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把庄询抓到晋阳,没有挑在庄询和赵国翻脸的时候,也没有挑在庄询还在蘅都的时候,就挑在庄询离开蘅都赴约的时候。
避免了两国冲突,让夏国交接到赵国觉得烫手的西北两地,没有进行冲突和翻脸。
因为赵国现有版图,固守山险,就能节省国力。
占据幽地西北两地会陷入无休止的拉锯战,在无法一锤定音的情况下,获取一定利益之后放弃才是正道,赵国也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真的用心良苦了,整个人的修行都已经都受到巨大影响,但是玄女坚定的认为赵国能取得天下,那么这点损失是完全能承受的。
重点,在这位大神眼里,庄询投靠赵国比起抵抗赵国更有前途,她眼里庄询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不觉得庄询有驾驭九州的能力,是真真切切带着关心的,看着庄询的能力大小给他安排地方!
所以庄询在她面前都是连连应诺,举个例子就是长辈把你安排到935国企,哪怕你不喜欢,你能责怪他吗?如果不是真心为你好,能对你这样。
等庄询和赵国翻脸了,玄女一样能把他抓过来,越过众人的保护,展现出神明的法力,抓来就是人质威胁。
为什么没有,因为爱护他,甚至把责任推给了其他人,说是其他人阻拦,不是庄询本身的意愿。
他会不知道赵国的处境吗?哪怕像是玄女说的那样,自己统一冀州就是一只大猫。
可青年人和两个少年打架,半路窜出一只猫对着青年又抓又挠,青年也受不了呀,前提大猫冒着被抓住粉身碎骨的危险,因为一旦青年人腾出手,是猫不是虎,再大也能单手捏死。
庄询自然是懂这些道理的,他不是脑子一根筋的小白,人情世故,这些东西他再不懂,身处高位好些年现在也和明镜一样透亮,该感谢的感谢。
现在人在屋檐下,你还敢和人家对着干不成?你是什么天帝转世,傲世奸雄睥睨众生,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是吧。
普通穿越者,来到一个不知道科学还是神学的世界,他能运用的也就是学到的人情世故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玄女娘娘呢。”腾的一下直起腰,庄询发现自己的腰背疼痛已经消除了。
那个梦应该不是梦,玄女用着上次自己对毕月乌做的事情,把丹药喂给了自己。
“娘娘闭关调养了,殿下有什么吩咐就吩咐兰秋吧。”蝴蝶髻的漂亮丫鬟恭敬的对庄询说。
庄询这才想起玄女抓自己来受了伤,而且不轻的那种,规则确实是拿来违反的,可违反规则要付出代价,这种事对玄女也是伤筋动骨。
至少不用担心随便哪个神佛来都能拿捏自己,不过真能回去还是速速称王吧,之前没有注意这个方面,回去就把漏洞堵死。
“我想和家里的娘子夫人写信,能为我传达出去吗?”庄询先是试探的问,隐密的信息也不用传递,主要目的是给家里报平安。
“当然可以,娘娘交代了,是把殿下您强行解救过来的,所以您没有携带侍从,今天开始奴婢就是您的侍从。”兰秋的姿态摆的很低,一口一句殿下。
“那就谢谢兰秋小姐了,现在麻烦请您回避一下,我要起床穿衣。”庄询微微提起被子示意一下说,避免自己衣着不得体被人看到。
“好……搬出钦天监后,会给殿下您安排更多侍从,奴婢告退。”兰秋理解了庄询的意思退了出去,同时似乎怕庄询以为怠慢他,先说了是环境不允许。
因为按玄女的意思庄询是主动来赵国的,不是被动来的,那自然不是一般人质的待遇,要软禁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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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兰秋离开,庄询起身,找自己的衣服,轻声喊了一句:“毕月。”
“我在。”娇俏的美妇出现在床头。
“能救我出去吗?”庄询穿起衣服,还好还有个人在,不然就是完完全全身陷敌营了。
“不能,我现在都处于即将业火缠身的状态,也没有玄女娘娘那般大法力,大功德,敢对你用术法,娘娘那种就属于干涉人间了,所以现在闹得要闭关,一般神已经削去三花,跌落成人了。”
毕月乌这次没有傲娇,她明确的拒绝说,今天的她少了好多怨言,似乎是看到庄询的心情不好。
“好吧,能给我传信吗?”庄询有点失望,但是不意外,毕竟真的那么好逃出去,玄女抓自己。
“你以为赵国是幽国虞国这些国家吗?能来去自由?
赵国这里神佛众多,实力在我之上的很多,悄悄在你身边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也是玄女法外开恩。”
毕月乌打消了庄询的念头,庄询默默穿上衣物,挂上象征身份的玉佩,毕月乌来给他整理衣物,没有摆脸色,反而在庄询开门前亲亲他的脸颊,才消失不见。
“现在年月何时,姜夫人在吗?”推门让兰秋进来,庄询坐到了桌子旁。
“现在五月初一,夫人她还在东境边陲,要十余日才能携带您的使团到来。”兰秋预测说,根据往常来往的时间。
“使团吗?我明白了,我可以出去走走吗?”就像是玄女说的一样,这一切被她强行拉上了正轨。
“当然可以,不过需要奴婢陪同,要保障您的安全,要是您真的在赵国出了事,那赵国就洗不清楚嫌疑了。”
兰秋没有阻拦,庄询也没有离开晋阳的意思,只是出去走走,也就没必要做坏人。
“好,今天出去走走,我们顺便聊聊。”确定自己安全后,庄询习惯性的探索周边环境。
钦天监不在皇宫,而是在一座小山上,山顶一看就能看到整个晋阳的景色,只有王宫是有围墙的,没有外城墙,已经中午了,宫殿的琉璃瓦金光闪闪。
一个个宅院坐落,连横,把王宫包围,越是往外,房子越是简朴,到了山下成了农田,有村庄聚落。
“这就是晋阳,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历代国君治理,人口聚居,最后拆了城墙,形成这样的格局。”
“有天子气象了,之前听说过,现在一看果然宏伟非凡。”庄询故意恭维说,实际并不觉得多稀奇。
这种建筑群比不上地球的省会城市半点,还不如玄女给他看的纪录片,云里有龙在游泳,地底的矿脉石头变成矿,神明的力量才让他震撼和惊愕,这种城市,算了。
“殿下要乘坐马车去城里看看吗?”兰秋主动牵了马车过来,山上去城里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这座山也不高,庄询也只是想走走,于是拒绝说:“不用了,随便走走,也别叫我殿下,怪吓人的。”
迈开步伐,身轻体健,是丹药的效果吧,果然还是玄女偏爱,想到玄女昨天说的话,此刻人挺摇摆的。
大概有种人都已经被抓来了,要不要放弃这种想法,风调雨顺,万神相助,自己怎么赢,自己真的能赢吗?
之前的自己是不是坐井观天呢,或许赵国真的是天命所归呢,自己穿越者到底带来了什么呢,诸如此类的想法,盘桓在庄询的脑子,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聊着赵国的风土人情,一路慢步向下,兰秋是晋阳人,所以很熟悉晋阳,侃侃而谈,有许多有趣的事情,有官员的黑料,也有邻里的争执,挺有趣的,庄询聊进去后,也没有想太多。
来到山脚,首先就是来到农田,农人们在辛苦的除草,庄询绕过他们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看看麦苗。
手指触碰麦苗,又想到玄女给自己看的纪录片,产量是自己的土地好几倍,神秘力量的介入,农业方面的神明祝福,确实会让人升起一股无力感。
“公子,想到您在剑南道的日子了吗?”兰秋当时是跟随姜夫人在剑南道的,庄询经常去和农人讨论农事他也知道。
“嗯?算是吧,娘娘说了,这里粮食的产量是我们夏国的好几倍,所以我在看,有什么不同。”庄询走在田坎上。
粮食,盐铁,这些都是国家强盛的基础,如果一个国家,百姓的粮食仓库装不下,衣裳四季穿不完,想要打败这样的国家,只可能是上层的结构不稳定了。而现在,传闻中的赵王是一个明君,知人善用,整顿兵戈,是一个非常强力的君主,那么这个国家自然也就是最强的国家。
“无非是神明赐福,这是即将第十年丰收了,公子也不必稀奇,如果赵国以后统一天下,那都是这样的盛况,在国运的庇护下,天下的粮食永远吃不完。”
兰秋的话有理想的成分,听起来确实很美好,庄询也略有触动,因为和自己的家乡差不多,不过那里是患不均的问题了。
因为庄询是那种自己吃肉给人喝汤的人,自己过得开心,也想底层的百姓过得过去,共产主义没想过,因为他接触到的现实也没实现过,只是各种扭曲,但是王道的政治似乎可以实现,样板就在赵国。
庄询沉默不语,自己要做挡车的螳臂吗?开历史的倒车,违背历史的潮流,被洪流冲刷碾碎吗?
宛如工业化对农业化的冲击,神明的力量对人类的生产活动就是降维打击,那条乌云里盘桓的巨龙,能解决工业化时代都不能解决的降雨平衡,源源不断的矿脉能解决资源枯竭问题,到底谁先进谁落后,他一时间分不清了。
“我口渴了,去村庄里讨一口水喝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庄询摇摇往村庄走去。
为了防备豺狼虎豹,村子里的房子都是修一起的,山上看着比较显眼,走到山下却不容易走到,因为要绕开大路,一些偏僻的小道,也幸亏是庄询是步行,到处乱走走下山的,要是坐马车,绝对来不了这个村庄。
大道是留给上山朝拜的神佛的人,山上不仅仅是钦天监,还有神佛的庙宇,路上也有买卖一些吃食甜水,不过庄询他们走到背面,离他们太远了。
“奴婢回山取些茶来,很快的,山间的水会喝坏肚子。”兰秋听到庄询渴了。
“太麻烦,你是不是没带钱?我带了。”庄询轻笑,从衣兜里取出几枚铜钱。
因为之前庄询有和百姓交谈的习惯,也就是微服私访,而且编制农书的事情他也没落下,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他一般都揣着铜板,只是到了幽国不敢了乱出门了,新法政策得罪了世家,出去等于增加安保人员压力,庄询不想因为自己任性,害人无辜躺枪。
但是揣铜板的习惯一直有,这时候拿出来了,但是接着兰秋笑了笑,从袖口拿出一小袋钱袋。
“奴婢也带了,这山村之水容易滋生病灶,殿下你且待奴婢去取水。”修行没有达到姜夫人的程度,不能凭空取水。
“别去了,再游一会儿我也要回去了,别来回跑了,浪费精神精力,我们走吧。”
庄询人往前面走,不以为意,水还能有高低贵贱,他又不是没在剑南喝过。
走进村子还挺简洁,倒是不像他印象里那种,飞禽走兽到处那种,就是人们看到他一个个战战兢兢闭门闭户。
“我有那么可怕吗?”庄询疑惑说,不说什么玉树临风,但是好歹端正平直,怎么感觉一个个像是见到鬼一样。
“公子,奴婢觉得有些诡异,要不我们先离开吧。”兰秋也感觉古怪。
就在庄询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一个畏畏缩缩的走出来。
“公子,小姐,请问你们是迷路了吗?”一个被阳光炙烤的发黑的干瘦青年男子拦在他们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戒备还有畏惧。
“大哥你好,我和朋友出游,有些口渴,想来农家讨点水喝。”庄询礼貌的请求说。
“这样吗?公子稍等,小人这就为您取水。”青年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他家看起来门头有些小的门。
不一会他端着一瓢清水出来,满是歉意的双手捧到庄询的面前:“请原谅家里有女眷,无衣蔽体,不能请公子内坐,万望海涵。”
“多谢大哥赠水,我看赵国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增收,是没有发展纺织吗?”
庄询接过水瓢,听了青年的话这才看了他浑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都打了好几个补丁,而且穿的也单薄,像是尽量节约关键的布料。
所以脱口而出,赵国是都种粮食了吗?怎么百姓的衣服都保证不了。
“怎么可能,赵国的晋织天下闻名,殿,公子莫要问了。”兰秋感觉庄询问了一个蠢问题,可能惹恼别人,对方明明是穷的穿不起衣服,你问这种话。
“公子天真,不懂底层贫苦。”听了兰秋打圆的话,青年也知道庄询不是故意,所以没有生气。
“让贵人见笑了,实在无钱添置衣物,马上要交了陈家的田租与朝廷的赋税,不敢乱花钱。”
青年略有羞愧说,主动帮庄询打圆场,黑脸发红,看来是受过一点点礼仪规训的。
“田是租别人家的吗?”庄询有了交谈的欲望,想要了解这块地方。
“嗯,这里的土地都是陈家的,我们世代给他们家做佃农,他们家是这里的望族,从太祖皇爷开创基业就是了。”
“山脚下这些都是?”庄询眺望说,这块土地可大了。
“都是,就连这匹山都是陈家的,后来太祖皇爷要在这里建立庙宇,陈家就送给太祖皇爷了。”
青年根据口口相传的记忆说。
“这十年都还好吧,粮食丰收了,家里是有什么重病吗,所以现在如此困难。”庄询接着问,想到因病致贫。
“没有什么病症,有也是硬熬,公子说笑了,我家还算好了,这些人家都没有衣服穿,所以才闭门不让人外人见,我家还有替换的衣服,只有个别女眷还没准备。”
说到这里青年隐隐有些骄傲。
“至于粮食丰收,田租就高,哪里存得下什么钱,但是丰收好呀,还是能多留一点点粮食的,至少敢多生孩子了,存着粮食好养人。”
“你们靠近晋阳,就不做些小买卖吗?”庄询听了略感怜惜。
“那可都是被垄断的,这些东西都得是陈家人允许的人才敢做,隔壁村有个泼赖,拿自己老婆给陈家的管事睡了,才得到的许可,至于去晋阳,是有衣服穿了,做的事情娶不起老婆,孩子都没有。”
青年嘴里几分遗憾几分羡慕,鄙夷也有那么一点点。
“天子脚下呀。”庄询叹息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这里都算好了,至少陈家老爷灾年还会救济我们,不要钱,交不起田租就免了!”
说到这里青年的脸上变得骄傲起来,显得无上光荣。
“因为我们祖上都姓陈,还都是明户,其他地方的大家族才懒得管你死活,听过年回来的管事说的,反正人都是黑户,死了还会长出来。”
“全赵国都是这样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公子走四方就知道了。”
赵国的繁荣发展原来并不和底层民众分享吗?天子脚下尚且如此。
突然立场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