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罢“下下签”夏尝笑,“闭眼太岁”陈至剑再横提,严阵以待刚追过来的“三悟心猿”孙游者。
孙游者显然也没看到二人方才相斗过程,走近池畔时候眼中浑然没有“闭眼太岁”陈至这个人的存在,而是向自己的同僚发起问话。
“你败了?”
“……没错!”夏尝笑这张冰冷的脸虽然显不出表情,语气却十足能透出其不甘。
“怎么败的,打满了五十合?
他又是用什么招式来败你?”
孙游者这两句问话接连而发,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反而像是讥笑夏尝笑一般。
夏尝笑不满的语气则说明他也十足讨厌孙游者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发问:“人在那里,你也败给他,不就可以自己体验?”
孙游者摇摇头,缓缓道:“不对,我比你的武功要强,我应该也比他强才是。
所以你败给他是自然而然,我若要学你败给他却难免要矫揉造作,不能将过程还原。
我的好奇无法通过这种方式亲身验证来解,只会让我的心更加疑惑,让我的情绪更加地失落。”
夏尝笑冷冷道:“你到底是来斗他的,还是特地来酸我的?”
孙游者略作思索模样,话语一停身子也一停,整个人像定住了一样呆立了两三息的时间才不紧不慢开口:“你我分属同僚,我无酸损你的必要。
与这位‘闭眼太岁’陈少侠比斗是此间主人在意之事,对我既不是任务也谈不上消遣,更加不是必须。
所以我跟过来,是来帮你的。”
陈至不介意这两人耗费点时间,“下下签”夏尝笑记不清自己出手几合,有所顾忌不敢再入战圈已经算是封住。
“三悟心猿”孙游者之前在“如斯园”主院已经展出惊人业艺,陈至不认为自己是其对手,无非能不能设法拖到五十合而已。
而如果想要在相斗中争取到五十合不败,陈至相信还是要那名魏春风再次进场,自己击破魏春风这最弱的一环再设法用挟持魏春风来限制“三悟心猿”的路数才有机会。
再不然,陈至就只好指望自己暗中做足那位江姓著作郎大人的余地这点让他心情够好,自己再设法在被斗败之前说服那位大人取消这次斗约了。
陈至相信自己之前急智两手之后,那位江著作郎必有不甘,肯定要到场见证比斗结局,而且说不定会想一个模棱两可的法子来设法讨回面子。
而自己只要打个哈哈佯作中了他的套,相信他就会心情好些。
不过眼前两名杀手也让陈至觉得颇有趣味,这两人都是一副冷面悍将的模样,这两种冷法却又不同。
“下下签”夏尝笑的冷是一种冷漠,相信他真是从很久前就开始做刀口舐血的买卖了,一直走在杀人才能的路上的人最终要么麻木到冷漠,要么扭曲到毫无感触。
陈至相信要按这两种杀人者的路子来分的话,“浪风范客”属于后者,而这位“下下签”却是属于前者。
“三悟心猿”孙游君的冷却像是一种来自不同世界的温度差,这个人显得心思澄明却又事事疏离,冰冷出自于他对其他事情那种纯粹看客般的态度。
这人真得像是个石头中蹦出来的猴子,对于人情世故的一切都只从自己愿意接受的角度接受,反之则完全无视。
陈至没空细究这两名杀手“冷”的不同,只希望他们互相多扯几句咸淡,最好能拖到那魏春风跑来把自己送作肉票。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可能避免和这名“三悟心猿”对上。
陈至的运气始终不好,这两名“摘星楼”杀手虽然确实多吵了几句,陈至也通过敏锐的感官察觉到又一修炼者靠近的脚步,但是杀手们的“争执”如同断弦音般戛然而止。
让这两人谈话结束的,是“三悟心猿”孙游者那莫名其妙的作风。
只因“下下签”夏尝笑给孙游者烦得可以,随口一句“你怎么不先去斗赢了他,再来和我讨论谁有理?”想要结束话题。
“好!”
夏尝笑自己没曾想到,自己想要结束话题,这孙游者居然真的好像把刚才层出不穷的辩驳话题完全抛下,真提枪跃向“闭眼太岁”陈至而去。
陈至也一惊,运足炼觉途“有兆先知”境界威能,欲以近乎于窥探未来的敏锐直觉来防备“三悟心猿”暴起之招。
孙游者这招,却只是一步连人带枪窜上高处的身法而已。
这招身法“龙马跃涧”不止看上去毫无作用,实际上也只好像比较吓人一样惹眼罢了,连孙游君自己都只是为了换个脑子舒发一下自己心情而用。
这身法却动作忒大威势的确也大得吓人,是以陈至、夏尝笑两人都以为紧接着孙游者便要出手,谁知他只是窜到廊桥的廊顶上居高临下而已。
所以陈至的炼觉途威能,未能产生任何警示。
陈至疑惑之间,正以为是自己疲劳所以炼觉途炼途失灵或者孙游者功夫高深到超出炼觉途高境不稳定状态威能能测地步,只见一道白光如同雷霆破空,又有如神龙扫尾击向自己周身。
这等运枪拿杆功夫,陈至之前也只见席子和展出来过而已。
确切说陈至生涯中所历枪术者敌手本来就不多,今次才遇上的“三悟心猿”和之前动过手欧的席子和已经算是其中的最佼佼者。
如果陈至和枪术高手会得多了,此时便会分出来席子和的枪法上功力更加老道,而孙游君则胜在一手拿杆技巧纯熟灵活。
这手探枪之招同时囊括了枪术中“拿”“扎”两门功夫的高深道理,不断探出几点的扎法孙游者附以“悟净”心法里的“往复流沙”要诀,而拿杆之熟妙到让杆子如同蛇起皱麟的则是“悟空”心法里的“斜月三星”。
这妙招中两大要诀还是要以“斜月三星”为主,一抹斜月旁边补上三个星点,那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心”字,枪杆枪尖随心而动的这份灵活正是此时孙游者乱探枪法最高明之处。
陈至慌忙运起“信权刑无礼”连环无招妙招,要从自己所有武学所学手法技巧中找出应对之招先挡下这泼水一般压过来的乱探之枪。
凭借手中长剑他勉强接住几枪,再往后接却显得越来越困难。
只因枪上浑然之力不止已经渐融一体,更因其上不绝倾泻的劲力本身也是愈来愈重。
炼体者,陈至终于判断出“三悟心猿”最擅的四大共途。
这也代表孙游者是此时已经多少有所虚耗的陈至最难以应付的那种修炼者。
陈至来不及等魏春风进场了。
孙游者的枪势连刺不绝,这严格来说只是交手的第一个回合,陈至已经明显处于难以摆脱的下风位置。
孙游者的枪法固然可怕,更可怕的则是他想到什么做什么的独特思路。
要不是孙游者先是以那声势吓人的无用身法暴起,又莫名停了几息再突然出手攻击,陈至或许还能反应及时,接招同时便往其他地方移些脚步,那“信权刑无礼”接招几次间他人就已经挪到孙游者枪势所笼范围之外和孙游者再开新合了。
孙游者“想窜就窜”“说停就停”“能打就打”的作风全然偏离人类思想,才是此刻能压制住陈至的胜场。
陈至下风越发明显,想在败战之前免于落败,就只有强行变招试险。
陈至想到同时,已经变招尝试,以无招之招接上孙游者枪尖的长剑反用“千回剑法”之“圆”,以剑尖为“小圆”,倒以持剑腕子敛缩拿肘子收招之势去做出那个“大圆”。
这样一来,陈至倒像是用螺旋的运劲法像请客人进家门一样把孙游者的枪尖纵放到自己身前门户处。
放纵敌人的枪威,只为了同时引导敌人汇起枪势,化乱枪为一枪必杀之枪。
所以电光石火之间,陈至只好相信,相信这瞬间变步的反向“返真一步剑”步法能够及时在这枪尖威力绽放之前让自己退走。
孤注一掷,才有机会逃离这必败局面。
这一次,陈至运气不错,胸前只是被余劲点出一点小伤人就飞退躲开危险处境。
不过运气不错,也是相对陈至自己平时而言。
他慌不择路下飞退方向毕竟错误,整个身子飞退中撞断了池上廊桥凭栏好几根,发出赫然之响!
这之后的幸运之处倒是这处池子陈至落得位置毕竟不深,落池之后人只被水没到腰间稍高一点的位置。
水中极难闪避下一招了,陈至不知身上被浸得冰凉,心中也同时一凛。
好在作风独特的孙游者并未趁机追击,而是又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问题。
“下下签”夏尝笑已经退到一边去,魏春风虽然也追到,但是落在陈至眼底更为显眼则是另一个作风……起码打扮放在此时很独特的人。
那人一身夜行衣,陈至一见之下虽然整个人在水里一怔,却马上猜到这人是谁。
何况这人看见陈至突然落水之后,心中痛快,笑声一漏复才收敛,那一声早已暴露了他的身份。
江南岸笑得既痛快又别扭,他根本不曾想到刚刚追到现场看到的不是武决而是“闭眼太岁”狼狈落水。
偏生江南岸自己为了模糊那条已经答应了“闭眼太岁”的“园中一切事物不必在意”约定,自己穿上夜行衣,此刻摘下面罩表露身份嘲笑好像这夜行衣是穿心酸的一样。
不能表露身份,那再痛快……好像也会打个折扣。
魏春风在池边急停的步子显示这人不会水,陈至暗自记住这点,见孙游者也没再继续攻击也开始思索这事怎么收场。
约好的规矩里可也没说被人打落水算输,陈至只要擒住魏春风还是有十足的机会暗中吹捧一下那位江著作郎让他收回约定,让此斗就此作罢。
只是这“三悟心猿”孙游者作风思路大异常人,陈至不敢确定自己用寻常的声东击西能在此人面前争取到制住魏春风的机会。
尤其陈至自己也缺乏半个身子在水中和人动手的经验。
突然孙游者冷面上口一开,用一种释怀口气说道:“我想到了,刚才的问题在于枪不够重。
如果枪够重,我的枪势之下威力渐强的压力也会更快累积到‘闭眼太岁’不能完好接住的地步,那便会胜了。”
忽然孙游君手探怀中, 陈至一时以为他要摸出什么暗器又突然向自己发难,持剑之手扬起一帘水后才将剑摆在面前。
因为孙游君最后掏出来的也并不是暗器,陈至此举反而显得滑稽,夜行衣打扮的江南岸又是强行憋笑,痛快地不彻底。
魏春风更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和泡在水里的“闭眼太岁”过招,他刚才也已经通过笑声听出这夜行衣黑衣人是自己姑丈,对姑丈为什么做这个打扮他也不敢轻易开口过问,只好在原地比着手中那口剑瞎忙。
至于孙游者,他摸出来的原来是个抱箍一样的饰物,呈紫金之色。
没人问他此物是什么,他倒是自顾自说明起来了:“这是‘如意紧箍’,每只重两斤四两五钱。”
说着,孙游者手快得没影,不止将手中的“如意紧箍”套上自己那杆长枪,甚至还多从怀中掏出另一个同样已套上。
“这样便是枪的前身加了四斤九两,加上施枪力道应该就够重了。”
孙游者自言自语般地说明了这两个铜抱箍箍在枪身上的作用,这才满意。
其实在场之人见他这两个抱箍箍在枪上,人人都已知道这是用来增加配重的配件,根本没人需要他这一席解说。
“方才算是我们斗了两合,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
孙游者这才把话题转回两人之间才进行了一合多的比斗上。
陈至却已经不想再和这人多斗了,倒不是武决上没有取胜的机会,而是这人作风思路古怪到让人捉摸不得,哪怕做他的对手都感觉到浑身会被他作风带的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