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处指挥室里，一大群干部围着地图桌，秦梓人局长站在地图桌顶头，两手撑着桌子边沿，认真听取干部的情况介绍。
秦梓人亲临三处，是落实局指挥所前移、直接指挥、减少层次的决定。今天来三处，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找三处的郭政委谈话。因为在他看来，做郭政委的思想工作，纠正他的错误，与当前的战备工作同等重要。但他现在首先关心的，还是侦破“国光计划”的进展，思想工作可以等会儿再说。
梁友把文件夹摊在桌面上，介绍最近获得的情报：“从二月初到昨天，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柯莫、美国国务院情报研究局局长希尔斯曼、美国国务院远东事务助理国务卿哈里曼等人，连续地、逐步升级地飞抵台湾，与蒋经国、蒋介石夫妇和台湾‘国防部情报局’局长叶翔之、‘特情室’主任徐人隽等人秘密会见，其中这个哈里曼本来已经离台去了菲律宾的克拉克，但又折返台湾，再次见了蒋经国和叶翔之。在此期间，美国中央情报局与驻台北的工作站频繁联络。台北站站长克莱恩奉其局长麦肯的指派，单独会见了蒋氏父子，又两次会见台湾情报局叶翔之和特情室徐人隽。与此同时，蒋氏父子已经三次约见美驻台湾‘大使’庄莱德。”
秦梓人仿佛自言自语：“联络频繁，合作密切，配合很默契嘛！告诉你，梁友同志，我们潜伏在台湾的‘箬笠’和‘青蓑’也侦察到同样的情报，这就印证了你们的准确性。”
“秦局长、梁处长，我们八科这几天已经侦听侦察到如下情况，”姜凤旗打开文件夹，“第一，台湾要求美国提供的第一批军援有：C-130大型运输机10到15架，U-2、P2V电子侦察机6架，F100或F101战斗机以及轰炸机共80架，还有预警机及其他飞机15架。”
秦梓人很用心地看了眼对面的年轻女科长：“看样子，他要这么多大型运机，是要在我内地和纵深地区空投大批部队啊！”
姜凤旗胆怯地看了一眼秦梓人，然后继续讲：“海军方面，要求支持大型运输舰8艘，两栖登陆舰和登陆车140余艘。加上台湾现有运输、登陆舰船，他一次能运输和登陆二三万多人。”
秦梓人说：“他要从海上打过来，主要要靠海上登陆了。他要这么多运输船、登陆舰，是想拉开战线，多点突破。”
梁友说：“蒋介石拉长战线，兵力更加分散，注定自取灭亡。”
姜凤旗点点头，继续说：“第二，我们已经掌握台湾新征了六万人，其中空军四千人，其余人主要集中在进行海上突袭和登陆训练。第三，已经查实，台湾在两处开设‘政战训练班’和‘心战训练班’，据已经截获的材料，人数超过三千人，这不包括原先在其他地方集训的特种作战部队人员。”
方根山补充说：“我们在侦听控守中，无意间了解到台湾军方到监狱里去强拉囚犯当兵。”
大家笑了起来。
秦梓人却很严肃：“什么叫‘穷兵黩武’？这就是。看来，蒋介石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了！”
梁友说：“对，铤而走险。”
等他们说完，男中校开始汇报：“据我们二科最近监控，台湾空军正在对作战飞机的机载油箱进行改装，加大储油量。”
梁友说：“他想扩大飞机的作战半径，延长留空时间。”
秦梓人点点头：“主要是想飞得远一点，深入我们内地作战。”
女少校说：“一科已经发现美蒋联合在高雄以北、左营一带，以及澎湖岛进行海上军事演习。”
秦梓人：“嗯，规模怎么样？”
女少校回答说：“规模比较大，参演军舰舰种多，人员多。”
秦梓人点点头，说：“已经付诸行动了。看来，这个‘国光计划’已经开始预演了。”
姜凤旗检讨似的，说话不硬气：“秦局长，我们还没有侦破到这份计划。”
梁友说：“是啊，秦局，难度很大。”
没想到秦梓人没有责怪，态度很和气：“你们刚才说的不都是这份计划的内容吗？其实，你们已经抓住这只老狐狸的尾巴了。哎，那个‘巨光计划’有什么反映？”
“报告秦局长，据我们对‘巨光作业室’的侦察，这个‘巨光计划’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姜凤旗回答说。
“兼顾一下吧，但不能大意。”秦梓人说。
“不会的，秦局，我们会派人盯住它。”梁友说。
“癸六号报告，”指挥室麦克风里传来柳青的报告。“癸六号报告指挥室，美海军第七舰队一个特大型舰艇编队北京时间十三时三十二分驶抵台湾海峡北口，旗舰为‘企业’号航空母舰，下辖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等作战舰艇共计三十七艘，航速十九节。按其航线判断，即将穿过台湾海峡。报告完毕。”
梁友拿起有线话筒：“指挥室收到。请严密监视监听，随时报告后续情况。”
方根山说：“美军这么大一个海上编队，历史少见！”
秦梓人把脸转向梁友：“梁友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梁友说：“美国人没有小看咱们情报局。”
姜凤旗一时没有想明白：“梁处长，你这话是什么含义？”
方根山嘴快，说：“美国人知道我们一定会监听它的通讯，也一定能破解它的密码，从而跟踪监视它。”
梁友接过话：“对，它是要向我们示威，炫耀武力，想威慑我们。”
方根山说：“恐怕不仅如此，它这是明确支持台湾的一个信号！难怪蒋介石那么猖狂！”
姜凤旗说：“这支编队的部分舰只，我们已经盯了它好几天了，一直在日本以南海域游弋、搞演习。”
方根山说：“它现在合在一起，开到台海地区来，恐怕与美国高级官员频繁来台密谈有关。”
梁友说：“秦局，从目前的情况判断，美军是明确知道蒋介石反攻大陆计划的，是明目张胆支持蒋介石反攻大陆的。”
秦梓人反问：“你估计美国人已经知道了蒋介石的‘国光计划’了？”
梁友说：“不管美国人知道不知道蒋介石的这份计划，从我们目前侦查到的情况看，至少美国人的态度是支持蒋介石的**反攻的，不仅是暗地里的情报支持，也不仅是军事教官、飞机军舰的军援，现在到了公开的武力介入了。”
秦梓人背起手来在原地踱步。
方根山说：“我同意梁处长的判断。美国人从五八年到五九年的台海危机以后，并没有公开地介入，更没有在台海地区，包括西太平洋远东地区部署如此多的大型战舰。今天它这么庞大的编队耀武扬威地要穿越台湾海峡，分明是要让我们知道他美国的态度是支持蒋介石的，分明是向我们挑衅，更是挑战！”
姜凤旗说：“美蒋再勾结下去，搞不好不是蒋介石跑到美国去，就是肯尼迪到台湾来，进一步密谋。”
秦梓人回到地图桌旁，表情很沉重：“同志们分析得很有道理。前几天，周总理在电话里给我说，不能靠估计搞情报，也不能靠推理搞情报。我们要的是对方的真实计划和行动，要有真凭实据。当然，你们刚才汇总的情况，特别是三十多艘军舰开到台海地区来，这本身就是一个重大事实。但是，我们还不能据此就下结论说美国人已经介入或者卷入蒋介石的‘国光计划’，参与蒋介石的反攻大陆行动。同时，我们又不能忽视或者轻视美国当前的可疑行动，需要继续严密监视、监控美国人的一举一动。”
小林参谋在秦梓人背后做记录。
秦梓人接下去继续说：“首先，尽可能侦察到美蒋密谈密商的具体内容；第二，进一步监听监控这支编队的真实动机，并且看他究竟最终部署在嘛个海域；第三，扩大监听监控范围，摸清美军对台湾行动的真实态度和打算；第四，加快侦破台湾‘国光计划’内容的速度；第五，全面梳理和整理台湾各军兵种战时作战序列、武器配备、作战能力等军事要素，务必准确、全面。具体实施办法，请全局各处，主要是三处研究落实，报局备案。”
小林走到秦梓人身边，问：“秦局长，这要以作战命令下达吗？”
秦梓人：“对。去征求一下各位副局长的意见，完善一下。各单位必须雷厉风行，立即贯彻！”
小林把文件夹送到秦梓人面前：“秦局长，这是记录，请您核签。”
秦梓人在记录稿上签了名。“好，你们落实去吧。我到新八科去看看，不用你们跟着，忙你们的去吧。”
梁友朝方根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陪秦梓人局长。方根山点点头，对秦梓人说：“秦局，我陪您吧，顺便给你汇报一下新八科建制和职责分工。”
“这个我要听。好，你带路。”秦梓人刚想转身，想起来了，“哎，梁友同志，你通知老郭同志在他办公室等我，一会儿我过来。”
梁友回答说：“好，我去给他说一声。”
秦梓人想了想，把梁友拉到角落，盯住梁友的眼睛问：“你跟他谈过吗？”
梁友尴尬地摇摇头。
秦梓人马上说：“我就料定你不会，觉得他的资格比你老，开不了那个口，是不是？”
梁友绽出被人理解的笑，说：“局长说的是。不过，局长，我在背后采取了点措施。”
秦梓人不解地问：“什么措施？”
梁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釜底抽薪。夜里让方根山值班，我叮住郭政委。”
秦梓人用手指指梁友：“你个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