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心情渐渐松快了起来,她凝神想了想,笑着吩咐粉樱:“今天不是刚送进来不少预备贡上的水果么?你去安排一下,用新得的那套西域白玉盘盛了,再用白玉壶盛一壶葡萄酒,摆到庭院里的葡萄架下!”
粉樱答应了一声,自去准备不提。
蜀葵带着明月又散了一会儿步,一直等到素兰带着妙真提了个琉璃绣球灯来接她,这才慢慢走了回去。
蜀葵走回庭院中,发现庭院中的灯笼都熄灭了,只有葡萄架那边隐隐透出些光来,便带着素兰她们走了过去。
绿盈盈的葡萄架下,摆着一张梧桐木原木小圆桌,圆桌四周摆着两张梧桐木原木圆凳,圆桌南侧的月季花丛旁,放着一个锦榻,锦榻上方挂着鲛绡帐,影影绰绰能够看到里面齐整的衾枕。
蜀葵见了,不由一笑,奇道:“咦?你们今晚想要我睡在外面么?”
粉樱笑了,道:“夫人,如今晚上屋子里还有些闷,倒是外面凉快些,要不,您今晚试试?”
在蜀葵的这些贴身丫鬟中,顶数粉樱生得普通,可是她瞧着粗粗笨笨的,其实最是心细,知道蜀葵今晚不开心,便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蜀葵兴致勃勃道:“好啊,那粉樱你得陪着我!”
粉樱眯着眼睛笑:“夫人,如果王爷不反对的话,奴婢我倒是没意见!”
素兰她们闻言都笑了起来。
善睐道:“粉樱,你想得美呢!夫人的意思是夫人睡在鲛绡帐内纳凉,你在旁边铺一张竹席睡下,夜间好方便伺候茶水,顺带喂饱蚊子!”
粉樱笑盈盈指着旁边放置的香炉让大家看:“用薄荷香熏着呢,哪里有蚊子!”
她做事素来妥当,自然什么都想到了,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
被这些丫鬟一逗,蜀葵原先还剩下的那点烦闷顿时一扫而空,她忍着笑走到了小圆桌边。
小圆桌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白玉罩灯,罩灯旁摆着用六个半透明的白玉盘和一个白玉酒壶。
白玉盘雕刻成了莲花形状,很是精致,一盘西瓜片,一盘紫葡萄,一盘红酥杏,一盘白梨片,一盘红樱桃,一碟绿玉瓜,看着清爽极了。
白玉酒壶隐隐透出些紫红来,盛的正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蜀葵笑着在圆凳上坐了下来。
粉樱立在一边侍候,把一个精致的白玉叉子递给了蜀葵:“夫人,您用这个吧!”
蜀葵接过白玉叉子去扎红酥杏,谁知扎了几次都没扎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见粉樱她们笑自己,蜀葵也笑了,道:“快给我换个银叉子吧,这种白玉叉子我实在是侍候不了!”
粉樱早有准备,便把银叉子递给了蜀葵。
赵曦在外书房见的人正是安亲王赵昀。
赵昀在沧州封地已经与舅舅傅明义商量好了,既然双方要结盟,共同对付赵旭,赵曦便要表现出结盟的诚意来,别的地方都可以推让,但联姻之事势在必行,不过经历过多少次谈判,必需要把联姻之事敲定。
因此这次过来,赵昀直接带了位傅氏女过来了,正是赵曦麾下大将李可的妻妹,傅明义的堂侄女傅润纹,如今安置入了李府的内宅,与李可的夫人傅秀纹住在一起。
赵曦还没拿到至关重要的那张牌,因此并不肯明确表态。
兄弟两个谈了半日,眼看着暮色苍茫,赵曦便留下赵昀用晚饭。
赵昀的爱妾新近小产了,心中郁闷之极。他虽然坐拥美妾若干,无奈娇妻妒悍,心中满腔的愤懑,却又不能向赵曦这个做弟弟的诉说——若是说了,赵曦吓都吓死了,如何敢娶傅氏女?
傅王妃那些雷霆手段,赵曦虽未直接参与,也算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起码算得上帮凶了,因此赵曦心中清楚得很,也不肯多提此事。
赵昀赵曦哥俩均心怀鬼胎,却又不能说透,便一杯一杯地干杯。
赵曦总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容易醉,怕说出不该说的话,便下意识地有所控制,最后把赵昀给灌得酩酊大醉。
赵昀虽然醉了,却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份理智,一言不发,被赵曦搀扶着去了东客院。
东客院位于平王府的东南方向,园林齐整,房舍俢洁,是王府招待贵客的地方。
瞧着小厮们安置着赵昀睡下了,赵曦吩咐小厮林瑜在这边听用,自己起身带着赵敏等人出了东客院。
这时候夜有些深了,白日的葳蕤花木在夜间变得黑黢黢的。小厮打着灯笼,却也依旧只能身前的一小片路。
想到赵旭的步步紧逼和赵昀方向的结盟条件,赵曦心头顿时被阴霾所笼罩,边走边思索,在赵敏等亲随的簇拥下,抄近路穿过下人住的东偏院那一带,往内院走去。
夏日的夜虽然凉爽,可是封喜真心里却燥热无比——王爷已经从金汤城战场回来了,她岂不是有希望了?
她实在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来冲了个澡,穿上单薄的夏衣,搬了张小凳子走到东偏院门口,也不点灯笼,半开着大门,坐在门楼内纳凉顺便晾干湿漉漉的长发。
当那一串灯笼分花拂柳逶迤而来的时候,封喜真先是吓了一跳,可是一想,便明白了:这个时候过来,又这么多灯笼,应该是王爷在这里经过!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起身扶着大门站了起来,心道:我若是这会儿走出去,和王爷走个碰头,王爷会不会注意到我?
转念一想,封喜真又觉得不妥——万一王爷的扈卫把她当刺客了呢?
她接着又想:要不我出去立在那株白杨树下唱歌,让王爷听到我的歌声?
可是摸了摸自己披散在身后的顺滑长发和身上的半旧夏衣,封喜真气馁地把倚在大门内,探头眼睁睁看着众小厮扈卫簇拥着王爷从大门前经过又走远,消失在幽深的花木深处。
她倚着大门,默默地在心中计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