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会儿,她再紧握他的手说:“记得,我在家等你,直到你回来为止,你还要陪我吃饭。”
“嗯。”百里骓往她的眉心轻轻记上一吻。
百里骓带着韩林离开后,木晨儿来到西厢陪伴小玉莹看书。
小玉莹睡下后,不停梦魇。
“父皇……”小玉莹惊喊一声,猛然惊醒过来。
木晨儿忙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微笑道:“小丫做恶梦呢?不用害怕,小晨姐姐陪着你。”
小玉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说:“小晨姐姐,我梦到父皇了,他要我回宫,他想见我。我要回宫看父皇!”
木晨儿心头微涩,忙紧抱着她说:“小丫莫哭,做梦而已。现在夜已深,你若想念陛下,明天再回宫好不好?”
“父皇……”小玉莹紧抱着木晨儿的腰一个劲哭泣,“我要见父皇……”
木晨儿眼圈微红,揉了揉她的脑袋哽咽不语,这夜,她也是满心忐忑,好像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翌日
昨夜皇帝驾崩,叶城一夜间家家户户在门外挂上白布。
木晨儿从小玉莹的房间走出来,脸容有些憔悴,带着眼里的忐忑不安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王妃!王妃!”侍女跑来叫喊,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兴奋,她跑到木晨儿跟前,笑着喘气激动说道,“王爷……王爷……不……是陛下!昨晚先皇驾崩,临终前,亲口传诏……王爷现在是一任国君,王爷是我们新皇陛下了!”
“是吗……”木晨儿呆呆应了声,嘴角那么笑意苦涩,心头淡淡的,涩涩的,不知道是何滋味。
自古帝皇多薄情,百里骓,例外吗?
不,他已经不是百里骓了,他是百里奕弘。
侍女越发激动说道:“王妃……不,皇后,要不要放鞭炮?要不,奴婢给你好好梳妆打扮?王爷,不,陛下马上就要接你进宫了!”
木晨儿收回落在灰蒙蒙天空的目光,淡淡道:“不必了,什么都不用干。先皇刚刚驾崩,即使他成了皇帝,也不宜太过张扬。一切从简便好,王府一切如旧,外面的人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吧。”
“是。”侍女应了声转身走去。
“呜……”房间内突然传来小玉莹悲恸的哭声。
木晨儿眉心轻蹙,约莫猜到她已经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午后,百里骓派人给她送了一张纸条,叮嘱她好好吃饭,便没有其它了。
三日后,韩林出宫接小玉莹回去守灵,仍只是给木晨儿带了简单一句话。
“王妃,陛下让你好好吃饭,别饿着了。”韩林微笑道。
木晨儿淡然点头,苦涩笑问:“他怎样呢?”
“陛下一切安好,您勿需挂念。”韩林连忙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卑职得进宫复命了。”
“那个……”木晨儿咬了咬唇,好一会儿,再苦笑问,“其他人呢?我指的是……皇子们。”
韩林辞愣了会,恭谨回答:“四位皇子已经各自封王。大皇子为恭亲王,二皇子为穆亲王,三皇子为逸亲王,五皇子为胤亲王。四位亲王已经各自迁至宫外府邸,在先皇出殡之前,轮流进宫守孝。”
“嗯,没事了,你回宫吧。”木晨儿淡淡道了句。
韩林拜了拜,恭谨退出去。
在房间里侍候的侍女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追出去,拦下韩林责问:“王爷都已经成为皇上了,你怎么还可以称呼王妃为王妃呢?不是应该称作皇后吗?难道,陛下不准备册封王妃为皇后吗?”
坐在房间里的木晨儿听到这话,心头微紧。
其实,她想问的是,百里骓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接她进宫,虽然她不稀罕,但也在乎。
韩林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往房间瞧去,谨慎说道:“这圣旨还没下来,圣意不能随意揣摩,是皇后呢还是贵妃,现在言之尚早,万一错了,这伤了谁的心呀?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喊王妃吧。王妃豁达,不会介意的。”
“喔。”侍女闷闷地应了声。
房间里的木晨儿笑得更加苦涩,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韩林都无法捉摸他的心思,看来皇后之位,恐怕真的另有人选。
“想什么呢?”木晨儿用指尖轻轻敲着口在桌面上的杯子,苦涩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跑到那四堵高墙下跟那些女人争破头颅就为了见他一面?然后见不着了,就变成那些疯女人之一吗?”
隔日,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木晨儿早早就到自己的小店忙和了,难得众王打本,得要好好修饰一番。
“表妹……”突然传来钟逸轩的轻喊声。
正在糊纸的木晨儿愣了一下,扭头看去,随后看见从马车里探眸出来的钟逸轩。
钟逸轩勾起一抹笑弧,浅笑道:“天朗气清,要不,陪我游湖如何?”
“游湖?”木晨儿轻眨眼眸,再睨向他戏谑,“表哥,你当了逸王还真安逸,大家都忙着,你还有心思游湖。”
钟逸轩浅淡笑笑道:“若不是这样,如何担得起陛下赐给我的‘安分闲逸’的名号,如何,你要不要分享一下
这份安逸?”
木晨儿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店。
钟逸轩连忙说道:“开店的事情,不急在一时,不是有各位王爷替你撑着吗?”
“也是。”木晨儿微微一笑点头。
泛舟湖上,钟逸轩从船篷里抱来一把琴,搁到木晨儿跟前的案几上,浅笑道:“今日我带了长萧来,要不,我们尝试一下合奏?”
木晨儿抚了一下琴弦,看向他嬉笑道:“有备而来,你肯定我会跟你上船吗?”
钟逸轩拿出长萧来试吹了一下,再看向她浅笑道:“有备无患罢了。你试弹一遍,我再感受一下其旋律的奥妙,然后再与你合奏。”
“好。”木晨儿微微浅笑,她放眼看了一下,今天风和日丽,阳光不猛,凉风习习,绿水清波,蓝天白云,十分惬意。
她捻指试探了一下,感受着凉风送爽的惬意,再正式抚琴。
钟逸轩悠哉地端起酒杯,嘴角含笑凝视着她。微风轻轻拨弄她的发梢,明净的脸萦绕着恬静的柔美,浮风绿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和谐。
但是,她的琴音却不如之前的轻快和悦,渐渐低,乱了节奏。
木晨儿突然摁住琴弦说:“今天状态不佳,我不想弹了。”
她扭头看了看他。他只是浅浅的笑着,没有说话。
木晨儿沉下脸来,扭头看向碧绿的湖边轻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好感的?”
钟逸轩低想了一下,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弧道:“或许在你上花桥,说的那一句‘表哥,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一种不道德,而且是十分可耻的行为,这坏习惯,以后要改哟。’的时候吧。”
“是吗?”木晨儿苦涩笑笑,她都快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还记得他说过,“有些东西记住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情。”,这句话,他记得多狠?
她似笑非笑问道:“既然你对我有好感,为何又允许我回到王府去?而不是带走?你说,你后悔了。”
钟逸轩眸色微微黯然,轻声道:“那时候你多番遭遇不测,我并未找出幕后黑手,你留在王府,比留在将军府安全多了。但是……我万万没料到……你不仅把人留在那里,还把心留下了。”
木晨儿哽咽了一下,扭头看向他问:“我为什么……会被嫁到瑄王府?百里骓那么精明,他为什么会错娶了我?”
钟逸轩沉默。
木晨儿哽咽看天,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说:“你使了手段是不是?你恨我一直纠缠你,所以,挖空心思把我推到别人怀里?即使知道那个人四面处敌,知道他是我爹的政敌,知道他爱的不是我,知道他日他会是你的对手,你还是设计让我嫁给他?你只要甩掉一个包袱,便完全不顾她的幸福,是不是?”
钟逸轩笑得凄然,现在这个结局,是给他最好的惩罚。
木晨儿忽而泪涌,竭斯地理哭喊:“你说你后悔了,你有什么资格后悔?我恨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擅自操纵我的婚姻我的幸福,你让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让我走进了一个出不来的绝望围城,你有什么资格说后悔?”
钟逸轩绕过案几,将她轻抱入怀,哽咽低念:“晨儿……你若想见他,我带你进宫。”
“他不见我,我才不要见他!”木晨儿哽咽哭喊,“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了!”
钟逸轩紧紧抱了抱她,轻声道:“若不见他,我带你到泰恒楼,好好吃一顿。”
木晨儿忙仰起头来,盈着泪眸哽咽问道:“真的能见他吗?我只要偷偷看他一眼,不要让他知道,不要打扰他。”
钟逸轩笑得苦涩,点头道:“只要你高兴,我便替你办到。”
木晨儿揉了揉泪眸,又似哭又似笑说:“只要你带我去见他,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成交。”钟逸轩浅笑道。
木晨儿化装成一个小太监随着钟逸轩进宫,钟逸轩故意转移守在御书房外侍卫的注意力,木晨儿趁机溜了进去。
良久,百里骓走进来了。
躲在屏风后的木晨儿偷偷探眸出来看了看一直忙于看折子的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他的书桌上的饭菜,他一口也没有动,还在一个劲忙碌。
木晨儿抿了抿唇在心里闷咕:“老是让我好好吃饭,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吃饭呢?一直在忙,难道不知道心疼自己吗?”
迟疑了一会儿,木晨儿正欲迈步出去,却听见脚步声,她忙屏住呼吸躲回去。
“陛下,”小李子走进来,看了一眼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再轻声提醒,“饭菜都凉了,要不热一热?”
百里骓仍低着头淡淡道:“撤下吧,朕暂时不饿,等饿了再传。”
“是。”小李子恭谨应了声。
屏风后的木晨儿不爽的努了努嘴——天都黑了,怎么不饿了?
良久,百里骓看了一眼还守在这里的小李子,试探问道:“还有要事?”
小李子点点头,恭谨说道:“陛下,太后说,新皇登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是否到民间搜罗一些美女充实后宫,繁衍后嗣?”
木晨儿骤下眉头——太后吃
饱了挣着,一个劲只懂逼迫子孙后代繁衍后嗣,还非要三宫六院不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百里骓扔下手中的折子,再拿过另一个折子,淡淡道:“无妨,这事交给太后去办,要选什么美女,她说了算。但是,先皇才刚崩天,此事不宜铺张,也不宜太早,等三个月或者半年吧,才正式召她们进宫。”
“是。”小李子应了声退了出。
躲在屏风后的木晨儿彻底呆愣了,忽感浑身凉透,从脚跟冷入心头,整个人像被寒冰包裹一样,冷得手心发抖。
他……同意充实后宫。
他……从来没有拒绝这个要求,毫不反感,尽是理所当然。
他……甚至没有提及过她。
木晨儿机械地探眸眼眸看去,此时此刻忙碌不已的他,似乎徒然陌生了。
她的脑海突然浮现百里辰说过的话,皇后的首要素质,就得大度,懂得为君皇物色女人。
她,办不到。
他,也从没来没想要让自己当皇后吧?
嗬,一切仅是自己自烦自扰,一厢情愿。
一生只娶一人的,只是百里骓罢了。
而他,是百里奕弘。
离开了御书房,木晨儿神色恍惚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是你?”
突然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木晨儿冷冷扭头看去,是若灵公主。
见真的是她,若灵公主稍皱眉头走上来,上下打量着身穿太监的木晨儿,迷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还穿成这个样子,鬼鬼祟祟的。”
木晨儿看到她的时候已经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听见她质问的声音,好像被人拿着一柄血淋淋的刀子剜开心脏,似乎痛绝心肺,但又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喔,你是偷偷进宫见百里哥哥的是吗?”若灵公主冷峭嘴角轻蔑低嗤,见她神色恍涣然,戏谑道,“怎的,被百里哥哥斥责呢?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不都不识时务,你还真以为百里哥哥看上你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木晨儿喃喃问道。
若灵公主傲慢抬头,轻蔑摇头,戏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本公主是随百里哥哥一同进宫的,我陪着他登上帝位,陪着他受丧,陪着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些天我们形影不离。他应该不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了吧?”
木晨儿没有说话,脸上惨白无色,双目空洞,找不到方向,机械转身走去。
若灵公主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紧握拳头,咬咬牙,才冷声道:“虽然……百里哥哥让我随他进宫是为了铲除他的政敌。但是,我会努力成为他的女人。至少,我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而你,不能!”
木晨儿好像听到了她这话,又好像没听到,浑身冰冷,仿佛走进了一个灰蒙蒙的地方,怎么也走不出去。
钟逸轩在约定的地方等了许久,回过身来便看到走来的木晨儿,见她神色黯然且脸色有些苍白,他迫不及待迎上去问:“晨儿……”话音未落,那人儿竟好像虚脱般颓然倒下。
“晨儿!”钟逸轩急切喊了声,扑上去将她拥入怀中,他搂着怀中的人儿跌坐下来,心急如焚问道,“晨儿,你怎样呢?发生什么事呢?”
木晨儿微微睁开眼眸,语若游丝低喃:“表哥……我饿了……能吃饭吗?”
钟逸轩轻抚她冰冷的脸庞,忽然鼻子一酸,将她紧拥入怀中,竭力稳住自己的气息,浅笑道:“好……你想吃什么呢?”
木晨儿缓缓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喃喃道:“鱼羹……新鲜的鱼羹……”
钟逸轩稍微退开来,单手扶着她的肩膀,提起另一只手来张大掌心向着她。
木晨儿纳闷皱了皱眉头,迷惑问道:“怎么呢?”
钟逸轩嘴角微翘,理所当然道:“刚才是你陪我,所以没向你要钱。现在是我陪你,当然是要付费的,可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木晨儿骤然满脸黑线,眯起眼不爽瞪了他一眼——钟逸轩,你还真把自己当做青楼的花姑娘呢?
她邈了邈嘴,摸出一个铜板放到他手心里,戏谑道:“既然表哥你不介意自贬身价,区区一个铜板,我还是很乐意支付的。”
钟逸轩看了看她逐渐有了血色的脸庞,微微浅笑。
湖边
“钟逸轩……”靠在树下的木晨儿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我等到花儿都谢了,肚皮都掉了,水都蒸发干透了,敢问你的鱼肯上钩了没呀?”
“别嚷嚷了,好不容易过来的鱼都被你吓跑了。”钟逸轩挑着鱼竿,浅笑道,“钓鱼是一件很讲究耐心的事情,虽然是儒雅共赏,但决不可操之过急。”
木晨儿翻了翻白眼——大哥,我们的目的不是钓鱼好吗?我是要吃鱼羹!
她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快步跑过去说:“你是不是忘了放鱼饵呢?”
她一手抓过鱼线,往鱼钩一看,差点把眼睛给瞪直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
鱼钩都没有!
是那鱼儿太禽兽,把鱼饵连带鱼钩一块吃了,还是他钟逸轩压根没买鱼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