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风范客”左手扶起“报童帽”,手持杖中怪剑缓步移动。
独眼怪老头柳三严站姿平常,毫无杀气,如同身无武功,从其身上也感不到任何危险气氛。
全身都是破绽,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破绽。
“浪风范客”不会再把这人当个寻常的老糊涂,这人在他眼中就如同个签筒,不摇出来签子永远没法看出是凶是吉。
这就比刚才那个上前找死的“落地雕”冯洞高明许多。
“浪风范客”古怪“墨镜”之下,眼神已经改观。
“浪风范客”问道:“你杀过人吗?”
柳三严以古怪生硬语调回答道:“杀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浪风范客”回道:“我认为,一流的杀人者,每个都有杀人固定的角度。
如果你杀伤太少,这种讲究所能带来的美妙感觉你是体会不到。
好心提醒,我杀人的固定角度,永远是在正面。”
“假秽界鬼子,想骗吗?!”秦隽仿佛永远都有插嘴呛人的力气。
“落地雕”冯洞云被击败的过程秦隽虽然没能看到,但他一心认定“墨镜”怪人打法古怪阴险,一定不会用正路子和人比斗。
这位柳三严实力不明,如果不能搞清这一点,纵使武功高超也是十足危险。
毕竟这人此刻身系多人生死,秦隽并不希望他莫名其妙遭了道。
柳三严皱眉道:“古怪的讲究,那这样如果敌人背对于你,你是不是不能杀?”
“浪风范客”回道:“他总会有正面,‘浪风范客’总会有办法让敌人正面以对。
相信并没多少人敢于向一个专门的杀人者袒露后背。”
柳三严仍是奇怪,问道:“古怪的讲究,似乎没什么必要?”
“浪风范客”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看来你杀的人不够多。
当你的生命中充满了杀戮,就会明白这种讲究是多么必要。
若你的人生只剩下了残杀,你更会明白这种讲究如同旱中甘露,缺之不可。”
柳三严神色严肃,皱起独眼眉头,道:“如果光论数量,我想我杀的人还算蛮多的,可需要你这种讲究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
“浪风范客”对此自有一番理论:“纵使你杀过几百人,如果连固定的角度都找不出来,那仍说明你杀得不够多。
说出你杀人的数目,让‘浪风范客’帮你品评你还需杀多少人,才能找到这种感觉!”
这一句好像难住了柳三严,这矮老头子难得一手抱在胸前衣服里面另一手抚下颚须,进行思索。
“具体的数目我也弄不清楚,能弄清的部分……”
柳三严的眼光好像没落到现在,他应该是认真计算人数。
“……大概只有三万七千多人吧。”
被这个数目震惊的,在场不止“浪风范客”一人。
你胡编也来个靠谱的数字,这样怎么能唬住那“假秽界鬼子”,秦隽心中着急。
秦隽想,如果能编造出个够大的数目让这“假秽界鬼子”不敢动手,可以在当下确实解除众人危机。
可这个数字实在离谱。
“浪风范客”也语带了怒意:“柳三严,夸口夸得过分!
作为一个杀人者,把杀伤性命数字作为玩笑,你是永远理解不了杀生的意义!”
柳三严双手从衣中抽出摆正,一抖袖子,以生硬语调严肃道:“好,我现在明白你很想和我交手了,
只是你说错两点,我不得不啰嗦纠正。”
“哦?!”“浪风范客”带着讥讽语气反问:“是什么?”
柳三严缓步向前,他的架势不变,仍如寻常走路。
“第一,三万七千余条性命,从来没有一条是玩笑。”
柳三严狂言甫吐,“浪风范客”一步踏前,快如霹雳骤闪,一点银光当中直去!
这一手攻招,柳三严轻抬左手,如同托物,轻轻触到细剑银光,细剑银光随即黯淡消失。
这一剑的锋锐去了哪里?
“浪风范客”感到自己仿佛用柳条戳向泥土,手上劲道全然不对。
抽剑之后,连刺又至,“浪风范客”不愿轻易缩短距离,要以连续的攻势看清对手路数。
柳三严左手一按,向前再进一步,周身寒光如同夜晚梦幻,寻之无踪。
“第二,杀生如果要赋予意义,也不是在现在或者过去,而是要寄予到人下一次杀生时。”
“浪风范客”惊怒之极,强运全力,要展示自己全身手段。
细剑攻之又攻,炼心一途“不滞于物”威能心生相生,展出夜间飞萤,点点致命。
“报童帽”强打连环,短打距离之内,炼技一途“身先意从”威能使得招招凶险,轻易触之者将或瞬受万斤巨力或迎锋锐刀锋。
以硬皮黑平头怪鞋、裤中硬皮护膝脚踢膝顶更是先前战中未展攻势,炼体一途“超脱血身”威能使得这些险恶袭击连环不断攻势和威力绝不稍减。
“浪风范客”杀境初境“杀气腾腾”境界威能更是催化到寻常炼杀者不可望之项背的高度,席卷四方数十丈无形无质杀气浓缩汇聚其周身变得有形有质如同一团黑雾。
杀气黑雾范围内,“浪风范客”连攻所踏脚下地面给有形有质杀气侵蚀,瞬间蒸腾成乌有。
“浪风范客”和柳三严一人疯狂连攻,一人双手缓缓或抬或按,两人脚下产生一丈见圆深坑,两人身子恍若腾空。
这深坑,自然是被“浪风范客”身周杀气黑雾狂舞变化影响,地面所有物质蒸腾不见而成。
在场观战众人此刻更是难挨。
凌泰民状态最好,也仿佛感到什么东西无形刺骨,钉住全身让他僵在原地,欲要动用身体才发现自己无伤处逐渐有将形成内伤之势。
凌有容仿佛重伤处伤势突然加重,当即剧痛昏迷,整个娇身却在后仰瞬间给什么东西钉住在半空。
何火全、莫言休也是同样,不过他们是在地面上,比凌有容好受许多。
陈至突然发现转移自赵烛影的早已愈合旧伤仿佛复现身上,搅动肠胃。
秦隽、藏神威炼体途“超脱血身”威能带来的恢复速度仿佛骤然消失。
这一切影响都只来自于“浪风范客”连环攻招。
以全身手段,在自己最喜爱的“固定杀人角度”连攻,能使得“浪风范客”短暂突破进入杀途高境“旁若无人”境界,发挥出“旁若无人”境界改转运势威能。
余劲数十丈,一只飞鸟不幸进入余劲范围,无声无迹死在高空之中。
它的死因是身上复现旧伤,又增未来所有可能遭遇之伤。
“浪风范客”最强杀手锏,连攻之招“小步舞曲”,自身周杀气最浓处开始散布数十丈逐渐衰弱的单纯死亡概念。
陈至“无微不至”炼觉途威能,使他成为在场最能清楚判断此招威力的人。
这招“小步舞曲”威力到巅峰时,其周身黑雾威力最强处堪有仅比当年雀房山“小三口”赵烛影“周天三火剑”最深邃极招“三味燎原”全力差一点的威力。
在场被余劲波及之人,也正是在承受屠世先生晁颢当年对付“试剑怪物”凌绝的手段之一,区别不过他们遭受的“旁若无人”连锁意外威能无论质和量都比不上而已。
屠世先生晁颢是稳定的“旁若无人”杀途境界,而且控制之妙难寻敌手,毫无外溢全部威力作用在凌绝身上。
此刻陈至等人所受到的连锁意外威能余劲影响,威力与之相比也不过区区飞虫对比浩瀚宇宙。
陈至估计“墨镜”怪人全力之下,已经有雀房山之战时“小三口”赵烛影全力八九成实力。
秦隽也准确判断出这“假秽界鬼子”真实实力不止远超南信乡、马天云,更在那“提灯混蛋”之上很多。
无怪堪称高手的“落地雕”冯洞云,在这人手上败得有如遭到玩弄。
可那柳三严仍然未显败势,真是奇怪。
与柳三严交手的“浪风范客”感觉只会更加奇怪。
连攻决杀之招“小步舞曲”到这时已经用到第三轮重复,“浪风范客”毫无任何一处攻势产生效用的感觉。
他自己的感受也恍如置身汪洋大海中的竹筏之上,风急浪狠,数次掀翻竹筏让他葬身海底,他自己又数次莫名其妙回到竹筏之上,准备面对必将掀起的狂风巨浪。
所以“浪风范客”只好连环反复使用决杀之招。
“小步舞曲”持续,他有一息生存空间,稍立浮舟。
“小步舞曲”一停,狂暴加身顿化恐怖寂静,葬身深海。
炼觉途“无微不至”威能从开始攻击之时就全然失去效用,到现在所有直觉也只不断反复告诉“浪风范客”一个派不上用处的事实:
柳三严用的这是剑法,这是剑法!
用手刀施展的,极其缓慢看似无力实际威力难以想象的剑法。
一式用错,“小步舞曲”乍然停下。
交战两人停下,缓缓从两人处掀起一阵清风
空中死去飞鸟给清风拂过所有伤势顿化虚无复活如初,双翅一扑更上一丈夜空。
陈至等人给清风拂过,“小步舞曲”带来伤势也化虚无。
宋符生尸身一动,短暂的生命短暂再逝,只在流出的变暗血液之外再流出一小股鲜红鲜血。
“浪风范客”停在个似乎半跪的架势,浑身力气犹如最佳状态,柳三严的手刀压在他的肩上,靠近他的脖颈。
“好了没?”这是柳三严的话,比那阵清风更加轻微。
“浪风范客”心已如死后复生,他最清楚停下自己“小步舞曲”的,和引发这阵清风的,都是柳三严这一记手刀“剑法”。
交手至今,“浪风范客”认为这是柳三严唯一稍显认真的一招。
柳三严的心中也颇有感慨,眼前的年轻人在他看来惊才绝艳,仿佛让他看到自己父亲壮年时候模样。
而他父亲所提倡的“活人之剑”概念,和他八字不合。
刚才兴致突生,以模仿父亲“活人之剑”概念即兴一招无招之招。
他明白自己虽然已经超越自己父亲甚远,终究不适合这条道路。
在“活人之剑”概念的发挥上,柳三严觉得自己还比不上父亲,这记仍比自己父亲全力时还稍弱的即兴之招就是明证。
即使不到三十岁就远远超越自己父亲,对柳三严来说后来越来越强的自己和父亲道路差别仍成心结。
经历越多事情,这个心结越重。
柳三严撤去手刀,两人脚下地面也在不知何时恢复如初。
“浪风范客”夺路而逃,留下一句喊话:“我知道‘马豆乌’的消息!!你一息也不要耽误,赶去兖州西边交界处!!!”
他当然不知道“魔童”是什么,不过眼下想要害死没处理掉的这几人,只有赶紧引开这怪老头柳三严,让南信乡有机会负责收场才有可能。
“浪风范客”可以接受自己的战败,但仍需要杀人者的名声,重振之时,他需要别人能提供他合适的残杀。
“真的吗?!”柳三严闻言一惊,随后向东飞快奔去。
在白天时候,他问了南在这处的什么方向,面向于南方,他瞬间认定左手边就是西边。
所以他记住了“西边”在哪。
藏刀门所处正是兖州境内靠西,“浪风范客”随口一句,柳三严对“魔童”消息挂心甚多,立刻奔向心中“西方”。
陈至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但是不及他开口,已看不到“浪风范客”或者柳三严任何一人的形迹。
危机似乎解除了,似乎又没有。
如果南信乡得到诡剑“罻罗”成功逃离,此间无论牺牲还是坚持都将失去意义。
而剩下之人的状况,完全不足以控制任何去追南信乡时可能面对的局面。
“浪风范客”越逃越远,炼体途、炼觉途、炼技途、炼心途四大共途初境威能全部用于专心远离修心殿方向,他不敢丝毫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