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卤煮火烧
「额娘, 你出去玩为啥不喊我?」
石舜华听到声音很意外:「你终于起来了。」
「小懒货。」弘暖跑过去, 扶著弘晅的胳膊帮著他翻过门槛, 「太阳都晒屁股啦。」
弘晅不理他姐姐, 直直地走到石舜华身边, 仰头望著她:「我也去。」
「去什么去?」石舜华道, 「额娘喊你起来吃饭, 你连理都不理, 还好意思怪我不带你。」
小孩语塞:「你, 你说去玩, 我就起来啦啊。」
「叫看书习字你装听不见, 去玩都没你著急。」石舜华颇为无语, 「额娘骗你呢。哪儿也没去。我们在说你的几个姑姑, 嫁到蒙古就没回来过。」
弘晅好生失望,随口问一句:「为啥不回来?」
「路途遥远,舟车劳累, 一来一回又太费时。」石舜华说著话把小儿子抱起来,「张廷玉的病还没好?」
弘晅:「没有欸。皇玛法说,以后都不要张廷玉教我了。」
「那叫谁教你?」石舜华问, 「额娘吗?」
小孩老大不高兴, 苦著脸:「才不是呢。皇玛法自个教我。」
「你皇玛法教你还不高兴?」石舜华轻轻捏一下他的小脸, 「上一个有这个待遇的是你阿玛。你阿玛如今这么厉害,就是你皇玛法教的。」
小孩歪著头问:「真的吗?」
「所有人都知道。」石舜华道, 「你皇玛法一天抽出两个时辰教你, 就没时间处理政务了。你阿玛帮你皇玛法处理政务累得腰酸背痛, 你可得好好学。」
小孩每次从前院绕去东院都能看到太子伏案写写画画,几乎没见过他抬头,以前一直不知道太子忙什么,如今知道了,使劲点了点头:「额娘,我不懒。」
「咱家弘晅长大了。」石舜华不吝夸赞,「回头我就跟你阿玛说,弘晅懂事了,知道体贴他了。」
小孩抿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你不要讲。」
「必须得说。」石舜华道,「不然啊,你阿玛会一直以为你是个不听话的小懒货。」
小孩眉头微蹙,沉思一会儿,做出个重大决定:「额娘,那你一定要说清楚啊。」
弘暖和弘晗捂住嘴巴。
石舜华猝不及防,扑哧笑出声,险些把怀里的小孩扔出去:「我还以为你不准我说呢。」
「要的,要的。」小孩急切道,「阿玛不知道,还得喊我小懒猪,明明人家都不懒了。」
石舜华笑道:「额娘记下了。弘暖,去把张起麟找来。」
张起麟坐在西厢房南边的耳房门口乘凉,弘暖出去就看到他,冲张起麟招了招手:「额娘找你。」
张起麟连忙穿上鞋,跑过来:「主子找奴才何事?」
「去跟佟贵妃说一声,帮我挑四个会功夫的女师傅。」石舜华道,「佟贵妃问起来,你就说给弘暖和弘晗找的师傅。她如果不问,你也别多嘴。」
张起麟:「奴才记下了。」而他刚出去,晋江进来了。
「有什么事?」石舜华问。
晋江:「四福晋来了。」
「好事还是坏事?」石舜华抱著弘晅没动弹。
晋江:「奴才觉得不是好事。」
石舜华挑了挑眉,看他一眼,等著下文。
「杂货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四爷买下一间铺子,您没听错,是一间铺面。」晋江道,「上个月月底开的,卖炸果子,鶏蛋糕,红枣糕之类的。
「奴才没听你和爷提起这事,宫里好像也没人知道,于是就自作主张叫外面的人留意一下。早几天小顺子去宫外给五阿哥买糖人,奴才跟他一起出去,拐到杂货店问问查的怎么样。杂货店的人说是四爷府上钮钴禄格格开的,刚开始生意挺好,这几天不行了。」
石舜华没太明白:「上个月月底开的,如今才初八,十来天生意就不行了?」
「是的。」晋江道,「奴才怕那几个小子弄错了,昨儿亲自过去看过,店里的招牌是鶏蛋糕,听说也是四爷的店最先卖的。可能是做法比较简单,好几家糕点铺子也跟著卖鶏蛋糕。
「奴才买了几块,四爷店里的鶏蛋糕的确不如几家老字号糕点铺做的。新鲜劲过去,生意不好实属正常。四福晋找您过来,可能就是说这事。奴才原先也打算向您禀报,只是爷在这里,奴才就打算等到下午您没事的时候再说。」
弘暖不懂:「额娘又不会做糕点,四婶找额娘有什么用?」
「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石舜华把胖墩儿子放下,牵著他去前院,看到四福晋坐立难安的样子,莫名想到多年前的一幕,不禁想笑,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没点稳重劲,「出什么事了?」
四福晋霍然起身:「二嫂,你可来了。咦,弘晅好像长高了?」
「这么大的孩子一天一个样。」石舜华指著椅子,「坐下说,天又没塌。」
四福晋:「天是没塌,可我们府上快乱套了。」
「钮钴禄氏?」石舜华问。
四福晋猛地睁大眼:「二嫂知道?」
「不知道。」石舜华道,「我也没见过她。听太子提过一句,不是个省油的灯。」
四福晋疑惑不解:「殿下怎么知道的?」
石舜华把当初钮钴禄氏险些撞到太子身上的事说一遍,就说:「听说钮钴禄格格开一间铺子,生意还挺好。」
「好什么啊。」四福晋皱眉道,「当初刚开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爷说鶏蛋糕好吃,城中没人卖,去山东赈灾之前,就把这事交给府里的管事了。刚开始几天的确挺好,如今啊,门可罗雀。」
石舜华:「厨子的手艺不行?」
「厨子做菜的手艺是不错。」四福晋道,「可是做糕点的手艺没法跟糕点店的师傅比。」
石舜华:「一点技巧都没有?」
「有的,把鶏蛋打出泡。」四福晋道,「可是厨子在店里做,钮钴禄氏个没脑子的特意把厨房的墙换成玻璃,客人勾头看一眼就能看出玻璃墙里面的门道。这不,没过几天就被人学会了。」
石舜华不懂:「为什么换上玻璃?」
「钮钴禄氏说什么透明化,客人一眼就能看到厨房里多干净。」四福晋揉揉额角,「东西好吃就成,谁管它干不干净。再说了,除了耗子也没别的。
「做糕点用的是白面,生意再好的铺子也不舍得糟蹋白面。真发现有老鼠,店里的伙计夜里不睡觉也得把老鼠抓到,东西自然不可能不干净。」
石舜华也不懂钮钴禄氏怎么想的,「店里只卖鶏蛋糕?」
「还有绿豆糕,豆沙饼什么的。」四福晋道,「可是这些人家糕点店里也有。她的那个豆沙饼,我使人买过,还不如街角的子火烧好吃。」
石舜华:「钮钴禄氏既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就把铺子盘出去。瞧你,这么点事愁成这样。」
「她愿意盘出去,我哪会来打扰您。」四福晋道,「如今又要做卤煮火烧,就是一些猪下水放在大料锅里煮。偏偏四爷由著她折腾。」
石舜华好奇:「老四很喜欢钮钴禄氏?」
「四爷对她和李氏差不多。只是我们府上没有会做生意的,终于来一个,四爷挺高兴。」四福晋看著太子妃,「不怕你知道,四爷早些天还跟我说,钮钴禄氏要是真成,她的糕点铺就是第二个堂堂杂货店。也不看看她几斤几两,也敢跟你比。」
石舜华摆手:「别这样说,杂货店那么红火可不是我的功劳。」
「那哪个是您的功劳啊?」弘晗扒著石舜华的大腿好奇地问。
石舜华:「卖胭脂水粉的满庭芳,铺子刚开的时候也是不死不活,不过你们外祖那时候是杭州将军,想跟石家交好的太太就跟你们外祖母说,胭脂水粉怎么做才好。听了她们的建议,铺子改一下才赚到钱。金银楼也差不多。
「你们外祖升了副都统,你们外祖的阿玛又是和硕额驸,玉茗轩有他们做靠山,掌柜下去收茶几乎没人敢跟他争。铺子里有好茶,玉茗轩自然就不愁生意。也是因为有石家,没人敢去铺子里捣乱,路上也没人敢截货,这几家铺子才算起来。」
「杂货店呢?」四福晋忙问。
石舜华:「京城大商号不屑跟洋人打交道,杂货店帮洋人卖东西,铺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洋玩意,有钱的官商贪鲜经常往杂货店跑,百姓看到有钱人都去,也跟著去杂货店,堂堂杂货店的名声才传出去。要论功劳,得记在洋人身上。
「金玉满堂四家商号,我只管查帐,从不过问掌柜进什么货。真叫我自己打理铺子里,不见得能赚钱。」
「可是九弟的牛肉铺子,也是您的主意。」四福晋道。
石舜华笑道:「动动嘴巴谁都会说。九弟要是没那个脑子,我说破天,他也不见能弄把蒙古牛肉铺子给开起来。」顿了顿,低头看向两个闺女和小儿子,「你们一定要记住,术业有专攻,别自己强行上。」
「额娘,我记下了。」弘晅伸出胖胳膊。
石舜华弯腰把他抱腿上:「还要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不要学你们皇玛法,认为自己对,别人的都不对。」
「我才不学玛法呢。」弘晅搂著石舜华的脖子,笑眯眯的说,「我学额娘。」
石舜华好笑:「就会糊弄你额娘。钮钴禄氏要卖猪下水,就让她卖,这次再不成,四弟也无话可说。你犯不著因为一间铺子跟四弟叨叨。」
「不是的。」四福晋道,「自打盘下您的五谷丰登,家里多一笔进项,日子比早先宽裕,我也不会在乎一间两间铺子。可是那个女人跟四爷说,她也会做玻璃,央求四爷招人手。」
石舜华眉头微蹙:「她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知道玻璃是什么吗?」
「她说她知道,您能做出来的,她也能做出来。」四福晋说起这事就头痛。
石舜华:「玻璃不是我做的,是洋人跟工匠提几句,那些工匠琢磨出来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玻璃怎么做。四弟怎么说?」
「四爷这几日天天在书房里,不知道忙什么,不准任何人打扰。」四福晋道,「钮钴禄氏找的我,一天三次,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石舜华:「嫌烦就禁足。或者扇两巴掌,一个格格,连庶福晋都不是,你也太给她脸了。」
「可她是为府里好,只是有点不知天高地,我就罚她,也说不过去。」四福晋不是没想过,可是一看钮钴禄氏那么热心,就觉得不好意思。
石舜华嗤一声,指著四福晋对两个闺女说:「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们明白了,额娘。」弘暖和弘晗异口同声。
四福晋脸色微红:「二嫂,您别借我的事教他们几个,您帮我出个主意啊。」
「我的意见,一顿板子了事。」石舜华道,「一顿还不听劝,那就打两顿,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她自然老实。」
四福晋满眼希冀:「不打行不行?」
「那你就给她算糕点铺子赔了多少银子。」石舜华道,「再给她算建个做玻璃的庄子得多少银子。你们自己的庄子不能动,得种瓜果蔬菜。她想做玻璃,就得另外买庄子。
「最后跟她说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上百个大小工匠,其中有三四十人专门做和玻璃相关的东西,你问她街上已经有这么多的玻璃物件,谁还买她的玻璃物件。」
四福晋问:「她如果要把玻璃方子卖出去呢?」
「我弄死她!」石舜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