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情报的信息,阳华王气的红温了,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狰狞可怕,一身锦缎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更加没有仪态。
“保存实力,退出尹都,做的好呀,做的好,唇亡齿寒不明白吗?”阳华王看着情报里探查到的东华王动作,气的咬牙切齿。
之前还想找所谓的弟弟支持共同抵御外敌,但是看现在这种情况,东华王哪里管得了这些人的生死,既没有远期的规划,想着唇亡齿寒,也没有顾念什么兄弟感情,想要救援。
不能信任,不能和解,所以为什么毕月乌选定的进攻时间是在虞王死了以后,因为这些诸王根本团结不到一起,这也是一个国家最为虚弱的时刻。
皇帝尊位的诱惑,让这些王子巴不得竞争对手死,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信任可言,又怎么会相互帮助,不背后捅你一刀都算是讲道义的了。
或许会有一些默契,像是阳华王和河南王两人共同对抗东华王,可是轮到真枪实弹的时候,要自己为对手出力的时候,谁会把自己后背交给自己的对手,谁会有魄力相信自己的敌人去对付更强的敌人。
要是这几位王子哪怕有一位是这个样子,有这种魄力和决断,能有大局观,能有这种不畏惧的对手的手腕,能争夺权力,虞王也不至于一个都选不出来,最后选了庄询。
可惜就是一个都没有,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把金银细软收拾了,流民造反了,于是主动让出尹都,回到东华郡。
看样子就是龟缩守住自己势力的几道就满足了,想凭借地利抵抗庄询和成国的进攻。
这也就意味着两个事情东华王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已经实施。
第一,对方没有支援兄弟的意思,就是坐山观虎斗,坐看自己的兄弟被庄询和郦平远攻灭,明明这三人在外敌的面前,应该是一致对外的才对,东华王的动作无疑就是把阳华王和河南王卖了。
第二,对方只拿财物,放弃尹都,意味着对方不争什么帝位的问题,只要做到坚守,龟缩隔离外敌,也就是怕了,不敢和庄询郦平远争尹都。
那么问题来了,诸位藩王里最强的势力都已经退缩了,自己这些人还坚持什么。
想想对方对帝位都不渴求了,清醒了,自己还渴求什么,东华王没有称帝就是最大的问题,他有这个条件都怕了,不敢称帝。
说不定已经和庄询暗通曲款了,现在就是把自己一行人当礼物送给庄询呢,到时候换取一个优渥的生存环境。
想到这些,阳华王的脑子是越发清醒了,投降这种事情,吃螃蟹的第一个最好吃,越到后面越是艰难,因为投降多了,就失去稀缺性了。
作为虞国第一个投降的藩王,想想庄询也不会对自己太苛刻,不用犹豫了,东华王已经给他做出了决定。
现在立即,马上去投降,到时候晚了庄询还要误会自己,是不是有多余的心思。
他的心思一定,马上开始写投降信,表示之前是不知道庄询是被老虞王禅让皇位的,现在知道了,愿意服从新王的统治,他是坚决支持唯一合法的皇帝庄询。
这种滑跪的速度,老虞王都要尴尬,怎么说呢,不要命和惜命竟然能如此统一。
在他滑跪的时候,尹都的混乱也是空前的,上次如此混乱已经是幽国突破成叠关的时候了,现在比起那时候更乱,因为流民打进城里了。
东华王不讲武德的直接带兵逃离尹都,城里的富户和世家惨了,没有纪律的流民让这些没有得到东华王撤离消息的世家大族,损失惨重。
烧杀抢掠,火光冲天,没有秩序,人间炼狱。
在这一片无政府的状态下,振国公府却显得一片平静,倒也不是他家的护院比其他富绅世家的强,这次是周围几个郡县的流民,几十万人,几百人的护院根本防不住。
振国公府很平静,很平静,因为不单单有护院,还有一群士兵护着,其他人果断的就绕道了。
多年前种下的果实,今日有了收获,平日里行善积德,修桥补路,赈济灾民,施粥帮工,大斗借小斗还。
这些东西虽然近几年做的少了,但是起义军的士兵没有忘记,他们都是受过振国公府恩情的,也愿意保护振国公府,更别说有他们大头领的命令了。
流民的好几个头领都没有为难振国公府一家,毕竟有许多其他可以抢的,没必要抢一个流民中有声望的大善人。
相反,不仅不能抢掠,流民的头领还来请振国公陆步鸣出仕,增加他们的声望。
反正闹闹腾腾称王称霸,东华王都不敢称帝,这些人堂而皇之的就坐皇帝的皇位了,开始封王,当皇帝了。
今天流民中的大统领就来请陆步鸣去给他当丞相,仿佛是真的要建立国家一样。
礼贤下士,抬着从其他世家的家里收刮来的财物,规矩的前来拜贴,要请振国公陆步鸣去做丞相。
大头领黑胖,一脸憨厚的样子,但是目光又有些吓人看起来甚是凶悍,听说原来是某地的里长,名叫秦大河。
后面三王轮番争抢尹都,自然对京畿地区和自己治下各种收刮,受不了这种压迫,就有农民起义,然后被三王残酷镇压。
秦大河他就是其中较大的一股,主要是他很会躲,基本不和三王的军队冲突,三王也没有空料理他。
就让他左右支绌,越滚越大,在阳华王和河南王回去防守后,有了胆子来佯攻尹都,本意是消耗一些流民,减轻后勤压力。
没想到东华王跑路了,也是如此让他产生了一些不理智的错觉了,现在就要祭天当皇帝了,欲望沟壑难填,权力和名誉已经让迷失。
他想要曾经的这些达官显贵承认他的地位,这才表现的很有礼貌,只不过扭捏的让人发笑,沐猴而冠。
振国公府虽然上次万寿宴丢了大人,但是在流民和百姓心中,地位还是挺高的,要是把司琴宓当初做的,一直保持到现在,说不定就是流民头领请他登大宝了。
这也是在地府时,为什么司琴宓有海量的功德复活的原因,因为按照她做的,用的好了,是真的有机会图谋一国的,这是较为温和的窃国手段。
可惜她死后,也就人亡政息了,目光短浅的陆步鸣母亲赵氏可舍不得真金白银的往外花,看不清大势,好在有司琴宓早年的施舍救了救,后面偶尔也进行救济,没有把名声搞烂。
现在才会有农民军的头领客气的上门拜访,不然早把家抄了,这些人恨透了世家大族,杀起人来可不手软,现在尹都的空气中都还有股血腥味。
都是不支持东华王支持阳华王和河南王世家的血,被东华王故意留在尹都给写着农民军杀的。
其中许多策划了二十多年前的反叛,拿流民做刀,恐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操纵的工具反噬,被流民屠戮吧。
幸运的陆步鸣被特意被保护了,因为之前的善行,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还有财产。
不过对于陆步鸣来说,不管是给土匪流氓当丞相,还是被推上头部做什么头领和王,他都不想干,这种农民军怎么可能长久,可是外面围着士兵,既是保护,也是威胁。
要么选择现在拒绝死,要么选择饮鸩止渴之后死,这还能怎么办,只能把毒酒喝了,也是他们被动,三王争位,居然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尹都,觉得三王都不会做什么过激举动。
三王也确实没做什么过激举动,外面打归打,没有侵犯世家们的利益,各个世家还像是等待斗蛐蛐的结果一样,看谁能决出上位。
是万万没想到东华王占领了尹都后,居然让给了叛军,自己逃回东华道了,三王讲究,但是杀红眼的农民叛军不讲究。
杀一个血流成河,杀一个鬼哭神嚎。
但刚来的秦大河也没有那么明显的说,迫不及待穿龙袍的他,用的是虞王的龙袍,和胖胖的他一搭配,穿起来异常紧绷,一种滑稽感。
“国公好呀,军队一进城,朕就吩咐士卒,要保护好国公一家,毕竟国公是大善人。”
原本的振国公府,做到了人民用歌谣称赞的程度,甚是得民心,许多人都听过他的大名,秦大河也是。
“讴乎,其已乎!苞乎,其往归振国公乎!”
甚至许多人当初都在说,要是振国公当了皇帝,是不是这个国家就会好一点,深得民心。 “大王谬赞,只是做了一些本能的工作。”回忆起司琴宓做的事情,陆步鸣心下有些刺痛,有些羞愧。
哪怕司琴宓不在了,他也偶尔重复司琴宓做过的事,做些利民的好事,虽然有老母亲重重阻拦,不过还是做了一部分,作为怀念司琴宓的方式。
没有像是母亲那般管账,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万幸,放出小利保全了一家性命,这才想起了当初司琴宓劝他的话,钱财真的是身外之物。
把钱财当作珍宝,像是貔貅一样只进不出的,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也像是貔貅一样,被人杀死,掏出腹中的钱财。
昨天和今天的消息,整个尹都似乎只有他们一家被保护了起来,其他人全死了,不死也被抢走了不财物财货,反正结果没有好的。
“国公不要谦虚,要是虞国能有国公这样的大才治理,又怎么会引起百姓起义,朕替天行道,现在合该神器易主。”
秦大河圆墩墩的脸上充满骄傲,进入尹都,有些飘飘然了,繁华迷了眼,看不清自己处于什么位置,他的局限性以为占领了尹都,就占领了整个虞国。
“确实,虞国无道,合该被大王取代,开创新的王朝。”陆步鸣也不是呆子,顺着秦大河说的话讨好他,现在性命都握在对方手里,他也不想激怒对方。
“确实,记得国公原本经常救济灾民的,后面没怎么做了,说是没了营收,就是因为皇帝昏庸,害得国公都不能保全。”
秦大河大骂着虞王,毕竟是皇帝,这个锅是该他背负,虞国百姓活不下去,不就是因为他,可惜现在抓不到他,不然秦大河还想当众审判虞王。
“不给百姓活路,迟早都会民变,百姓是根本,所以我们振国公府一直救助百姓,希望百姓安居乐业。”
把功劳揽住,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享受着司琴宓留下的遗产,陆步鸣面不改色。
“国公和我等的理念相同,朕就要登基,建立新朝,国公来做我新朝的丞相如何。”
也到了这个气氛,本来就不擅长兜圈子的秦大河邀请了陆步鸣,想要借用他的名声,同时登基仪式如果有旧朝的王公,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
陆步鸣先是一惊,然后人就犹豫了。
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种政权不长久,所以他可不想背叛虞国投靠这种政权,不答应这个土匪头子怒了要杀自己家怎么办。
“步鸣答应了,但是要与家里老母商议,毕竟老人家有些固执,需要让她接受。”
于是他想要先拖一拖,考虑清楚一些,因为一脚踩进了沼泽可就出不来了,脱了身也都是一身泥。
“好好好……但是明天的登基仪式,国公可一定要来参加呀。”
孝顺这种事情是美德,外加上现在振国公一家的性命都在他手里,所以秦大河他一点都不慌。
“明白,步鸣一定来参加大王的登基仪式,祝大王王朝开顺,绵延不绝。”
陆步鸣妥协说,说的异常违心,心里其实非常鄙夷秦大河,脸上又不得不挤出笑容。
“多谢国公祝愿,朕还有其他事准备,就不叨扰了,国公尽快说服老夫人,朕到时候后封你做王,赏金万两。”
秦大河浑身舒坦,随口做着承诺,显然已经飘的不行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打进尹都来。
最开始也是下面人越来越多,粮食不够吃了,打一波尹都打算减减员,好继续各地流窜,万万没想到东华王居然主动让出了尹都。
颇有一种迷之自信,那就是觉得东华王怕他了,而且根据说书之类的故事,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真觉得自己能再次统一虞国开创一个王朝。
真正要开辟一个王朝的庄询还不自信,觉得前方充满荆棘之路,要一统天下的赵国也觉得自己现在被困龙阵困住了,只有秦大河觉得自己要做皇帝了,自满放肆。
无知果然是一种幸福,恐怕也只有死亡前,能让他看清他自己,明白自己的斤两是多少。
“大王慢走……”
送走了秦大河,陆步鸣找到了赵氏,此刻的赵氏,满是惶恐,老脸上全是褶子。
“儿呀,匪军来是要做什么呀,他们是不是要杀我们?”无比惶恐,知道其他所谓国公世家被屠杀,她现在草木皆兵,生怕落到和那些人同样的下场。
“是想劝降孩儿,想我为他们效力,因为之前阿宓做的那些事,我在民众中还有不少声望,他们想借用这种声望,要我给他们的朝廷做丞相。”
陆步鸣无奈说,把刚刚秦大河说的话又给赵氏说了一遍。
“儿呀,你可别答应,他们可没有什么气数,伱帮了他们你也讨不了好。”
赵氏压根就看不起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她的认知短浅,可是比起迷之自信的秦大江又要高级不少。
“可是不答应,我们就要像是张家那样,全家身首异处……”
陆步鸣露出略有惊恐的神色,他话都还没说完,赵氏的神情和态度就变了样。
“这样呀,你没拒绝他们吧,他们要是生气了,一定拿我们出气,你先虚以委蛇的答应了。”
涉及到性命,赵氏的态度就立马换了,虽然还是瞧不起这些匪军,但是没必要和他们对着干。
“儿子也只这么想的,暂且答应下来,拖一拖,看还有没有变数。”
赵氏也没有主意了,陆步鸣长叹一声,明明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不由得想起。
因为司琴宓永远自信和斗志昂扬,能给出一条可以行走的路,临危不惧,面对死亡也能从容不迫。
“啊,当初怎么就选了河南王,要是选了东华王,我们已经和他去东华了,呜呜……”
赵氏垂泪哭泣,感慨自己的不幸,她不想想最开始就是因为她想选河南王吗?
因为河南王背后看起来还有虞王的样子,外加上次站队太快,在杨相那里没讨好,负气不想和清流支持的东华王站一起。
可是陆步鸣是孝顺的人,他说不出指责的话语,只能安慰的说:“没事的,靠着阿宓留下的阴德,这些起义军不会伤害我们。”
“你少说那个女人,要不是她贱,会让你在万寿宴上丢这么大的人,所以和清流生疏了,最后没有站队东华王……”
赵氏自有一套逻辑,说的陆步鸣低下头,陆步鸣不说话了,她才得意洋洋,一副旗开得胜的模样,又一次展现了家长无与伦比的权威。
她不会错,她怎么可能错,要错都是别人的错。
陆步鸣的沉默也是臣服让赵氏短暂的开心了一会儿,可是又感觉现在的环境苦闷,毕竟限制了出行,她冷哼一声走出门,来到后院。
罗敷在教孩子识字,她伸手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罗敷打倒在地上。
一旁的小姑娘寒颤噤声,跪在母亲旁边。
“女人读什么书,养出一群没有妇道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