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大殿内一片肃穆,威严无限。
八百阴玄高手分左右而立,不再悬浮于蒲团之上,取而代之屹立于大殿两侧数丈高的玉柱之巅,一个个高冠肥袍,手中持有象征身份的司命玉如意,脸色也深沉的很。
易流云一行人步入大殿,瞬即被殿内形如实质的威压气场感染,一个个也跟着紧眉竖目,端正形态,唯有易流云,始终一副临山观海的心情,脸上挂着淡淡的邪笑,不偏不失,负手而立。
“混账,一出手就伤及同门弟子,下手阴狠,易流云,你该当何罪。”大殿尽头,玉柱之上,一团黑气缭绕的硕大云霞上,黑云峰宗主,矮小敦实的任古正大声咆哮。
易流云撇了撇嘴,一脸无辜,“不是我先动手的,是他想先宰了我,他都动剑了,我不过是空手,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
“放肆,你击伤同门还试图狡辩,易流云,你眼中可有我这个黑云峰主!”任古大怒。
易流云却淡淡的说,“就事论事而已,我一介剑玄,空手击败一个意图伤害我的家伙,这也有错?难不成就因为他是你黑云峰的弟子,我便该束手就擒,任凭欺辱不成?”
“你……”任古口舌哪里有易流云厉害,何况自己门下的王破军也十足的不争气,同样都是阴玄第二层,对方竟然不用剑,一拳就将其轰趴下,此事放到哪里都算是笑话一场。
“好了,易流云,你且闭嘴,今日乃是你等六人的冠冕大礼,为何姗姗来迟?”一团赤红如火的云霞飞至大殿正中,刑罚大长老火云飞出面,大声呵斥易流云。
易流云明白刑罚大长老是在转移话题,当下恭敬的说,“禀告火大长老,本来我也不会迟到的,但奈何路途上遇到了莫名的袭击,险些丧命,因故才姗姗来迟。”
“袭击?何人敢大胆袭击我流云宗的弟子?”火长老勃然变色。
易流云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殿前高高在上的紫色祥云,淡淡的说,“是两个不入流的下三滥,被我几下子轰死了。”
火云飞追问,“你可知道他们的来路?”
“两个小毛贼而已。”易流云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我使手段搜刮过他们的神魂,没什么后台。”
刑罚大长老这才点了点头,“那便好,安全第一。”
“既然你们人都全了,下面就可以进行授冠大礼了。”火云飞抬手,一蓬焰火冲天而起,如同一条有灵性的硕大火蛇,将殿顶围成了一个长长的火圈之纹,大殿中瞬即亮若白昼。
这是冠冕大礼的前奏。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低喝再次响彻全场。
“且慢!”
黑色祥云上的任古又跳了出来,这一次,他的矛头直指刑罚大长老,“火云飞,你身为刑罚大长老,竟然视易流云击伤王破军视若无睹,简直就是失职,此刻又听信易流云一面之词,不做调查便允诺他参与冠冕大礼,火云飞,以公谋私,你根本不配司掌刑罚一职。”
火云飞眉目一拧,与他向来交好的红云道姑当即出面解围,“任古,你休得胡言,火云飞何曾以公谋私,好好的冠冕大礼,别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门人大动肝火,典礼可耽误不得。”
“此言差矣。”大殿之上,与火云飞平齐的巡查大长老此刻也跳了出来,声若洪钟,“易流云不遵冠冕礼节,就算是半路遇到袭击,也该拿出证据来,很多事,不是你随便说上一两句就可以忽略过去的,而击伤王破军,殿前行凶却是不争的事实,总要先给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屁的说法。”红云道姑性子火爆,直接骂了开来,“大殿前十万双眼睛,你也不去问问,到底是谁先动手的?难不成王破军那小子一剑刺过去,将易流云刺出几个血窟窿才算合理?我看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大笑话。”
“红云,你怎么说话了?”任古眼珠子一瞪,矢口否认。
二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正在此时,一个阴沉雄浑的声音于大殿前缓缓响起。
“凡事总要以理而行,我们流云宗身为玄道正门,古流大派,不仅要看弟子的修为境界,更要看重弟子的品性以及道德,一个心术不正抑或是斗狠凶残的弟子,即便天赋再为出众,实力再超群,也是难以成为授冠弟子的,依我看来,此事易流云倒无大差错,其错都在王破军,依我看,王破军当革除此次冠冕大礼的资格,其他人无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紫云峰的赤眉上人。
易流云心头微微一惊,赤眉以往与他不对路,这一次的王破军之所以敢为难自己,显然也有他的功劳,但却在最后关头,舍弃了王破军这个棋子,反而相助自己,有什么阴谋?
“赤眉所言不错,此次殿前争斗,二者都有差错,不过到底是年轻人,而且天赋也都出众,我看此事就不予追究了,我这里有一枚‘养神丹’,便让王破军服下去,诸位,冠冕大礼乃是我流云宗的盛事之一,不要再横生枝节了。”一直沉默的掌教青云上人终于替这一场争执下了定论。
掌教发言,即便是任古,也只能铁青着脸退回云霞之上。
冠冕之礼十足隆重,但却也简单的很,易流云等六人单膝跪立于大殿上,由刑罚大长老宣读流云宗规,紧接着再由赤眉颁发六人代表各宗颜色的长袍以及司命玉如意,从此之后,象征着他六人正式成为流云宗的录籍在册弟子,将会领取俸禄,有责任替山门解决问题,从此修行与战斗将会是他们永恒的生活旋律。
授冠之后,并非是冠冕大礼的终结,易流云一行六人将前往宗庙之中拜见祖师道统神像,以换得诸般玄道功法,这才是冠冕之礼中最为实质的好处。
只不过开启祖师道统神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进入流云宗最隐秘的龙耳山,这龙耳山不在十万里流云宗之中,而是藏在异度空间之内,需要掌教令符才能开启。
进入龙耳山,将会在数日之后,让六人充分休息一下。
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龙耳山并非是一处简单的异度空间,其中藏有流云宗名垂天下的荡云气来源,流云秘气,但也正因为如此,龙耳山附近衍生出数目不少的幻魔,这些幻魔不同于纯粹的魔物,只有在异度空间内才能存活,但也异常强横,因此,进入异度空间并非是一件轻松的事,相反,凶险万分。
但这正是流云宗第一代祖师青云上人的良苦用心,留下幻魔,让觐见之路充满荆棘,以此昭示,修玄无坦途,进入阴玄境,不过是修玄万里路途中的第一步而已。
………………
冠冕大礼过后,紫云峰,紫气阁最深处——望云楼,云烟汇卷之海,一个瘦削的人影正临窗而立,注视着眼前变化不休的云海,仿若雕像。
“师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在流云殿中反助易流云那厮,不是说好了要联手让青云难堪么?还有,你说易流云那厮必死无疑,为何又活着回来了?”黑云峰宗主任古在望云楼中近乎咆哮的大喊,一张黑脸涨的通红。
赤眉只是凝目望着翻滚变幻的云海,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事情总有变化,我也始料未及。”
“始料未及?师兄,易流云那厮可是把我的门人打的昏厥过去了,一点脸面都不留给我,可师兄你却一力捧他,替他开脱,让我的门人受尽羞辱,这到底是何道理?师兄,我可告诉你,王破军可是我黑云峰四代弟子里唯一有指望的小家伙了,此事我不可能就此作罢的,不管你给我什么答复,我都不会放过易流云那小子。”任古声如闷雷,火气惊人的大。
其实也难怪,黑云峰一脉在流云宗算不上强大,但也算不上弱,四代弟子中本有一个王千军,天赋惊人,比不上方青、罗海禅这样的妖孽人物,但也只是稍差一线,稳居四代弟子中的前三,但孰料竟然在流云幻境中遭遇不测,传闻此事与易流云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王千军的陨落让黑云峰四代弟子在流云宗内的排名直线下降,如今仅存的王破军也不过是垫底之资罢了,可就连垫底的王破军也难逃易流云的魔掌,流云大殿前的一战,可谓让王破军声名扫地,一招之间就败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在任古看来,这无异于裸的打他的脸。
赤眉却转过身来,冷笑着问,“师弟,你认为我的举动是在帮那个大逆之徒么?”
“难道不是么?”任古瞪着眼回到。
赤眉不屑的一笑,“愚昧,我这样做是在孤立那个大逆之徒。”
“孤立?”
“不错,孤立,全宗上下都知晓我素来不喜那个大逆之徒,但此次我一反常态的支持他,只会让其余四峰的人心生疑惑,但大逆之徒如今锋芒太露了,一招之间击溃同为阴玄境第二层的王破军,此前又于一息中大败无量气宗的天才弟子左念,可谓风头一时无两,但师弟你可曾想过,如此一来,其余四峰的天才弟子会如何作想?说到底,他的根骨资质不过是二流之选。”
“不错,师兄言之有理。”任古恍然大悟,“坊间传闻易流云那厮得了一太古大能的遗宝才得以蜕变,不过,这样提升实力的法门最是肤浅,遗祸不小,也最难让年轻弟子信服。”
赤眉点了点头,“师弟,你总算想明白了,年轻人,大多如此,看着一个曾经被自己视为蝼蚁的家伙忽然翻身一变,化作一头猛虎,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人心险恶,大多希望身边的人不如自己,那大逆之徒越是桀骜,越是将其余弟子不放在眼中,他的处境便越是险恶,我故意相助于他,也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一副姿态,让那些年轻弟子心中的妒火更加旺盛,这样一来,那大逆之徒早晚会因为不得人心而心生怨恨,轻则叛离山门,重则遁入邪道。”
“师兄高明!”任古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赤眉却拂了拂长袖,“师弟,我想歇息一会儿,你先去吧。”
任古抱拳,转身化作一道黑光离开。
片刻之后,赤眉身后的一根硕大的玉柱上符纹迸裂,化作枭枭光气散落,滚在地上凝聚出一个身罩赤红长袍的怪人。
“暗杀失败了?怎么可能,虽说是‘暗日’中最弱的‘一百’,但也都是阴玄中期的修为,二人合力,即便阴玄后期的玄士也能击杀,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阴玄初期的小子。”怪人说话嘶哑难听,声线诡异,象是铁锈在硬物上摩擦。
赤眉只是冷冷的说,“也许,他们连实力都未曾施展开就被那个大逆之徒暗算了。”
“这不可能,‘暗日’的杀手是遮天城的精锐,仅次于乾坤卫,鲜少失手。”怪人断然否决。
“可大逆之徒现在却活的好好的。”赤眉也是斩钉截铁的回复。
怪人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要不要我去动手?”
“不,这小子很狡诈,但还不至于让你出马,”赤眉长呼一口气,“我已经在数日后的龙耳山秘境中设下一个大礼,就等着那小子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