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挺有种的。”老者见状,转怒为笑,嘴角噙着笑容,不过他全身的气势还在飙涨,给流尘的压迫不减反增。
四周的术息犹如山岳般压在流尘的身上,一股股可怕的压迫感好似重锤一般,随着术息的流动,一锤一锤地砸在他的后背上。
因为这只是在流尘的梦中,所以虽然他被这压迫一锤一锤地砸着,却是一口鲜血都没有喷出,胸间只是烦闷,也没有气血的翻涌。
可饶是这样,流尘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荡漾在四肢百骸。他的脸庞一片惨白,看不到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血色,面部的肌肉不断地痉挛,嘴角抽搐,牙关紧咬。
虽然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但是流尘自始至终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偶尔在被术息砸中的时候,闷哼几声。
这副傲骨倒不是在钱掌柜那里得到的,而是与生俱来,像他的父亲,遇到困难从不退缩,坚韧的心性倒是后天养成的,不过在这个年纪,有这样心性的人却少之又少。
以至于将流尘当成寻常少年的老者,甚是惊异,暗自咂砸嘴,心道,“这小子心性倒是不错,可堪大用,像他老子!”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老者的手上却是另一番动作,双手连连结出古怪的印法,每一次的翻动,都有磅礴术息的追随。
“嘿嘿……”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老者嘴角勾起一抹戏谑之意,沉声道,“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低头说‘服’。我就撤去这术息的威压,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流尘闻言,一团怒火就自心中爆发而出,虽然周围的磅礴如海浪的术息压得他喘不过气,但是从他爬满血丝的双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愤怒,唯有愤怒!
眼前这个老者和他素不相识,不过是交流过几回,自己也不曾得罪于他,和至于这般逼迫于他,而且那种仗势欺人的感觉让流尘很不爽。
不就是比自己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都说高手有高手的傲气,不恃强凌弱。可是眼前这老者,根本就没有高手的一丝风范。
欺负比他弱的人,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是心安理得。那嘴角微微掀起的笑容,说明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而且为了让流尘臣服,老者还一次又一次地加压, 这样一来,老者不仅没有让流尘服软,反而将流尘逼入绝境,激起他内心的抵触和身体上的剧烈反抗。
流尘闷哼一声,然后蓄力于双腿,在阵阵骨骼的撞击声中,竟然就那么突兀地站了起来。
没错!就是站了起来!
全身的肌肉因受不了术息的挤压,而剧烈的收缩抽搐,手脚一阵痉挛,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上齿紧咬下唇,直咬得下唇先是发白,继而发紫,不过却没有鲜血的流出。
“做梦!”简单的两个字,却是硬生生地从流尘唇齿间蹦出来的,重如千金,掷地有声。
在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流尘如释重负,眼神怨毒的盯着老者,大口喘着粗气。
望着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流尘,老者不怒反笑。在流尘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浑浊的眼神中有着一抹不可察觉的赞许闪过。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是流尘就这么服软,他恐怕连鄙视的机会都不给流尘。
当然他也知道,流尘是决计不会服软的,不因为文别的,只因为他是那人的儿子。
“好!既然你这么倔骨头,那我就亲自动手,让你心服口服!”
老者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双眼微合,手中结印法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其指尖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将其周身的术息都吸引过来。
先是有着露珠般的术息球在他身旁凝聚,渐渐地,细小的术息球融合在一起,越聚越多,到得后来,汇成数十道术息长河,翻腾不息。
其中翻涌着层层术息巨浪,恐怖的威压随着巨浪的涌动而席卷而出,瞬间就将这片天地笼罩。
“咚!”老者猛地踏出一步,雷鸣般的闷声从其脚下传出,那缠绕在他身边的术息,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化为无数道紫色流光,冲天而起。
在无数道紫色术息冲上云霄时,老者眼神微凝,其眼中便是有着精光暴射而出。
深吸一口气,神色渐渐放松,老者对着头顶翻滚的犹如海浪般的术息一握拳,低喝一声,“落!”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翻滚的术息,皆是剧烈地沸腾,然后犹如流星雨一般从天而降,空气是直接被震爆,雷音响彻,磅礴的术息中更是伴随着狂暴至极的可怕力量,所过之处,黑暗擦亮,空间破碎。
“嘿嘿!”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流尘仰面朝天,漆黑如夜空的眸子深处,有着炽热之意涌起,好似烧得正旺的火炉。
流尘的性子就如弹簧一样,你越是压他,他越要反抗。所以赤手空拳面对这可怖的术息,流尘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战意高昂。
双手互扶,双脚虽然因为支持不住身子,而不住地颤抖,但是勉强还能站正,挺直脊梁骨,流尘如一把枪一般,笔直而立,锋芒直指苍穹。
“唰唰唰!”无数道术息倾盆而下,毫无遗漏地砸在流尘的头上,脸上,肩上。
虽然恐怖的力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一直站得笔直,高傲的头颅至始至终,都没有低下。
无数躁动的术息从毛孔渗入他的身体,四处肆掠破坏。 并且在它们的侵蚀下,他的这具躯体逐渐地从这片天地消失,先是他的双腿,然后是小腹,最后就要到他的头颅了。
“嘿嘿!”在术息湮没他的脖颈之时,流尘才对着老者,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虽然难看的不该称之为笑容,但是那其中却蕴含了流尘最本质的想法。
他坚持着他的操守,直到身体消失的那一刻,他都没有低下高傲的头颅。他用行动有力地证明了他不屈的傲骨。
头可断,傲骨不能断;血可流,直腰不能折!
在流尘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绽放,他高傲的头颅,就被术息吞没了,躯体化为一缕清风,彻底从这片天地消失。
老者直到流尘在他面前消失的一刹那,眉宇间的神色都未改变。不是不改变,而是他完全地沉浸在流尘最后那一抹笑容之中。
那笑容中包涵的情感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让他不得不沉下神来深思。
“好小子,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此心性,的确像你老子,当得了大任。”在流尘彻底消失之后,老者脸上才绽放出灿烂如菊花的笑容,望着流尘刚刚所在的位置,不住地点头。
“唉!我也是的,怎么能如此欺负一个后辈呢?罢了罢了,待得此番出去以后,我送他一场大造化吧。”
老者沉吟了半晌,然后埋怨自己几句,最后便在一道道叹息声中,消失在黑暗尽头。
“尘哥哥,你醒了?”守护在流尘身旁的小幺子,见到昏迷中的流尘,睫毛扑闪几下,激动得大声叫了出来。
流尘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通红的小脸,正是伏在他身旁小幺子。
“我还没死么?”望着小幺子这张熟悉的小脸,躺在草垛上的流尘自嘲地一笑,旋即缓缓抬起双手,在自己的眼前比划几下,脑海一片混沌,脸上挂满不可思议,恍如劫后余生。
“呸呸呸,胡言乱语,大风吹去!尘哥哥,你乱说什么呢?”听到流尘一睁眼便说到死,小幺子小脸一板,肉嘟嘟的小嘴不满地上扬。
流尘见状,苍白的脸庞绽放出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满眼柔情地望着小幺子,正要说什么,却被另一道熟悉的声阻拦了:
“是啊!我们的血笛魔子,怎么能轻言‘死’字。”
说话的人正是慈眉善目的张十二,他一直守在这里,刚刚不过有事出去了一下,一进门便听到小幺子兴奋地尖叫,心中已然明白她这般高兴,是因为流尘醒来了。
“血笛魔子?我么?”流尘缓缓从草垛上爬起来,右手悻悻地摸摸鼻子,语气中自带疑惑。
“当然是你。一位少年,一管紫笛,只这么吹一曲,谈笑间,黑海帮便灰飞烟灭,脚踏遍野横尸的血笛魔子,除了你流尘,还能有谁?”
流尘的醒来,让张十二心情格外舒畅,说话的时候便开始调侃流尘。
“这样啊?”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流尘脸上露出罕见的尴尬,沉吟一会之后,才笑嘻嘻地说:“血笛魔子,这个名字不错,倒和我很般配。”
张十二面露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打趣道:“那是,杀了那么多人,能不般配么?”
“嘿嘿”流尘干笑不语,一旁的小幺子却接过话茬,为流尘辩护,“尘哥哥,杀的可都是坏人。黑海帮的这些人,只知道欺负我们穷苦百姓,该杀,该千刀万剐。”
说到激动处,小幺子还挥舞着拳头,为自己鼓劲。
“哈哈!”流尘和张十二见状不由地开怀大笑,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浓雾便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