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斟茶认错

石舜华试问:「八弟请我过去, 不是太子?」

「是太子妃您,不是太子殿下。」来人道,「奴才刚从延禧宫出来,惠妃娘娘也说您过去比较好。」

弘晰拽一下石舜华的旗袍:「嫡额娘, 怎么了?」

「没事,别担心。」石舜华道,「嬷嬷,带弘晰回后院, 跟李侧福晋说看著弘晰写完字, 再把纸上的字念五遍, 再放他出去玩儿。」

「奴婢记下了。」伺候弘晰的嬷嬷意识到不但出事, 事情可能还不小,抱起一脸懵懂的小主子就疾步往后院去。

石舜华接著问:「出什么事了?」

「他怎么在这儿?」太子看著大门敞开,石舜华和一个很是眼熟的男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走近一看,「八弟过来了?」

「爷?」石舜华听到声音,一扭脸,「忙完了?」

太子:「孤回来看看你好些了没。」往四周看了看, 「八弟没来?」

「没有。」石舜华道,「他刚才说八弟请我过去一趟,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事, 您就过来了。」

太子看向胤祀的常随:「八弟和八弟妹打起来了?」

常随猛地抬起头:「殿下您知道?」

「猜的。」太子道, 「八弟做事向来周全, 连弘晰的生时这么小的事都不会忘,不是他无法解决的事,他不会使你来请太子妃。说吧。」

「嗻。事情还得从今儿早上说起。八爷一早起来就吩咐奴才去提醒侧福晋,一旦福晋出来,就去给福晋请安。

「八爷怕福晋使性子,两位侧福晋请安的时候,爷一直在旁边看著。相互认了人,八爷不待嫡福晋开口就吩咐厨房摆饭,吃了饭就来给惠妃娘娘和爷的额娘请安。后来,后来……」

太子:「后来怎么了?你别看太子妃。」

「后来八爷和福晋来东宫跟您和太子妃请安,您说太子妃身体不舒服,一个人见的八爷和福晋。福晋上车就说太子妃看不起她——」

「放屁!」太子脸色骤变,「太子妃这几日孕吐,吃什么吐什么,早上快把黄水吐出来了——」

石舜华皱眉:「爷,听他说完。」

常随下意识看太子一眼。

太子不屑地哼一声。

常随打了个哆嗦,一见太子妃示意他赶紧说,不敢迟疑:「昨天八爷和福晋大婚,太子妃在府里待一会儿就吐了两次,八爷信太子妃不舒服。于是就劝福晋,太子妃怀的是双胎,比旁人辛苦,但凡太子妃能起来一定不会不见她。

「回到府里八爷见福晋不再提这事,以为福晋不生气了。谁知晌午吃饭,福晋叫两个有身孕的侧福晋伺候。其中一道菜是白切羊肉,一个是清蒸鱼。张佳侧福晋闻不得腥味,那两道菜刚端上来,张佳侧福晋就捂嘴巴。」

「老八的福晋就发火了?」太子肯定得问。

「没有。福晋说张佳侧福晋命不怎么样,身子倒是金贵。八爷假装没听见,也没接话茬。福晋见状,就叫张佳侧福晋给她夹鱼肉。

「侧福晋夹鱼肉的时候,呕了一声。福晋把筷子一摔,叫嚷著不吃了。八爷一边劝福晋消消火,一边吩咐两位侧福晋回房。福晋跟著说,爷是不是心疼了。八爷说不是,是嫌两位侧福晋在这边碍眼。」

「八弟妹不会又把两人喊过来了吧?」石舜华问。

常随点了点头:「福晋说她不嫌两位侧福晋碍眼,然后叫张佳侧福晋给她夹羊肉。张佳侧福晋捂住嘴跑出去就吐了,不是装吐是真吐了。可福晋还在一旁冷言讽刺。八爷见侧福晋挺可怜就说了福晋一句,差不多行了。

「福晋接著就提八爷的名字说,说他终于露出真面目,是不是要学隆科多宠妾灭妻。八爷说福晋无理取闹,没有的事。紧接著就吩咐嬷嬷扶侧福晋回房。福晋说不准走。八爷问福晋想干什么。福晋说不想干什么,继续吃饭,还叫张佳侧福晋伺候。八爷很生气,便说他吃饱了,起身去前院书房。

「福晋拉著八爷不让走,八爷甩开她的胳膊,福晋就嚷嚷著八爷打她。两人拉扯的时候福晋扫了八爷一巴掌。爷觉得福晋也不是有意的,看福晋一眼掉头就走。谁知福晋大喊大叫,说,说太子妃瞧不起她,八爷也瞧不起,皇家没人瞧得起她什么的。」

「合著他俩闹这一出是因为我上午没见她?」石舜华听到常随的心里话,知道他没说假话,很是不敢置信。

「奴才觉得可能还跟皇上和太后都不在宫里有关。」

太子:「汗阿玛在宫里又能怎样?迎亲的人还是内务府和礼官,他又不可能出宫。再说了,汗阿玛在宫里,孤也不可能在老八府里待半天,最多给老八打个照面就回来。

「孤心想汗阿玛和太后都在塞外,卫氏身份又低,怕外人看不起八弟,不但自己去了,还叫太子妃跟孤一块。太子妃挺著大肚子帮她招呼送嫁的人,还不算给她面子?」

「八爷也觉得福晋太过分,不想再劝福晋,才使奴才来请太子妃」

太子对石舜华说:「你在家,孤去看看。」

「可是八爷——」

「孤不如太子妃?」太子瞥他一眼,「驾车!」

两刻钟后,太子到八贝勒胤祀府上,

胤祀看清来人,暗叫一声坏了,连忙迎上去:「太子二哥,您怎么过来了?」

「孤不能来?」太子睨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有一道血丝,「你那个泼妇福晋抓的?」

胤祀抬头见他盯著自己,脸一红,很是赧然:「她,她也不是有意的。」

太子嗤一声:「找你二嫂何事?」

「没,没什么大事。」福晋太难缠,胤祀想请石舜华过来跟八福晋讲讲道理。怕惠妃多想,胤祀的常随便先去延禧宫跟惠妃说一声。

惠妃虽说养过胤祀一段时间,但她只是皇妃,八福晋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胤祀把八福晋带到延禧宫,惠妃也不好说什么。卫氏身份太低,叫她数落比她身份高很多的儿媳妇,八福晋根本不可能搭理她。于是,惠妃想也没想就叫胤祀的人去东宫。

胤祀料到这一点,坐等他二嫂过来把他媳妇镇住。千算万算没算到,日理万机的太子过来了,「二哥,您若是忙——」

「孤即便再忙也不能不管你。」太子脚步一顿,「把你福晋叫出来。」

胤祀倍感头疼:「太子二哥,她是弟弟的福晋,您见不太合适吧?」

「老八,别叫孤说第二遍!」太子陡然拔高声音。

胤祀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去后院喊人。

片刻,八福晋跟著胤祀出来,看到院子里站著一位穿著杏黄色龙纹朝袍的男子,敛下眉眼,走过去就给太子请安。

太子见她低垂眉眼,冷笑一声:「老八的脸是怎么回事?」

郭络罗氏猛地抬头,她是知道胤祀使人去宫里,但她仗著惠妃不能轻易出宫,根本不害怕。一听说太子过来,郭络罗氏心想,总不能是来给胤祀做主的。然而,太子都没跟她寒暄,开口就这么问,郭络罗氏张了张嘴:「我和爷闹著玩呢,手上的指甲不小心碰到他的脸。」

「是吗?」太子不信。

郭络罗氏连连点头:「是的。」

「手伸的够长啊。」太子不阴不阳说一句,话锋一转,「来人,把八福晋的指甲剪掉!」

「太子二哥——」

「你闭嘴!」太子瞪胤祀一眼,「孤没让你开口。」看了看胤祀和八福晋身后的奴才,「孤使唤不动你们?霍林!」

霍林上前一步走:「奴才在。」

「找把剪刀把八福晋的指剪掉。」太子冷冷说。

八福晋脸色微变,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凭什么?」

「就凭你的指甲太长。」太子道,「胤祀乃龙子凤孙,你居然敢伤他。孤不罚你,只是把你的指甲剪掉也不行?」

八福晋张了张嘴,很想不明白,看起来风光月霁,气度不凡,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我只是不小心。」

「所以孤没怪你。」太子道,「霍林,还等什么?」

霍林转向胤祀。

胤祀后悔使人去东宫的时候没先查查太子在不在:「太子二哥,弟弟家中没有剪刀。」

太子:「霍林,去恭亲王府找把剪刀。五叔若是问你要剪刀做什么,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等等,我去拿剪刀。」胤祀可不想他家这点事闹得人尽皆知,转身跑去书房拿一把剪刀,同时搬一把椅子出来,「二哥,您坐。」

太子迤迤然坐下,看到八福晋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八弟妹,是你自个剪,还是霍林给你剪?」

八福晋浑身一震,对上太子冷冷的眸子,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他,下意识看向胤祀。

胤祀低下头。

太子瞥他一眼,嗤一声,怂货,「甭看八弟,没用。他是臣,孤是君,他是弟,孤是兄,孤借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孤。郭络罗氏,孤再问你一句,是自己剪,还是等著霍林给你剪?」

八福晋目不转睛地盯著胤祀,可胤祀仿佛没听到太子的话,也没感觉到有人盯著他,一直耷拉著脑袋。

打小没受过半点委屈的人,脸颊发烫,胸口生疼,倔强地问:「如果我不剪,也不准这个霍林剪呢?」

太子缓缓道:「霍林,去请安亲王福晋,对了,还有安亲王的几个嫡子。孤要问问安亲王府怎么教女的。大婚第二日,胆敢把皇子的脸抓烂——」

「二哥,没烂。」胤祀小声说。

太子瞪他一眼:「孤允许你说话了?」

胤祀很没出息的摇了摇头,看向太子,无声地问,您到底要干什么?

太子瞥他一眼,转向八福晋:「剪还是不剪?」

八福晋犹豫一下,觉得她应该剪。可是剪掉了指甲,贝勒府的奴才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八福晋想到她没有参加选秀,皇上也不知道她是黑是白,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依然给她和八皇子胤祀赐婚,「不剪!」

「霍林,驾车去请安亲王福晋。」太子道,「老八,去给孤倒杯茶。」

胤祀迟疑道:「太子二哥?」

「连口水都不舍得?」太子问

胤祀哀叹一声,转身去后院把他私藏的好茶叶拿出来,随即又吩咐奴才把茶具摆上来。

安亲王福晋和两个儿子匆匆赶到八贝勒府,就看到八福晋站在太子对面三尺远的地方,八贝勒站在太子身边,而翘著二郎腿的太子正在品茗。

安亲王家的三个主子相视一眼,怎么回事?

太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指著先前去请太子妃的随从道,「把跟孤说的话说给福晋听听。」

随从是胤祀的心腹,不怕当家主母秋后算帐,快速把八福晋干的事讲一遍,又把太子跟八福晋说的话叙述一遍。

太子对安亲王福晋说:「听明白孤为何找你们来一趟了吗?」

「这,这是小夫妻之前打闹。」安亲王的嫡子,多罗郡王玛尔珲尬笑道,「奴才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太子歪头看向他:「这事还小?小夫妻之间打闹?你跟孤说说哪家妻子敢往堂堂皇子贝勒脸上招呼,说说,玛尔珲。」

「这,这……」玛尔珲张了张嘴,「奴才一时想不起来。」

太子道:「那孤替你说,纳兰明珠的夫人,你心里想的的是她对吧?据孤所知,纳兰明珠的夫人还真不敢。玛尔珲,孤叫你们过来,不是听你们废话,你们家的姑娘,爱新觉罗要不起!」

「二哥!」胤祀惊呼。

安亲王福晋的身体一晃,险些晕了过去。

玛尔珲懵了。

八福晋脸色煞白。

满院子奴才像见鬼一样。

太子扫众人一眼,就对安亲王福晋说,「按辈分孤还得喊你一声姑太太——」

「不敢,不敢。」安亲王福晋连忙说,「是臣妇没有教好,是臣妇的错。太子殿下,她还小,不懂事,她是看到两个侧福晋先她怀孕,心里不舒坦,才会莽撞。」

「照你这么说,太子妃一进门就看到孤的两个庶子都会走了,也应该把孤的俩抓烂?」太子反问。

安亲王福晋心中一悸:「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这丫头的阿玛和额娘去的早——」

「据孤所知明尚的死是罪有应得,你叫孤看在一个罪臣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太子问。

安亲王福晋语塞。

玛尔珲皱眉:「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他俩这桩婚事是皇上赐的婚。」

「你这话什么意思?用汗阿玛威胁孤?」太子冷笑,「玛尔珲,汗阿玛让胤祀娶的是安亲王的外孙女,不是一个夜叉!大婚第二日作践有孕,上了玉牒的侧福晋,凭这一点孤就能做主废了她!」

八福晋的身子摇摇欲坠。

胤禩心生不忍:「二哥,她,她知道错了。」

「对对对,她知道错了。」安亲王福晋跟著说,「太子爷,您看贝勒爷都原谅她了,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太子嗤一声:「八弟什么时候原谅她了?」

安亲王福晋噎住。

「不是孤计较,堂堂皇子被抓花脸,这事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太子喝口茶,淡淡道,「他俩大喜的日子,孤也不想计较。指甲剪短,给胤祀斟茶认错,这事就算了。

「她以后还是八福晋,他日去延禧宫请安,延禧宫的两位也不会为难她。汗阿玛回来听说此事,孤保证汗阿玛不会追究。」

安亲王福晋猛地想到,胤祀的生母身份低,但他和惠妃感情好,据说惠妃把胤祀当成小儿子疼,两位侧福晋就是惠妃挑的,顿时心里直打鼓,拽傻楞的郭络罗氏一下:「没听到太子殿的话,快点。」

「您叫我——」郭络罗氏不敢置信。

安亲王福晋瞪她一眼:「快点,听见没?!」

太子看了看安亲王福晋,也就他皇额娘的亲姑姑一眼,忍不住怀疑她是故意把庶女留下的孤女养的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二哥,指甲剪短就好了。」胤祀见太子来回打量安亲王福晋和他福晋,怕他还嫌惩罚不够,提醒他不能闹太僵。不然,他回头不好收场。

太子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太子妃敢冲孤挥手,孤早把她赶回石家。」

八福晋想到后宫嫔妃都怕太子妃,而太子妃却怕太子,手一抖,险些剪刀肉。

安亲王福晋叹气,「我给你剪。」三两下剪好,给儿子使个眼色。玛尔珲连忙倒一杯茶递给八福晋,就问:「太子殿下,怎么认错?」

「她是老八的媳妇,茶杯举到眉毛,双手递给老八就成了。」太子道,「八弟,过去吧。」

胤祀走到八福晋面前,小声说:「给我就好了。」

太子:「老八!」

胤祀伸出去的手僵住。

八福晋打了个哆嗦,连忙举起茶杯:「爷,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这一次。」说著话,偷偷瞄太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