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差距

一场姑且称为贞观十二年的“农民起义”发端于直隶近畿,虽然时不时地在河南道冒出来“响应”的变民团伙,然而掀不起大势,也不曾有大业年间的热烈。

反倒是各地“土团”,很是抢眼地冒了头,或是“保护乡里”,或是“为王前驱”,尽管长安方面三令五申除徐州之外都是“非法忠君爱国”,不过山东人民的热情,还是让太极宫的主人气的牙龈发炎……

喝着薄荷水的李董面无表情地看着吏部尚书:“京中‘搏球’甚众,更有结社成党,汝为尚书,吏部竟派官吏耶!”

李董说的“搏球”就是“持球”,也就是老张弄出来的唐朝版橄榄球。眼下叫法多样,还有叫“扑球”的,不过不管叫什么,两京球市倒是不差。关扑也多是“买中”比分,有些闲钱的市民阶层,如今就算在城里种地,也琢磨着是不是把糜子地改成小球场。

“臣知罪……”

脑子跟开了光一样,如今的侯君集,压根就不想跟老板扯皮。你说我有错,我就有错喽。反正“挨打要立正”,肯定没问题!

再说了,这光景最要紧的,是山东民变这件事情。山东士族之前在洛阳鼓吹什么狗屁失德,老套路了,还天天夜观天象,说什么流星过境。

结果被吴王李恪拎着两杆望远镜,就按在地上摩擦。如今“天人感应”都变得玄乎起来,以前说木星火星,那都得带着点“神棍感”,可如今,吴王李恪他素描不错啊,就差把土星环给画的更加周密一些。

远在沔州的老张,虽然内心给伽利略默哀三分钟,不过还是乐见其成。五姓七望这样瞎闹,对他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不是想要在文化口搞舆论攻势么?正好以前不能在天文历法方面伸手,这一回,李董就算估摸着有问题,也得捏着鼻子说“吴王恪忠孝有加”。

杀哥宰弟且为乐的李董是不会错的,他的儿子就算错了,也只有他能定罪。现在他说吴王李恪没错,那么就是没错,那么木星就是这个样子,我画出来是这样的,你们画出来,也是这样的,没有加任何特技……

被侯君集憋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李董心中大约也觉得奇怪,这人事部经理最近怎么有点智商上线的意思?

可实际上,李董想说的是,皇家马球队最近都没了业务,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好像还不如“柳营”和“霸王”两队。

作为帝国的统治者,一个时辰几十万贯上下的巨富,他对于三瓜俩枣,依然十分的在意。

吏部尚书的“冷暴力”,除了让薄荷水缓解牙疼失效之外,进一步让牙疼爆发,宛若菊花插茱萸一样火辣辣,那是因为一场在亳州徐州交界处,发生的“民间合法武装”交火“民间非法反政府武装”的事件。

整个事件在前期,那就是五姓七望中的扛把子“仙人指路”,让崔十二为首的大騩山反政府武装分子流窜数州而不倒。结果在亳州徐州交界处,有着新兴贵族及资本家属性的萧、李、崔“太君带路”,让张松海为首的“十二圆桌好汉”堵住了大騩山诸叛逆的去路。

大騩山斥候兵强马壮,马是河曲马,兵是河北兵。不但有沧州水力机械加工的批量生产马槊,还有石城钢铁厂出品的马槊头……

至于大河工坊六年版飞凫箭箭头,虽然看上去有点生锈,但它到底还是涂了油脂,保养的不错,射出去依然能射死野猪。

最重要的是摊煎饼的家伙什,它一如既往的坚硬,一如既往的坚不可摧,两块铁板往身前身后一挂,河北刀客感觉自己立刻“王总镖头”灵魂附体,别说区区“圆桌好汉”,就是夷男复生,那必须也得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再说了,谁不知道连云港的“十二圆桌好汉”都是收了钱的人形垃圾,这帮为了钱就卖命的废物,和他们这种为了反抗“暴唐”的英雄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哂。

而且崔十二说了,只要弄死“十二圆桌好汉”,那些在徐州佬,还不是随便捏死?居然敢出钱让海盗上岸,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忍了。

河北刀客、河东马贼的“义气”经过了考研,毕竟崔十二那边有疑似洛下音十分标准的人说了,只要把徐州搞乱,开元通宝大大的啊。

但是,讲义气的河北刀客、河东马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和崔十二说到了徐州就放开了抢,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贞观十二年的大騩山民变,就差有个姓司马的老哥给定个性,至于有没有《崔十二世家》这一篇,那就得看文人的良心。

然而作为大唐帝国主义受益者的一份子,萧氏、王氏、崔氏徐州房、李氏,还是觉得,像这种要黄了他们徐州生意的智障,都应该清理。

而连云港“十二圆桌好汉”,那简直就是天兵天将,必须得给天兵天将的待遇,还有装备。

具装甲骑的民兵见过没?飞凫箭供给量按照且末都尉程处弼一个待遇的民兵见过没?沧州罐头、石城罐头、登莱罐头、长安军器监罐头也能临时借调的民兵见过没?

这世道,充满着让老张目瞪狗呆的滑稽,他本来应该为大騩山那些可怜虫掉几滴眼泪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现在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

虽说崔珏又开始了“苦聊生”的传奇连载,虽说崔娘子最近更加的水灵,并且还主动了许多,可老张还是笑不出。

作为一条工科狗,二十二年来,这个时代还是无法接受,还是不能融入。

沔州长史府中,张德看着一封信,信中的描述,让他久久不能平静。这封信的到来,说明崔弘道的徐州,保住了,没有乱民在徐州起事,徐州的盐茶糖酒粮铁铜,都很稳定,连生丝产量都能预估增长五个点。

这封信的到来,同时也说明大騩山那些起来造反的人,在亳州画了句号,然后死了一窝又一窝。

这封信,是张松海写来的,没太多的感情,张五郎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一个在江湖上沉浮的厮杀汉,良心早喂狗了。

如今的张五郎,大概就是等着时代的召唤,见哪个男人想要成为海贼王或者山贼王,他就跑去灭了,然后问这个时代做生意最爽快的人,要点辛苦费。

“圆桌会议”的精神,是经得起考验的,只有成色最好的金银,才能铸就最令人钦佩的精神。

没有行军布阵,没有神机妙算,大騩山反政府武装和徐州“土团”的交锋,非常的简单粗暴。

双方试探的时候,先互射两万箭,睡了一觉起来,又互射两万箭早上打个招呼。然后摊煎饼的摊煎饼,开罐头的开罐头,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裹挟的百姓死伤过千,崔十二没有逃,而是见到了张五郎。

“崔十二,你事发了,跟我走一趟。”

当时张松海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好汉,我这颗头颅,你自拿去,但我有一事,还望襄助。”

“你且说来听听。”

“我还有个贤妻,尚在河南,她带着我一双儿女,只怕是要做冤死鬼。好汉若是帮我杀了大騩山的山主,除了这项上头颅,还有一份谢礼,就在涡水之畔。”

“若信光头有个来生,你这夯货,还是莫要投这窝囊胎。”

“好汉,快些则个,我是个庄稼汉,怕痛……”

“且去罢,若有缘,圆你一桩心事就是。”

手起刀落,崔十二的脑袋,就成了徐州的荣耀,“土团”上下纷纷呼号,徐州上下纷纷交口称赞。

“都姓崔,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张德搂着崔娘子睡了一晚,回忆着张五郎的信,如是喃喃自问。

最后,工科狗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投胎技术上的差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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