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润真是不计较这些,如果不是有这个身份,临渊只怕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请她吃饭,她现在不是武润,而是大商皇太后,仅此而已。
临渊没怎么说话,即便开口,也只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场面话。这次的酒宴,摆明了是给武润践行的,一路顺风之类的话反正没少说。
武润作为客人,自然不会主动去找话题,总之他们说一句,她就附和一句,不失礼,也不热情。
一顿饭吃下来,亦吉都替她家娘娘累得慌——东西没怎么吃,就剩笑了,还得时刻摆着太后的威仪!
最后汤太后提了一句:“可惜太后娘娘要走,各地送来很多秀女的画像,选秀也即将开始,本宫本来还准备让太后娘娘给本宫参谋参谋呢!”
武润轻笑:“这可是好事——临皇登基了,自然该充实后宫,诞下子嗣,给皇家开枝散叶。可惜本宫急着回去,不能给太后意见了——不过,临天山清水秀,地大物博,想必灵秀女子也不会少。”
她举杯:“本宫以水代酒,预祝太后早日觅得如意儿媳,早日抱上皇孙。”
汤太后这才算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借您吉言。”
武润又看一眼临渊,举杯:“这第二杯,自然是预祝临皇早日抱得美人归,早得贵子!”
临渊懒懒地举起酒杯,冲着武润颇有深意地一笑:“早得贵子?但愿吧!”
武润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也不受影响地饮了茶水:“先干为敬!”
汤太后却来了兴致,关于选秀之事,她不止一次地和临渊提过,可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而这一次——武润都和他说早生贵子了,他也没什么反应!汤太后觉得要趁热打铁,当场就开口:“这会儿也无聊,那些秀女的画像——不如我们先睹为快?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武润自然乐得看戏:“能睹秀女风姿,是本宫的荣幸。”
临渊脸色变了变:“母后,太后娘娘身体还需静养,那些画像,日后有空了朕自会好好观赏……”
汤太后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十七岁的皇上还是个雏儿,说出去不让人笑死了:“太后娘娘可有不便?”
武润看一眼临渊,浅浅地笑:“不会。”
临渊不动声色地瞪了武润一眼。
武润依旧浅笑:“皇上日理万机,处理完公事之后身边也该有个贴己人儿知冷知热。”
汤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说得对极了——来人,把画像呈上来!”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算是结束了酒宴,然后,移驾书房,准备欣赏美人图。
汤太后步子迈得有点急,临渊虽然不是她亲生,却是她自小带大的,自然有感情,更何况,临渊的天子之位,是玉公主早就钦定了的,她更是没什么怨言!这会儿,就完全是一位母亲在操心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
武润走在中间,没什么兴致但也打起精神跟上。临渊选什么样的妃子和她半点关系没有!但汤太后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可能拒绝——再说了,临渊的脸色,像唱戏一样,好看得紧。
临渊突然扯了扯武润的衣袖。
武润脚步一顿,可随即如常。
临渊又扯。
武润长长地吸一口气,继续无视。
临渊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扯。
武润放慢了脚步。
他不着痕迹地在她右后方贴近了些:“不准!”
武润迈开步子,跟上汤太后的步伐。
亦吉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没眼花!做着那个熟悉幼稚的动作的人,是临渊!她以为,临渊和默默,是天差地别,是两个极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他就是默默,没错的!虽然强势了些,虽然不可爱了些,虽然成熟了些,可,本质没变!
她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倒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奴才,没一个敢抬头的,她微微地放了心,否则临渊此时的举动被人看了去,绝对坏了娘娘的名分!
武润觉得不能再逗留了,赶紧走!多呆一天就发现这男人的可疑之处!你说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扯衣袖倒是扯得很顺手!他母后还在这里他就敢和她说悄悄话!还说什么不准!不准什么!对不起,她表示没听懂!该发表意见的时候,她照样实话实说!
汤太后果然问了:“这个如何?”
武润一眼扫过去:“蕙质兰心,优雅高贵,甚好。”
汤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太傅之女,有临天第一才女之称。渊儿,你——渊儿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看看!”
临渊慢慢走近,随意地看了一眼:“挺好。”
汤太后立即笑了:“是吧?本宫也觉得挺好,这小模样真是水灵俊俏……”
武润回头,使了个眼色给临渊,示意他站到汤太后左侧去。
临渊当没看见。
汤太后还在继续夸:“听说她七岁就出口成章,十岁就……”
临渊慢慢凑上来,胸膛几乎贴上武润的后背。
武润身体立即挺直,恨得咬牙,可也不敢有大动作。
临渊勾唇一笑,大手垂下,在衣袖的遮挡下,肆无忌惮地去扯武润的衣袖。
武润使劲地拍过去。
汤太后终于欣赏完,又拿起另外一幅:“这个怎么样?这是护国大将军的孙女,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武润点点头:“小鸟依人,我见犹怜……”
临渊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倒吸一口气,指甲瞬间掐过去:“和临皇——很般配!”
临渊不动声色地承受着——都警告她不准说了,她见一个夸一个什么意思!
武润能有多大劲,再说,掐他她还嫌指甲疼呢!她不挣扎了,任他握着。
临渊勾唇。
汤太后越看越满意:“渊儿觉得怎样?”
临渊侧过身子。
武润咬牙——他要不要再明目张胆些!整个人都贴到她身上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她突然笑了笑:“太后娘娘选中的人,自然都是个中翘楚——临皇离得远了如何看得清?”
汤太后抬头,顿时颦眉:“渊儿站到哀家这边来。”
临渊微微用力捏了捏武润的手,依依不舍地放开,走到汤太后左侧:“儿臣以为,什么第一才女,什么琴棋书画——要来有何用?想吟诗,朝中文臣自然是更胜一筹,想听琴,宫中乐师召之即来……”
汤太后脸色变了变——这孩子到底是排斥什么!练功之时不近女色还情有可原,可现在都登基了:“渊儿!贵客在此,怎可胡言乱语!充实后宫,并非让你抚琴吟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皇如你这般年纪时,你大皇……”
她突然住了口,放下手中的画,似乎没了兴致:“渊儿年幼,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武润轻笑,丝毫不觉得汤太后在自己面前说临渊年幼有何不妥:“临皇耿直爽快,来日必得众女芳心,太后娘娘不必忧心。”
临渊看了武润一眼——年幼?他没记错的话,她比他还要小一岁吧?可她的年纪似乎总是被人忽略,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光华美丽。
汤太后想起作乱的大皇子,也没了心情:“太后娘娘身体有恙,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出了圣恩殿,临渊对着参拜的众人开口:“太后娘娘即日就要启程,临走之前想看看我临天皇宫的景色,你们都先下去吧。”
武润瞪了他一眼——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景色好看的?
轿辇都让开来,侍卫太监远远地候着,临渊心情大好地走在武润右侧,低头笑:“太后娘娘似乎不乐意?”
武润看都不想看他:“本宫还不知道,临皇原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扯谎的水平可真是高,手到擒来……”
她突然住了口——她有什么资格说临渊?她自己还不是满口谎言!唉,算了,反正要走了,不信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临渊其实没想折腾,他想了一夜,也没理出头绪来。不管武润的话几分真假,他决定不去想了,说他任性也好,说他顽固也罢,总之,他的想法是——武润要走了,这一走,再见又是何时?或许,三年五年,或许,直到老死,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既然如此,他何须掩饰自己想靠近的心意?他没有其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对她有什么亵渎,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每每靠近她,会有特别温暖的感觉——昨晚的事,他保证不会再出现。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私欲满足了,对她而言,却是一种侵犯和攻击。
他笑了笑,就算他是扯谎的小人又如何,能靠近她,能和她如这般漫步,多年以后,也会是美好的回忆:“我送的东西,你看到了?”
武润不置可否:“看来,你真的决心再也不说那三个字?”
临渊点点头,他不想有愧于她,不想伤害她,不想一直在梦中对她说——对不起,所以,他送了对子、布匹、棋,是另外一种意义上无需出口的致歉:“昨晚的事,是我鲁莽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武润看了他一眼,这下确定他没想起来了,默默最热衷的事,莫过于那三个字,临渊这样说——武润不能否认,内心深处,她对临渊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否则,昨晚出现在他脖子上的,就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而不是她的手了。临渊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乐得放下心结,一同欣赏这深秋的美景:“如此甚好。”
深秋季节,百花不见凋零,反而更显茂盛——武润的目光看向远处,不得不感叹,只要有钱有势,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如此美景,有春暖花开的错觉,谁会觉得隆冬将至?
“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女子?”百花丛中,属于她的味道偏偏还一直往他鼻下扑来,他微微地皱眉,并非不喜欢,而是怕她走了,他会想念。
武润真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问题,本不想回答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怎么知道!可想了想,她开口道:“世上女子姿态万千,或娇媚可爱,或温雅淡然,或倾国倾城,或多才多艺,你是帝王,后宫自不会只有一种女子——到时,你可以慢慢接触,细细了解,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你喜欢的是哪一种。对于站在高位的你来说,喜欢的,想必就是适合你的。”
他没用尊称,她也懒得计较这些,更何况,她也不喜欢本宫本宫地挂在嘴边,时刻提醒别人她是太后的身份。
“是吗?”临渊看向她,午后的阳光间或透过路边的枝叶,碎碎地打在她身上,闪着耀眼的光芒,如她本人,无论何时,都无法让人忽略她的存在:“我喜欢的,就是合适的——你知道云皇和蕊贵妃的事吗?”
武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关心这些?”
临渊笑笑:“对于大商,我从未有过吞并心思,可对于云国,我不能不提防——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更何况,云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你说,我喜欢的就是合适的,我看,也未必。”
武润十分不满他提到大商时的不屑和轻视,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事实,大商和云国尚不能相比,更别说临天了!
其实临渊没有那个意思,他不动大商并非不屑,而是自他成为太子之时,父皇就对他千叮万嘱的事,说是历代先皇遗诏里,十分明确提出了这一点。
“不合适又怎么样?蕊贵妃现在即为人母,即使她再不愿,她的生命里,以后也只能有云皇一个男人。”武润想起木子风,虽感叹他的遭遇,却丝毫不怜悯他的伤心——再美好的爱情,或许最终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烟消云散,再刻骨铭心的爱恋,也会有激情褪色的那一天:“怎么?你担心遇到和他一样的难题?”
武润打量他一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继续道:“放心,临皇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怕那些女子不倾心?”
临渊的话脱口而出:“你不就是个例外?”
见武润脸色变了,他又立即道:“我也不是担心那些——只是,你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武润唇边浮起一抹不屑的笑,何止是听过,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生活久了,反而不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多美好——重婚有罪,可谁也不能阻止这社会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二奶和小三,这是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讽刺还是根本就不能指望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她认真地看向临渊,郑重其事地开口:“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怕你有心,也不能堵了悠悠众口——充实后宫,并非只是给你找女人,看看那些画像中的女子,不是太傅之女就是将军的孙女,最不济的,她们的父亲,也是三品以上。这是选妃,也是你牵制朝中权利的一种手段。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常人来说都是一种奢侈,更别说你是帝王。先不论权势地位,只问你自己——你真有信心几十年如一日地独宠一人?年年月月看着同一张容颜,再美的风姿也终有凋谢的一天,到时,你身边会有更优秀更美丽更年轻的女子出现,你能保证你不动心——说这些都是没有的,关键是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只要你是皇帝,三宫六院是必不可少的。”
临渊看着她的眸子,明明那么纯洁,那么黑亮,又是那么美丽的人儿,说出的话,却偏偏尖酸又刻薄。在她眼里,自己的话或许很好笑,可自小看惯了玉姑姑的爱情,那般的美好,那样的让人羡慕,他就不能有一丁点的幻想?不错,他是帝王,可帝王就不能奢想属于自己的爱情?帝王就该宠幸不喜欢的女子只是为了该死的巩固权力?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对于武润的话明显表示不满:“因为你没拥有过,自然不知其中的美妙甜蜜!若是爱一个人,无论她年少美丽,还是白发苍苍,自有其迷人之处……”
武润意外地看着他,像看怪物——他这样的男人,算是极品了吧?长相俊美,地位尊崇,现在又一本正经地讨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作秀还是矫情?她轻轻地笑了,她的确没体会过一生只爱一人的滋味,不是她不想,而是她还没有机会。再说了,她不傻,自然听得出临渊话里对她的指责。说她没拥有过,是暗示她和炎如霄、敖卓凡都有暧昧吧?她笑笑,突然觉得临渊也有可爱的一面,不同于默默的天真,他的执着,让他有了属于他自己的魅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你的想法很不错。可惜,你是一个帝王。你的身份,注定你会拥有无数的女人,即使你不愿,你也会无奈地看着她们宫斗争宠——相识一场,我送你一句话,即使以后很爱一个女人,也别傻乎乎地独宠霸宠,如果她有能力就罢了,如果她软弱好欺,只怕在这深宫大苑里,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临渊自然不认同她的观点:“怎么可能!如果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人,我自会护她周全!”
武润伸手拂过红色的枫叶,深深地吸了一口纯净无染的空气,这才开口道:“别小看女人的破坏力和杀伤力,除非你的后宫只有她一人,否则,总有人在你疏忽的时候对她下手——你父皇的后宫,难道你就没有记忆?”
她的手,白皙修长,如玉般细腻,拂在红似血的枫叶上面,更显娇嫩。临渊舍不得移开目光,但也知道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有记忆——但,我不是我父皇。”
武润也不想多说,这种事,他自己以后慢慢摸索就是了,她何必在这里多管闲事?而且,听他口气,似乎是笃定了他的想法,那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扯下一片枫叶,她抬手,在阳光下看那妖冶的颜色:“临渊——”
他心跳停跳半拍——阳光下,她的五官有了动人心魄的美,纯净,完美,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的名字被她软软绵绵的声音叫出来,他的呼吸再停滞半秒之后开始深长,眸子里的火热渐渐蓄积,想靠近的心思在这一刻更加无比明确:“润儿——”
武润一惊,手里的枫叶翩然落下。她目光转过来——斑驳的阳光下,临渊的及腰墨发轻轻飘动,玉冠闪着温润的光辉,五官如此真实却又美得如梦似幻,幽深的眸子里是她不曾重视的深情——一如默默注视着她时的执着,一模一样的脸,熟悉却又多了什么的深情。她愣了愣,随即移开目光:“我该回去了……”
临渊一手握住落下的枫叶,一手想都没想地去扯她的衣袖:“别走——”
武润止住脚步,没看他:“昨天的事,我不希望再次发生。”
临渊指尖的力道渐渐消失,大手从她紫色宫装上滑下,他苦笑:“我没有——昨天的事,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武润收了衣袖,嗯了一声:“我该回去了,有点累了。”
临渊示意远处的何元把轿辇准备好:“是我疏忽了——晚膳……”
武润笑了笑:“临皇应该关心一下选秀的事。”
她走了,上了轿辇,一直,没回头。
临渊远远看着,那紫色的身影进了轿辇,然后,消失在拐角处。
他大手伸开,那枚枫叶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之中,似乎因为被她碰过而有了更加耀人的色彩。
何元悄悄地靠近:“皇上。”
他缓缓将手指合拢:“走了吗?”
何元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走了——又回来了。”
临渊双眸猛地犀利:“他当真放得下?信不信朕烧了他的风云洞!”
何元不敢回话,也觉得主子有点阴晴不定。不管怎么说,敖卓凡的实力不容小觑,大皇子的事情还没善后,主子怎么又看敖卓凡不顺眼了?虽然做的事情都不是明面上的,可如果敖卓凡知道是主子捣鬼,到时和云国联合起来——何元赶紧看了临渊一眼:“主子,大皇子……”
临渊薄唇紧抿,优美的弧度也透着冷冷的孤傲,似乎刚刚在武润面前的温润谦和都只是一种假象,此刻的男人,身上有着不容忽视的王者霸气,带着傲视天下的傲然,也有势在必得的狂傲:“朕——自有分寸!”
武润回去就睡了,自从肚子里多了个宝贝,她的睡眠时间明显增多。
亦吉在外殿剪纸,木子风捧着一本医书也很安静。
木子风突然问:“她是第一次?”
亦吉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
他抬抬下巴,朝着武润休息的方向:“孩子。”
亦吉真想把手里的剪刀扔过去:“你管得着吗?如果是在大商,就凭你那点水平你以为你有机会伺候娘娘!”
木子风随即低了头,表示和亦吉无法沟通,他只是想了解情况,在她生产的时候让稳婆注意几个问题,谁知道怎么又惹到她了!
亦吉能不生气!她以为木子风是在讽刺武润不守妇道,木子风那意思,是不是说娘娘之前就有过——什么人!亏娘娘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不知感恩还诋毁娘娘!她站起来:“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你最好别胡思乱想!娘娘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地做你该做的事!娘娘宅心仁厚很多事不和你计较,可你再这样诋毁娘娘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木子风抬头看了她一眼,理了理她说的话,总算有点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我没胡思乱想,你家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感兴趣,之所以问那句话是想在生产之时做好万全准备,亦吉姑娘,你声音再大点你家娘娘该醒了!”
亦吉慌忙朝着内殿看了一眼,见里面没动静,这才回头瞪了木子风一眼:“最好是这样!你不感兴趣最好!”
木子风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去看医书,脑海里却不由浮现亦吉的话——娘娘不是那种人。不是那种人,怎会有了其他男人的子嗣?不是那种人,怎会和几个男人有暧昧?如果不是那种人,那她,是哪种人?
亦吉无法掌控木子风的想法,但本来对木子风的一点好感也在这场对话中消弭了——在她心中,武润是天人一般的存在,自然不想任何人玷污了她的名声。
武润现在觉得,名声什么的真的都是浮云。觉得你是淫fu的,你再圣洁他还是会把你想歪;觉得你这人不错的,你脱光了他也会找点借口给你开脱——总之,武润是想开了,怀孕这事肯定要瞒着,至于其他的,她真不想操心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明显觉得亦吉脸色有点不好看——当然了,亦吉也不敢在她面前吊脸子,但她伺候完武润,一回头看见木子风,那表情立即就变。武润也是挺机灵的,几次三番下来,她觉得肯定是木子风惹了亦吉了。
趁着亦吉出去的间隙,她问木子风:“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木子风有点奇怪武润会主动和他聊天,但一听她问了什么,随即摇头:“没有。只是,有点误会。”
武润一听,放心了,也没多问:“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亦吉嘴巴不饶人,其实心地很善良。”
木子风没再说话。
武润也没说——其实武润一直刻意注意着这件事,不管怎么说,第一次见面就被木子风骂真是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为了避免他再有那种想法,反正武润是能不理他尽量不理他,就怕自己对他热情一点让他误会,毕竟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淫fu。
至于孩子出生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并非武润不信任这世上有刻骨铭心的爱,只是她没经历过,她不了解那种深刻。但她觉得,木子风的痴情并不一定是好事,蕊贵妃都有孕了他还奢想什么!一个女人愿意给一个男人生孩子,总有些复杂的感情在里面。当然,这结论不适合用在她自己身上,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个孩子而已,并不会计较孩子的父亲是谁——总之,她觉得木子风人还可以,培养培养说不定能为己用。
但,事情没有定数之前,她也不会试图去改变什么,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她只要等着就行了——当然了,关键时刻,她还是要添点油加点醋的。
亦吉回来的时候,武润正看她的剪纸。
亦吉笑笑:“娘娘,您累了就歇会儿,剪刀可不能动。”
武润嗯了一声:“这是——?”
亦吉站到她身后,给她揉捏肩膀:“小衣服啊——回了大商,奴婢就照着这个样给小主子做衣服穿。娘娘您看好看吗?”
武润把拿倒了的剪纸正过来,心虚地笑笑:“好看,好看。”
木子风微微地勾了唇——他敢笃定,武润绝没看出来那是衣服,她看了半天了,嘴里还嘟囔着,翻来覆去地看,那模样——木子风猛地抿唇!他在干什么!他怎么会如此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亦吉眼里只有她家主子,揉捏的力道不大不小:“娘娘,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武润愣了愣,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木子风头低得更低,他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在看武润,此时他也不想听她说任何话。
“男孩吧。”武润给了这样一个答案:“男孩没有那么娇气。”
亦吉吃吃地笑:“小主子一定很帅气。”
武润是没奢望了,就觉得一切平安健康就好:“吃了蜜了?这小嘴甜的。”
其实亦吉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是看到临渊扯武润衣袖的那一刻起,她心情就挺好,当然了,训斥木子风那一段自动略过——她觉得,无论是临渊今天早上的“对、布、棋”,还是那像极了默默的幼稚举动,都让她有种自家娘娘被重视的荣耀感。她是奴才,主子好,她才好。反正,她觉得自家主子是最好的:“娘娘您又笑人家。”
木子风突然站起身:“无事,我先告退。”
在武润面前,他从不用尊称。亦吉一开始顾忌到他要负责娘娘的身体不敢说他,可熟悉了,背后她讲过几次,可木子风还是一意孤行,武润也没什么反应,亦吉这才没管了。
武润觉得无所谓,木子风有点犟,有时候你越和他对着干,他越来劲——她笑笑:“闲着也是闲着,亦吉,不如你们对弈一局,就用临皇送的那副棋如何?”
木子风看了亦吉一眼。
亦吉娇嗔地开口:“娘娘,奴婢那点手段,怎么好意思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的?”
武润拍拍她的手:“让你下你就下,哪里那么多话。”
木子风还是不动。
武润就笑了——如果他不愿,早开口拒绝了,这样一句话不说,看来是有门:“还不快去拿棋盘。”
让武润猜着了,木子风除了医术,最爱的,就是下棋。他都不记得他多少年没下棋了——在云国皇宫里,人人都看不起他,都欺凌他,谁会陪他下棋?出来以后,武润身边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和他交心,他又自恃高傲,不会主动约人——反正,武润一说棋,他心里就痒痒的。只是,他疑惑,亦吉的棋艺如何?
一炷香之后,他不敢大意了。
武润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吃着水果看着两个人对弈。
从布局上来看,木子风略胜一筹。
但亦吉得了武润的真传,落子刁钻,一时也没让木子风占了便宜。
木子风改了战术,不再小看对面的女子。
亦吉最后败了。
武润呵呵地笑:“不错,知道围魏救赵了。”
亦吉输得不甘心:“娘娘,您就知道笑人家!”
武润把果核放到托盘里,继续笑:“要想进步,就不能怕输。木子风是个很好的对手,多练练,赢他指日可待。”
木子风抬眸看了武润一眼——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她也懂棋?
亦吉小心地问:“那奴婢再来一局?”
武润抬抬下巴:“开始吧。”
两个人屏息凝神苦思冥想的时候,武润睡着了。
亦吉正纠结该退还是该进。
木子风提醒她:“你家娘娘睡着了,用不用给她盖被子?”
亦吉似有些迷惘地看了一眼,起身,拿了薄被过来。
她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直直地就朝着武润倒下去!
她眸子瞬间睁大,本想尖叫的也生生地被吓回去——娘娘!她可不能压了娘娘!
木子风抬头看见这一幕,心脏差点跳出来!他飞快地起身挡在武润身前,双手接住了要摔倒的亦吉。
亦吉觉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良久,她才敢睁眼:“娘娘——没事吧?”
木子风摇摇头,放开她,退后一步,转身看向武润。
亦吉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木子风回头,看见她的模样,又摇了摇头,弯腰,拿起她手中的薄被,轻轻盖在武润身上。
亦吉抚着心口位置,一直低喃:“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木子风重新坐回了原位,看向棋盘上的布局。
亦吉慢慢调整了情绪,却还是没起来,就势坐在地上,小声地开口:“不下了——反正还是输。”
木子风勾唇——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第一局是他轻敌了才费了些时间,这第二局,摸清了她的战术和规律,想赢,自是更加轻松:“你——师承何处?”
亦吉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小声点:“什么师承,不过是平时喜欢,太后娘娘指点了几招而已。”
木子风大惊——太后娘娘?!
炎如霄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时,愣了一愣,可随即恢复如常:“敖洞主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敖卓凡挑了挑眉,月光下的身影挺拔傲然:“无事,只是奇怪仁德王爷为何还留在临天?莫非是看临天景色秀丽,不想走了?”
炎如霄也没什么好脸色,至于为什么不走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敖洞主也是被美景吸引,流连忘返了吗?”
敖卓凡突然笑笑:“没想到,一个女人而已,竟能让仁德王爷如此。”
听出他话里的轻蔑,炎如霄不悦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听闻含烟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你又何必钟情不属于你的女人——别说她不喜欢你,就是她喜欢你,你要得起她吗?”
炎如霄顿时怒了,他话说到这份上,炎如霄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了:“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她是我的女人,这一点不会改变!要不要得起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敖卓凡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连云含卿都对我礼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王爷——”
他话未说完,炎如霄突然大笑:“哈哈哈!既然如此,敢问敖洞主此来所为何事?我喜欢润儿,我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若是个男人,就别玩这些阴的,咱们光明正大地来竞争——你说润儿不喜欢我,你呢?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也好意思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听着他一口一个润儿,敖卓凡突然觉得好刺耳,他哼了一声,不屑地开口:“那样的女人,怕也只有你把她当宝贝一样!她费尽心思拉我上床的时候,可惜了你没看见她那娇媚的模样!炎如霄,我这次过来,是看在和云含卿多年交情的份上来劝你,最好还是早点回云国,否则,出了什么乱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炎如霄双眼赤红,大拳紧握——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武润亲口承认过她做了什么,虽然知道他没得逞,可炎如霄还是觉得怒火中烧,他瞬间冲过去:“不准你诬蔑她!”
敖卓凡身形瞬间后退:“炎如霄你找死!”
炎如霄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你敢侮辱润儿,我杀了你!”
临渊听着何元说完,帅气的眉极快地抖动了一下:“还在打?”
何元算是见识了武润的魅力了,说严重点,说是红颜祸水也不为过,这样的女人,他家主子最好别惦记了:“打完了。仁德王爷身受重伤,敖洞主没下杀手。”
临渊突然起身:“大皇子的人藏在何处?”
何元疑惑地看他一眼,这大半夜的,主子是什么意思?
临渊大步越过他身边:“朕在问你话!”
何元颠颠地跟上:“回皇上,大皇子被您逼进了营山,至今没出来。”
临渊脚步没停:“抽调五千锦衣卫,随朕出发!”
何元大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