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升九天,遨游万界。
只眨眼功夫,便见潜于水中的真龙,瞬间升上九霄,破碎了苍穹,遁入了虚空。
这方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存在,悄无声息降于此世,又在眨眼之间,就此离开当世。
这方天地间的生灵,无论巅峰真玄级数的至强者,还是寻常的凡夫俗子及飞禽走兽,均不知晓,诸天万界唯一的真龙,世间最大的机缘,强大到了极点的存在,降临此世的数年之后,又在今日,悄然离开。
天禁山脉深处。适才异象惊人,但又瞬间平息。
外界或许有强者察觉端倪,但瞬间之事,却又难以捉摸。
“龙君……走了……”
楚江抬起头来,他眉宇间一点印记,闪烁不定。
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有些空荡,似乎一瞬之间,失去了无比巨大而稳固的靠山。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震撼。
那是何等巨大的真龙?
至少数百丈!
究竟是八百丈?
还是九百丈?
或者已达千丈?
龙威之下,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所以他看得也不清晰。
但是他却知晓。
苍穹裂开了。
虚空破碎了。
真龙不是遁于九天。
而是遁入虚空,破界而去。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楚江不知道这样的力量,代表着什么。
但他知晓,世间的至强者,巅峰真玄级数的存在,也没有打破虚空,遨游万界的传说。
龙君果然是比巅峰真玄还要强大的存在!
所以得了龙君精血的他,便具有了直登巅峰真玄层次的潜力!
“龙君师父,究竟去哪里了?”九璃语气有些低落,略有些哀伤。
“龙君强大无比,遨游万界,自然是去了万界之间。”楚江这般说来。
“那龙君师父还要收很多像我这样可爱的徒弟吗?”九璃抬起头来,看向楚江,神色间有些期盼。
“这……便不清楚了。”楚江略有无奈,又道:“走罢,我们离山,替你报仇去。”
“嗯嗯,好……”九璃连连点头。
“收好龙鳞,这是我们进出天禁山脉的信物,龙君不知不觉间,已经布下了阵法。”
楚江说道:“没有信物,真玄大修士,都未必能轻易踏足山脉。”
说到这里,他又深吸了口气。
这小女孩儿的事,并不是大事。
所谓的白老爷,恐怕连道印级数的修为都堪忧。
他所忧虑的,是自身的处境。
被逼入了天禁山脉,外界必然是都以为他陨落了。
这一次离山,会不会有人以此大作文章?
会不会有强大的修行人,逼问关于天禁山脉的事情?
而且,天照宗首徒,必然已经污他清名,给他安上残杀同门的罪名。
尽管山门之中,不少长老对他看重,认为他天资更高,更有希望将天照宗发展壮大,但他陷入天禁山脉,便已经是一个“死人”,这些长老未必会为了一个“死人”,与天照宗首徒,未来注定的掌教真人,而撕破脸皮。
他若在山门,还可据理力争,道出真相,凭掌教真人与诸位长老判定虚实。
但是如今,已过月余光景,恐怕此事已经尘埃落定。
他多半已经被天照宗除名。
如今再归返山门,着实不利。
“看来此次出山,我还要改头换面,更换姓名,重新造一个身份才成。”
楚江这般想着,他也不是愚鲁之辈,自然也谨慎得多。
以往他或许舍不下天照宗,也舍不下天照宗对他的看重,舍不下每月赐予他的诸般天材地宝,纵然心知危险难料,也要冒险归返山门,去争取清白。
但如今他坐拥天禁山脉这一座宝库,足以看淡天照宗的恩赐。
而且他具有可以成就巅峰真玄的天资,即便不再归返天照宗,即便没有长辈指点,他凭借龙卫功法,也有了清晰的道路。
“楚江?”九璃见他怔怔出神,不禁出声。
“以后便称我为左将罢。”楚江回过神来,这般说着,旋即又道:“你等我片刻,待我采摘一些灵草,免得离山之后,断了口粮。”
——
九阴山中。
时已入夜。
庄冥收起了钓竿,提起了渔笼,往狐族山谷走去。
其实他这些时日,总想着离开阴山,去外界闯一闯,看一看这方天地的景色,领略一下这方天地的风俗人情,会一会这方天地的强者。
毕竟他本身也堪比真玄级数大修士。
但细想之下,他终究不是巅峰真玄。
尽管真玄大修士,在各方任何地界行走,都足以堪称强者,受得尊敬。
可在庄冥心中,不到巅峰真玄的层次,便还是有些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若在外,无意间招惹了哪一尊巅峰真玄,招致人身的杀身之祸,岂非可笑?
何况目前也没有必要离开九阴山,所以他并不急于一时,这些时日以来,只是静心垂钓,也算修身养性。
只是当他回到狐族山谷的住处之时,却发现住处当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是个老人,须发灰白,气态萎靡,眼神有些疲累。
正是狐族大长老,真玄境界的妖王,临近高境真玄的级数。
但是他的气态,相较之于十年之前,却已经是苍老萎靡了不少,再无当年那种飘逸出尘,仙风道骨的意味,反而像是历经风霜,满是沧桑的垂暮老人。
“大长老等了很久?”庄冥笑了声,问道。
“半盏茶而已。”狐族大长老这般说来。
“大长老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庄冥坐了下来,动手亲自沏茶。
“白雕今日招惹了些事,老夫险些动怒,要将它斩杀。”狐族大长老叹道。
“它不能死。”庄冥倒了一杯茶,轻描淡写地道:“至少现在不能死。”
“老夫知晓,它是紫烟观留在狐族的眼睛,它若一死,狐族堪忧。”狐族大长老这般说来,又自嘲道:“可是它若不死,这般折腾下去,狐族怎得安生?前次本想向紫烟观明言,但是心中却也明白,它才是紫烟观的眼睛,老夫是被这眼睛监察的一只小狐狸而已,紫烟观怎会不信它反而信我狐族?”
“狐族之内,现今如何?”庄冥随口问了声。
“埋怨甚多,苦不堪言。”狐族大长老语气复杂,说道。
“埋怨你还是埋怨我?”庄冥笑着道。
“自然是埋怨老夫。”狐族大长老这般说来,神色异样,其实族中又怎么会不埋怨这位主动引狼入室,请来了紫烟观的太虚先生?
“当初选择这一条生路,我便与你直言,应当要考虑到今日的处境。”庄冥轻声说道。
“但也未有想到,紫烟观留下的这只‘眼睛’,令我狐族如此不得安生。”狐族大长老微微咬牙,这般说来。
“可它无论怎么折腾,目前还是不能死的。”庄冥饮了一口茶,再度说道。
“先生认为它该什么时候死?”狐族大长老出声道。
“狐族取回九阴泉的时候。”庄冥说道。
“那又是什么时候?”狐族大长老皱眉道。
“等池中的鱼,比小白还要强大的时候。”庄冥道。
“这其中有何关联?”狐族大长老早些时候也听过小白讲过类似的话,当即眉宇紧皱,枯槁的面容上,略带迷茫。
“与我有关。”庄冥轻笑道。
“……”狐族大长老沉默了一下,饶是他这样的真玄妖王,且作为狐族长者,也算是妖中的灵慧狡猾之辈,同样听不出其中玄机。
“先喝杯茶。”庄冥推了茶杯过去,又出声说道:“大长老临近突破,时机不到,该压一压了。”
“前次听闻先生指点,老夫已经懈怠修行,不敢尝试突破,避免被紫烟观扼杀。”狐族大长老闻言,这般应了一句,但还是苦笑了声,说道:“难道我狐族便永无出头之日?就连狐族修行的族众,今后都要与老夫一样,在高境真玄的层次前,自行停止,永世不前?”
“等。”庄冥道。
“还是等那池中的鱼?”狐族大长老道。
“是。”庄冥点头道。
“先生……”狐族大长老苦笑道:“当初您给出的这一条生路,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世事谁能知晓?”庄冥饮了口茶,说道:“也许当初冒险搬迁,折损一批族众,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繁衍生息,恢复狐族生机,但也可能已经在搬迁途中,被狼王或者其他的真玄大妖王劫杀,全族覆灭,九阴石被夺。”
“是啊。”狐族大长老神色复杂,叹息道:“无论怎么说,至少目前我狐族尚在,尽管倍受压迫,终究还是存活的。”
“眼下那头白雕,在干什么?”庄冥又问道。
“应是修行去了。”狐族大长老道:“昨夜饮酒,险些又闹出事,好在今日有所收敛。”
“它喝醉了几次?”庄冥放下茶杯,问道。
“自从第一次喝醉,说要吃掉大白,被老夫两瓶灵泉按下之后,它几乎每个月都要醉上两三回,故作癫狂,要吃狐族,老夫接连给出灵泉……”狐族大长老停顿了下,又道:“上一次它饮酒,癫狂之心一起,两瓶灵泉也按不住,给了三瓶才镇得住。”
“据我预计,它会得寸进尺的,三瓶不是尽头,今后四瓶、五瓶、六瓶,今后不断上涨,你也不要意外。”庄冥淡淡说道:“而且,你还要防备,若它灵泉一时充足,当真动了要吃狐族的念头,待到那时……”
“老夫必定斩它!”狐族大长老目光冰冷,说道:“无论它要多少灵泉,无论下一年能不能给紫烟观交代,但事情只要能过,老夫便能忍让下来,但只要它祸及我族众性命,便没有妥协余地!”
“其实这不是明智之举。”庄冥给他添了杯茶,缓缓说道。
“老夫知道。”狐族大长老说道:“若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牺牲族中几条性命,换来大局安稳,理所应当,但是老夫一向没有所谓的雄才伟略。”
“你确实不适合作为狐族的领袖。”庄冥轻笑了声,说道:“不过,你倒是一位出色的长辈。”
“可是先生,倒有作为君主领袖的雄才大略之风。”狐族大长老这般说来。
“十年以来,你不曾问我来历,今日又何必好奇?”庄冥说道。
“老夫今日才想清楚,当初从天上落下来的,确实不是什么异物,确实就是先生。”狐族大长老说道:“大白跟小白将你拖回来,确实没有错。”
“你是怎么想清楚的?”庄冥笑道。
“这并不重要。”狐族大长老说道。
“而我的来历,对狐族重要吗?”庄冥又问道。
“也不重要。”狐族大长老思考了下,才道。
“那大长老还想问什么?”庄冥继续说来,已有逐客之意。
“告辞。”只见老者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就此退去。
“这老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
庄冥笑了声,屈指一弹,劲风划过,当即房中灯火灭去,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