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和景元桀等人到达和悦殿时,方才还一片清寂的和悦殿里除了皇上和皇后早就坐满了人,个个衣色鲜丽,眉目明亮。
也随着太监的高声禀告,原本正轻声寒暄的大殿内,声音停下,所有人的目光当即看向殿门口方向。
这些人中,有勋贵名门,有世家望族,有皇子公主,此时神色不一。
不管何时何刻,好样貌的人自然能首先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是如此气度仪态大相迵义却分明不会让人忽视的两个人。
一个眉目如画,松如翠柏,清冷卓绝,矜贵俨然。
一个五官魅致,黄袍棠丽,绚烂潋滟,艳态天然。
两种绝然不同的气质,一个似上天的精心镌刻,皎若秋月,一个是大地的百般呵护,灼灼其华,随便其中一个放在哪里都是让人不得相望的人物,此时却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框中,只一眼,便让人觉是摄尽了满世间的华采,眼珠都为之一亮。
而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两位男子身后,那身材纤细,五官精致,眉若远黛,目似星子,青丝如瀑的女子,一丝一扣端倪如画,出云若岫,本就美,可是,此时一袭素白色的衣衫,发丝简单一束,未着半丝妆粉,却就如一个自天而落的天使,不为任何人而附庸,独那一站,便自居一番天,让人无法忽视。
昨日里因为端木世子的捣乱,确实让云初的声名在南齐京中更为皆知,而于这些人眼中,更为重要的是,太子对这个大晋云王府的云初小姐,大晋太子未来的太子妃有意,所以今日这个选妃大典,到底……
为美貌,为震憾,为惊艳,大殿里呼吸怔滞了好片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抛去这些惊艳的眼神,还是有些眼神,神色复杂的。
譬如十大世家那些云初未曾全识的年轻子弟与长老。
譬如,此时明明坐在近前的位置,可是却也自居一片高远气息的襄派大长老,譬如,北拓,南延,还有一些勋贵名门看过来的那探寻而审量的目光,似乎不过一瞬间,就直接掠过她前面的景元桀和南容凌看向了她。
突然这么强的注目礼,云初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姿态得体,由始至终的带着恰如其分的笑意,别人有看她,她又何尝不是在扫量着大殿内的所有人。
目光在空中轻然一触,却看到一位极其貌美轻熟的年轻女子,而这女子此时正看着她笑。
目光不过轻微一滞,云初瞬间明了。
那个铺子生意不好的黑脸老板,那个能醉得一手佳酿的九灵山佳酿的鱼九娘,那个与季舒轩交好的鱼家家主,听说处事干脆,铁血柔情的鱼九娘。
昨夜她说她今日会以真面目相见,她没有食言,当然了,也食言不了,总不能在这太子选妃大典,还顶着那一张乔装的黑脸吧。
而鱼九娘的身旁,此时正坐着季舒轩,这个温润如光的男子,从她一直至门口,就一直看着她,就好是一道温软的棉絮中阳光与月光交融的水带让人心中顿生舒适。
一袭宽衣素袍,腰带随意一束,透出来的却是雅致清贵,此时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云初当即明白,之前他听那青月说,若不是季舒轩在场救治及时,俞家大小姐怕是……而且,之前,他们二人还是有婚约的,虽然,最后解除了。
他此时是让她放心,季舒轩虽然温和如画中人,可是身处十大世家,自然不是榆木脑代,之前,惩治季家中行叛的季二公子就可见一斑了,今次南齐太子选妃,想来,也是明白了其中关键,所以,在帮她。
而季舒轩一旁,便是十大世家的人了,而这些人的位置就紧次于景元桀的位置之后一位,而且,看上去,还是根据排名落坐,谢余生也坐在其中,看来,他这次还是代表着谢家主身份,而对面襄派大长老并没有作何表情,很明显,对谢余生的身份极其清楚,也是,当年,可是谢夫人带着谢余生到的襄派的,最后成人成魔,他自然清楚明了。
撇开心头微起的不好心绪,云初目光又轻轻一扫,十大世家排名第一的玉家,虽排名第一,可是从来比起任何一大世家都要低调降低存在感的玉家。
玉家此次来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大约二十多岁左右,面目俊秀,她方才就注意到,当所有人在太监高声报禀之后,整个大殿中就只有他只向大殿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拿起矮桌上的茶,顾自喝着,举止有礼,姿态谨严,在这满大殿中虽不是特别出众的,可是却自是一股让人不能忽视的清流。
有意思。
云初正想着,便觉一道极其深透的目光朝她看过来,顺着目光看过去,竟然是之前她没如何在意的,坐在襄派大长老身边的一名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明眸皓齿,像朵善良的五色花,五官不算极其特别,但胜在本身一股子灵气,想来,就是来参选南齐太子妃的,此时看向她也并无什么恶意,就好像是对她极为好奇般,也对,身为襄派中人,范宁心的地位可不低,却在自己手里吃了憋,她多少有些禁瑟的。
而此时,那女子没曾想云初反看过来,当即头一缩,便移开了目光。
有意思。
看来,今日还真简单不了。
云初心中笑意泛开间,又在大殿中扫一眼,年轻美丽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早在看到景元桀和南容凌是就春心洋溢,到底是南齐太子选妃大典,当然,这些人也才是主角。
而名玲珑……
不过,没有看到俞家大小姐和凤家那位也有中毒症状的长老。
“听南太子方才说,俞家大小姐和凤家长老中毒,不知如今安排在何处?”一切扫量思绪也不过在几瞬之间,云初微微偏眸,看着南容凌询问。
南容凌扬眉一笑,“能得云初你的关心,这俞家大小姐和凤家长老是何德何能呢。”
云初却不打算打太极了,直接压着声音一沉,“南容凌,明人不说暗话,你心里很清楚此事明显不是我所为,还是那句话,你最好是尽快找出黑手,否则,别一个不小心,算计我没成,还反而把自己栽得透透的。”
“多谢警告,不过,我真的不太相信方才你真的在那车里。”南容凌也不藏着直言道,“京家二公子与你和景元桀关系交好,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京家的异法……”南容凌话中似乎还多一丝警告的意味。
呵呵,她就知道。
云初心底冷冷一笑,也不甘示弱,“那南太子有何法证明,我之前并不在马车里,难道,我还能众目睽睽的当着你南齐太子的面儿凭空出现不成。”云初面上讥讽闪过,“还是说,你就是想方设法,要把此事往我身上压。”
南容凌沉默,面上笑意却不退,须臾,开口,“云初,你不该对我如此大的敌意的。”突然一改方才有些沉然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
云初心底冷意泛过,并不领情。
她当然有自信,也相信,普天之下,一山还比一山高,但是,这雾法本就奇异,不是内力,不是武功,却几乎是以精神念力而为的一物奇特的异术,她虽还没有练至极其强大,可是,之前有着景元桀那超高的内力相助,自然就事半功倍,如南容凌高手也无所觉,所以,南容凌是绝对肯定不了,她方才进了宫。
只不过,心念一转,猛然想起来,虽然一直不知景元桀武功深浅,可是,方才,景元金额帮她时,她就是觉得,景元桀的内力好像又上升一层。
难道,是因为和她恋爱心情好,所以,功力也长进了?还有这厮,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都进了和悦殿了也没给她个消息。
回头让他跪搓衣板。
一定!
“今日到底是南太子的大事,南太子还是把心放在这里比较好。”须臾,收起心思,云初话锋一转,南容凌散漫的语气却冷了一丝,“云初,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绝对的。”
“好坏不过在一念之间。”云初道,似意有所指。
“是吗?”南容凌眉宇微扬,话落,眸光又引着云初往大殿内某一处一挑,“你说,大晋名华府嫡小姐做为南齐太子妃可否?”话落,还对着云初身后的云楚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
云初心头一闪,面上却是无所谓的笑笑,“男欢女爱之事,我可管不了。”
南容凌面色一滞,偏头向云楚看去,却见其并有说话的打算,让人看不出心中是何情绪,再又看向景元桀,眉心一丝疑意而起,“景太子都不想着说什么。”
“难道要我在南齐太子面前秀恩爱。”京二直接道,在南容凌突然一噎的神色中又道,“我大度。”三个字一落,南容凌的面色彻底挂不住了。
云初好想笑,倒是看不出来,这个京二也是个表演戏的啊,这不过两句话,却将景元桀那份气态,与倨傲气死人不偿命的淡漠表现得当真是惟妙惟肖,让她都想立马上前给他点个大大的赞。
“我演得像吧,快夸我。”云初的夸赞之意刚在心中转了一圈儿,脑中便传来京二那笑嘻嘻的声音,云初额头闪过一丝黑线,当真是夸不得。
当下,不理他,面上情绪于无。
而南容凌还在僵着。
“看吧看吧,走在一群年轻人后面,就是不公平,都没人看我,果然是老了。”正这时,站在最后的齐王突然有些好像是被怠慢的笑着出声,这般一语倒是让气氛的顿时一缓,当下,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这才看向齐王,有认识之人,主动起来打招呼,位分低的,这才想起来,行礼。
南容凌面上僵意一退,当下看向齐王,“王叔哪里话,你风度翩翩,可是容凌都比不上的。”
齐王当即摆手,“就你嘴甜。”几句寒暄,气氛更加和睦。
云初和京二对视一眼,这才随着前来的引座的公公向着前方走去。
虽然站在这样杰出如天神一般的男子身子身旁,可是云初的明亮任何人也掩盖不了,一步一行间,不急不缓,姿态不卑不谦,又让众人默赞一把。
之前,最早对于云初的听说,先是一贯生人勿近,尤其不喜女子的大晋太子对其的在意,再是皇上下旨,还是两一废两下,而更让人深刻的是,大晋一时的传奇人物,安王对这位云王府大小姐情意深深,还意欲谋反,被太子识破之时,云初同样有大功作,但是,到底,传言是传言,方才看云初站在那里似一幅画,而如此走动间,这行云流水,步步生花,比寻常大家闺秀还要来得端稳的仪态,倒是让人不禁意外,极其意外。
京二自然注意着这些目光,虽没有偏头看云初,可是心里也是意外的,没想到这个粗鲁没良心的女人,竟然还……这么端庄?
京二陡然觉得好惊悚,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两个字可以用在云初身上,不过……
“云初,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京二传音入秘,还是不吝赞语。
“是不是立马想把我娶回家。”云初波澜不惊。
京二心里直倒水,“虽然你没什么女人味……不温柔,而至今我也没想清楚太子如何就看上你了,但是,娶你放家里镇宅也不错,但是……太子会把我生煎烹炸。”
“不。”
“不会?”京二传音入秘的语气都惊讶无比。
“我说过,会让人想不到的惨不忍睹……”云初道,然后又笑,“煎烹炸什么的……太弱了。”
京二默然,他就知道。
“不过……”云初的话又有些凉的飘来,飘在京二的脑中,好像在晃荡拉扯着他的脑细胞,当即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云初的声音却极其温柔的响在京二的脑中,“没有女人味,不温柔,镇宅。”云初一字一句慢慢道,京二闻言,心脏都是一抽,正准本解释什么,云初却示意他闭嘴了。
因为,随着太监的指引二人已经站在在紧临皇上台阶而下最前的位置,自然是景元桀的位置。
这个位置,方才她和景元桀来打探过,却没找出有何异样,可是,如若真的没有异样,方才那个以雾法遮掩自己的人不会在那里打量审巡这般久,还有,之前墨月明显也对此处特别上心。
所以,这里必然有异……
心思一起,云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咦,竟然是安排我和太子坐一起。”一直走到那坐位近前,云初这才开口,似乎极为讶异,而她这声音不高不低,顿时引起周围一片目光看向她,也看向她面前的座位,而云初也趁此以余光扫量着身后不远南容凌的表情,不过,没有丝毫除了微笑之外的任何变化,至于其身后的墨月,身形被他挡着,她也看不透。
不过一瞬,云初又收回目光,目光向着一旁正落坐的云楚看过去,然后一笑,“不如,我挨着哥哥坐吧。”云初道,说话间,当即向着一旁的云楚走去,云楚的位置也紧邻着景元桀的坐位虽不算远,可是,到底,还是隔了一些距离。
“不是已经赐婚,云初竟然不愿意和景太子坐在一起?”云初脚步刚一动,身后便响起南容凌的声音,言笑晏晏间,看不出一丝敌意,可是,这话分明有挑拨的意味……
空气中,云初的眼神与云楚一对,便移开看向南容凌,没有丝毫愠怒之意,而是轻轻解释道,“虽说赐婚,可是到底没有大婚,而今日又是南齐太子选妃,远来是客,云初又怎可忘了主客之分。”一句话轻轻淡淡的响在大殿内,乍一听没什么,可是细想来,云初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客,南容凌是主,她客有客道,南容凌主也要有主道。
而这时,“景元桀”却是没什么异样的情绪的,对着云初笑了笑,走向自己的座位,似乎也不在意云初是否挨着他坐,而其这样做,已经是无形中赞同的云初的话,或者说,她的安排。
这到底是宠呢,还是宠呢,还是宠呢。
就叫人去深思了。
所以,大殿里转瞬要起的窃窃私语,又瞬息偃旗息鼓。
自然又有人看向南容凌,不过,上位者的情绪,他们看不透。
十大世家之人到时各有所思。
云初刚坐下,便觉一道眼神看过来,当即抬眸看去,是南齐宁王,此时正极其温和的看着她,云初的目光与之一对,心头却微微生起一丝丝恍惚。
方才,在来向和悦殿的途中,长长的宫道上,南容凌当先在前,她和景元桀与南齐宁王几乎并排,原本无甚在意,可是,脑中却陡然听到南齐宁王对他传音入秘,“你和你娘长得真像。”他说,语气平和,无怒无喜无悲。
云初面色没什么变化,心头却是深深一动。
南齐宁王和她娘很熟悉?可是她娘知书识礼,温婉无缚鸡之力,可谓是铁一般的事实,不说南齐宁王四处游玩,有机会与她娘相识,可,关键是,她那个娘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标准大家闺秀……
不过,或说,唯一可能相识的机会……
她外公口中的,她娘成亲前消失的一段时间,那一段时间,她娘到底做了什么,她至今未弄清楚真相。
这样想着,云初突然回以宁王一笑。
管他呢,伸手不打笑脸人,等到时寻个机会傻白甜的问问。
宁王似乎没想到云初这般灿烂一笑,面色轻微一怔,随即移开眼眸,将杯中的酒一下子饮尽之后便与身旁的人寒暄了。
呵,她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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