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风回到自己的哨位,立即调整频率,套上耳机,打开录音机。不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他从未听见过的电台的呼叫,其呼号肯定不在原来美军或者台湾军方系列范围。难道呼号发生改变?不是不可能。他凭借此前对美军和台湾海陆空三军以及其它机构电台搜索和熟悉时留在脑海里的印象,感觉这部电台的音质、音色都与它们不同,报务员的呼叫习惯、发报的指法也与它们不同,甚至感觉音量也不同。他猜测这部电台可能不是军队系统的,按贺仕聪的说法叫‘野鸡’台。他认为可能不仅仅是‘野鸡’台,但一时无法判定它的性质,又不肯轻易踢开不管。判定电台的性质,通常要从它所发报文的内容和相互联络的关系来决定。但是,这部电台还没发过报,仅仅在呼叫。他把贺仕聪的录音磁带再放一遍,遍听遍琢磨。结果,他得出这样的结论:一,这部电台的音量比较大,说明其功率也比较大,几乎接近美海军驱逐舰上电台的功率和音量。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装载该电台的舰船通讯距离比较远,是跑远洋或者外海的,而且绝对是大船;二,在他听来,这部电台的音质与音色跟台湾三军及其他机构配备的电台明显不同,可以排除军方的可能性,属于新近冒出来的‘可疑’台;三,在他的耳朵里,报务员发报的手法、指法也与美军和台湾军方报务员明显不同,不是从同一类培训机构培训出来的,该报务员呼叫时的指法,给人随心所欲、慢条斯理的联想。闻见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商船!或者是与商船一类的大型邮轮以及诸如此类的民用大船!他又转念一想,不觉为自己的做法和判断感到可笑:居然被一艘民用船只花费这么多心思,他问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过于紧张了?但是,他又往下想,这部电台为什么会出现在台湾海军演习的频率?是误用频率,还是两台的频率交叉或覆盖?他立即细心地旋转机器面板上的频率微调,反复调了三次,确信是同一个频率,排除了误用或交叉的可能。他由此得出判断:装载这部电台的商船或是大型邮船、民用运输船,参加了台湾海军的演习。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民用船只参加军队的演习?这不可笑吗?如果推断不错,唯一的最接近事实的结论就是:该民用船只已被军方征用!台湾海军运输运送能力不足!接着而来的疑问一个个在闻见风脑子里闪现:仅仅一艘?如果还有,有多少?它们的船名、级别、排水量、最高航速和续航能力怎样?军方征用商船的主要用途是运送军队还是弹药、后勤物资?等等。
闻见风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兴奋。但他是十分细心而又细腻的人,没有立即报告,他还要对其中的细节加以证实。于是,他把该台所用的频率、呼号抄在一张纸上,交给丁连:“丁连,你马上守住这部电台,如果有报,必须马上抄,送给边纪钢译出来,注意,同时录音。”
“什么台?你这么重视?”丁连看了一眼纸上写的,“好像不像军方的呼号。”
闻见风对丁连一眼也能看出一些问题感到高兴,“对的,是商船一类的民用船电台。”
丁连有点遗憾了,“搜索和侦守军方电台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工夫守它?”
闻见风说:“只要抄到一份报,一切都明白了。”
丁连答应下来:“好吧,交给我。”
闻见风回到自己的哨位,立即搜寻台湾民用和商用通讯网。他要进一步证实这部电台与其它商船或民用船电台的一致性。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反复听辩,闻见风找到了有四艘民用船电台的音质、音量、报务员发报指法与那部可疑台相似。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可以确认是商船或是民用船了。但是,要最终确定该船的船名等等关于船只的基本参数,还要花费很大气力。这项工作,只能去资料室查对。他想,今天夜里只能再加个班了。
正在这时,丁连边抄报边说:“老闻,它发报了!”
闻见风一阵惊喜,马上说:“很好,等着它呢!”
丁连抄完报,递给闻见风看。闻见风对他说:“签名啊!”
丁连说:“我替你抄的。”
“什么替我抄的?明明白白是你抄的。”闻见风把稿纸放在丁连面前桌上。
丁连还是把电报稿纸推给闻见风:“你找的台,是你的功劳。”
闻见风说:“什么你的我的,都是革命的。快签上,我顺便过去送给边纪钢去破译。”
丁连签上自己的工作代号:181,闻见风马上送到编译组,让边纪钢放下其它工作马上译。好在电文不长,又是中低级密,边纪钢用时不多,全文译出来了。大意是,该船奉命前来参加海上装载演习,由于走得急,没来得及通知大副,现在掌舵的是二副,请求派小船把大副送来。
这一下完全可以毫无疑义地确认,该电台所在的船,参加了台湾海军的军事演习。从电文中透露的信息还可看出,台湾军方有仓促和强征迹象。这是一个严重的信号!闻见风立即回到哨位,拉下话筒:“幺六癸号报告三处指挥室,发现台湾民用商船或类似大型民用船参加军演,怀疑该船已被台湾军方征用。报告完毕!”
在处指挥室里,梁友听到闻见风的报告,不啻听到一声惊雷,马上跑到指挥台,抓住话筒:“请幺六癸重报一次!”
闻见风重复了一遍,“一艘台湾民用商船或者类似大型民用船参加了台湾海军的军事演习,幺六癸怀疑该船已被台湾军方征用。”
梁友回复:“收到。”
指挥室里,男中尉对梁友说:“怎么可能呢,民用船参加军演,闻所未闻!幺六癸会不会搞错啊?”
另一名男上尉说:“处长,听代号这个幺六癸就是新手,他凭什么认定民用商船被台湾军队征用?”
男中尉又说:“是,民船怎么可能与军用舰船混为一谈呢,该不会是幺六癸异想天开?哈哈!”
女中尉说:“别先下结论!处长,这位幺六癸是很谨慎的情报员,从未报错过。”
梁友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他充分相信闻见风的工作态度和负责精神,但对这则情报的内容确实感到纳闷,嘴里自言自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国光计划’的胃口很大,蒋介石的反攻规模很大,海军舰艇不够用!走,马上去八科!”
梁友赶到八科值班室,正逢姜凤旗对方根山称赞闻见风:“这个闻见风,又立了奇功!”
梁友一步跨进门:“是吗?你们证实过了?”
方根山一边站起来迎接,一边说:“他向处里指挥室报告的同时,我们也听到了。我立即去询问,查看了破译的电文,我同意他的结论。”
梁友在姜凤旗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这么说来是千真万确了?”
姜凤旗说:“梁处长,应该是千真万确。对闻见风同志我们是了解的,他绝不会错报,更不会慌报。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他绝对不会报。”
方根山说:“处长,虽然这个同志是个新同志,但是,业务能力确实非同一般,最为可贵的是主动性和责任性。”
姜凤旗有点喜形于色,不免夸奖起来:“对对对,他的听力和辩台能力简直是神了!能分辨一千多个电台,而且只要一听,立马能告诉你什么台,单位和隶属关系,以及一系列军事数据。喏,你看,这是他们机动哨搜索以后整理出来的全套最新资料,都是他们主动搞的,科里并没有给他们下任务。全科侦获蒋军新增的部队和机构,他们占了三分之二还多。”
梁友接过姜凤旗递给的资料,有厚厚四大本,有图表,有文字叙述,一目了然。“这是他一个新手搞的?”
方根山解释:“字都是他的字,谁能代替。”
梁友确实惊讶:“光抄这么一遍恐怕都要花上一个星期!”
方根山又说:“这个小青年还真有一股革命拼劲,有人给他算过一笔账,他平均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梁友反问:“五个小时?”
姜凤旗说:“只怕还不到。他可以连续七八天不回宿舍,在工作台上干通宵,偶尔打个盹。”
梁友听了有自己的看法:“凤旗科长,我们做领导的不应该过于强调这种做法,要注意爱护大家的身体。”
方根山像抓小辫子似的问:“梁处长,好像你以前也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吧?”
梁友也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那时候与现在的情况不同。让大家连续工作不休息,短时间内可以,但不能长期这么干,要保护大家的积极性。”
姜凤旗承认:“我们注意就是了。”
梁友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这样连续加班,从另一个侧面告诉我们,他的工作量太大,缺乏人手。你们是不是考虑再配点人给他?也好让他多带几个优秀侦听员出来。”
方根山回答说:“已经定了。他这个特别机动哨现在已经变成我们科里的香饽饽了,大家争着去,尤其是小青年。”
梁友说:“我听你们这样介绍,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思考:既然闻见风同志能够辩台、找台、抗干扰抄收强难度报文,又能主动攻关,还能搞资料汇总,有诸多天赋,超出了常人,你们何不将科里的有关任务调整一下,让他带一个综合组,专门来攻克这个‘国光计划’堡垒?”
姜凤旗有的犹豫:“任务是可以集中一下,可是——”
梁友反问:“资历不够是吧?”
方根山解释:“目前他还不是党员。凤旗同志和科里几个同志向我提议过发展他,可是一直也抽不出时间来开会研究,搁着了。”
梁友说:“这是另一码子事,你们按党内程序走。对这件事,可以不叫组,叫哨,加人、添任务,不改名,这不解决了?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方根山说:“处长你这个办法好,也好更好地考察他。”
梁友摆摆手:“说清楚啊,我这是个人的建议,你们要从实际出发,仔细商量一下,看怎么个调法。”
姜凤旗说:“会的,梁处长你放心好了,等会儿我跟方政委认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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