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队伍进了洛阳,抵达洛阳宫,礼节繁复,便是秦少游也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接了李令月开始打道回府。
这一路自不必续表。
庄子那儿,也早已是张灯结彩,宾客们早已到了。
倒是因为下嫁的是公主,因而大家不敢胡闹,都是乖乖坐在宾客位上,大眼瞪小眼。
待那秦少游携着李令月回来,那鞭炮声响起来,也都没有人动。
规矩嘛,肯定是不一样的,虽说老祖宗们也好事,尤其是遇到这样的场合,总会有一些性子野的人胡闹一番,可是今个儿,却是出奇的安静,该去中门的去中门迎新人,也都是鱼贯而出,执礼甚恭,没有资格的,还是坐在原位,一个个拘谨的要死。
秦少游将李令月送去了洞房,这才出来,少不得敬大家几杯水酒,大家干笑,哈哈哈哈,而后举盏,浅尝即止,然后继续干笑。
来的宾客很多,崔詧、杨再思、杨荣、武家的兄弟俱都到了,几乎是朝中百官倾巢而出。
这也没法子,大家看不上秦少游,难道还能看不上太平公主?这顿水酒,你不喝也得喝。
崔詧坐在位上,只是气定神闲,偶尔与身边地郑荣说说话。
武三思神情恍惚,酒水没喝,只是发呆。
杨再思的眼睛像做贼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倒是一些低级官吏在切切私语什么。
朝廷的命官几乎都坐在上席,除了宗室的人都走了干净,在洛阳呆着,所以这庄子开辟的几个厅堂几乎把人都坐满了。
郑荣只是喝着闷酒,想来心情有些郁闷,倒是崔詧看着天色,这迎亲的时候,一来一回,都是几个时辰,从早到现在。天都要黑了。不过素来接亲,都有通宵达旦吃酒的习惯,一开始大家还很拘谨,可是这样干坐也不是办法。少不得一口口的吃酒,吃到最后,酒兴姗姗来迟,也就开始有人敞开来吃了。
尤其是坐在中堂的人,俱都是朝中最重要的人物。身居要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武三思按着规矩拿着水酒自他的席间起身,居然走到了崔詧面前,武三思真挚的道:“崔公,你我同朝,这杯酒,小王敬你。”
他这话有点语焉不详,同朝显然不是相干为敬的理由,崔詧见状。忙是在一旁的郑荣搀扶下起身,道:“梁王殿下多礼了。”于是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武三思笑了笑,又看向郑荣。
平时大家的关系并不好,崔詧还好说,他是老狐狸,虽然与武家的人疏远,可是偶尔也会有几声招呼,郑荣却不同,郑家的人就压根没有正眼瞧过武家这种外戚。至于郑荣,那更是傲的不行,就差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今日郑荣倒是笑了,起身。道:“哎,久闻梁王酒量不浅,既如此,郑某便来试试。”一杯水酒下肚,武三思在那边也就讪笑,直接一口饮尽。
有了武三思打头。武承嗣也凑上来,这一对哥儿其实情商都算不错,也是能闹的人,渐渐气氛也就活络了。
中堂里,崔詧坐下之后,虽是面带微笑,可是眼眸却不时朝着堂外看去,虽已入夜,可是堂外并不幽深,却是灯火通明,喧哗渐起,崔詧垂坐不动,似带着几分醉意,只是那深邃的眸子,却似乎又含着不同的意味。
外头传来歌声:“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
堂中人喝问:“是谁在呱噪。”
有穿梭于中堂的仆役道:“许是上官……”
听到上官二字,就没有人问了,姓上官的人能有几个,由着闹去吧。
倒是这厮坐的位置,却是和一群世家子弟凑在一起,大多来自于关陇或是关东门阀的子弟,这些人平时在家里憋着狠,这时有人跳出来胡闹,听到上官辰这饱含万年口音的歌,豪迈万千,也各自敲着碗碟喝彩,有人跟着一起附和,闹得惊天动地。
“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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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里红烛冉冉,已是吃过了合卺酒,李令月的脸上已是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秦少游,秦少游今日显得格外的挺拔俊秀,李令月感觉自己身子都要酥了,她不由吃吃骂:“不晓得哪个混账东西在呱噪,真是讨厌,跟鬼哭一样,还问苍天,谁是英雄,啧啧……”
“呃……”秦少游不由道:“这是我教他唱的。”
李令月愣了愣,只得缳首低笑。
老半天,见秦少游没有动静,她有些恼了,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动如山啊,于是抬眸:“准备好了吗?”
秦少游正襟危坐,虎躯一震,却是长长叹口气,看着灯影下的妙曼身影,道:“万事俱备!”
李令月咬了咬唇:“你……你……我们一起……”
秦少游皱眉:“殿下不必如此,一切都让我来……”
李令月固执的摇头:“夫妻本为一体,自当休戚与共。”
秦少游没有说话,他已站起来,将身上的礼服狠狠撕下,这宽大的礼服落地,里头便显露出了贴身的一层皮甲,秦少游道:“去取剑我。”
李令月忙是将墙上悬着的一柄宝剑拿下,系在了秦少游的腰间上。
秦少游目视她一眼,道:“这里就托付给你了,你是女主人,若是我回不来,记住……不许拿我的钱养男人。”
李令月嗔怒,粉拳打在他的身上:“明日你回来,我非要揍你不可。”
秦少游哈哈大笑,按剑走出了洞房。
洞房附近,幽深的可怕,远处可看到宾客们在灯火通明的情况中堂、偏堂里发出鼓噪声,一群胡闹的人歌声更加嘹亮:“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
秦少游的靴子向前跨一步,在这隔绝了喧闹和灯火的四周,有人不自觉的自黑暗中出来。
外罩明光甲,内衬紧身皮衣,箭矢悬挂于身后,长刀悬于腰间,每一双眼睛都没有表情,他们悄悄聚拢,无声息的出现在秦少游的身后,呼啦啦……呼啦啦……他们的靴子踩着地上的积雪,紧接着,靴子踩在地上的咯吱声汇聚起来,如洪流一般,出现在了秦少游的身后。
秦少游没有左右顾盼,他只是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剑柄,一步步向前。
沿途的岗哨纷纷自觉的加入了秦少游身后的队伍,这一群精良无比的武士,此刻乌压压的看不到出现在了灯火之下,灯火照着他们的明光铠上,闪闪生辉。每一个人,都如一柄森森的长刀,他们口里吐着的白气,白气笼罩着他们的上空,因为见到了光影,所以天上飘荡的雪絮方才清晰起来,雪絮飘落在他们的身上,被体温若融化,于是血水打湿了他们的衣甲。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歌声终于戛然而止了。
所有的宾客,终于看到了异样。
世家子们惊愕的看着一队队明火执仗的人自黑暗中走出来,打头的秦少游没有理会他们,顾盼自雄的按着刀剑继续往中堂方向去。
每一个人都张着嘴,看着那时而出现在光影,时而隐入黑暗的武士纷纷驻足,每一个人都在耐心的等候,他们显然万万没有想到,一顿喜酒,居然喝出了花样。
好端端的新郎官,这时候一身戎装,已经踏入了中堂。
中堂里,一下子寂静下来。
鸦雀无声。
崔詧抬眸,面色平静,他依旧还是无声的喝下了一杯手中未尽的水酒,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少游。
武家兄弟眼里放光,掩不住的喜色。
更多的人面带诧异之色,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不禁带着几分恐惧。
终于,有人拍案而起,大喝道:“秦少游,你这是要做什么?”
说话的,乃是门下令周允元,周允元乃是南朝时梁义、衡二州刺史,袭蓬陵侯周表之后,御史中丞周基之子。虽非一等一的名门,却也不可小视,他性子较为暴烈,此时率先发难。
秦少游微微一笑,对他的责难置之不理,一步步的走进来,然后,在上首的位置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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