以灭世？这难道是对自然界产生抗体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吗？相比起来，是空的机器人我倒觉得更有可能。”
“《瘟疫灾厄》是寰宇集团的大IP，寰宇集团不是你们家的吗？”
“虹蔷薇基金会和森歌投资集团加起来才在寰宇集团占了百分之三十不到的股份，怎么就成我们家的了？”
“是了是了，您说得都对？您这只白毛狐狸不但有九条尾巴，一定还有九个脑袋吧？”
然而，就在两个姑娘一边笑得宛若画卷一边相辱以沫顺便准备认真检查一下这些培养皿的时候，却还真的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接着，一个影子便从某台机器后面拉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