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之所以能名声大噪,除了因为秦少游新近窜起,使得他成为了洛阳人关注的对象,此外就是所有接受邀请的人都是洛阳城里权势滔天的人物。
权利和名气往往是相伴相生的。
有了权,就不免想要沽名钓誉,而有了名气,不免又要紧抱权贵的大腿,无论是哪个年月,大抵都是如此。
可是……
在太平公主府里,有人急匆匆的抵达公主殿下的寝殿。
殿下尚未更衣,直穿着一件几乎遮不住身子的亵服坐在铜镜前梳妆。
这宦官拜倒在地,不安地道:“殿下……如春酒楼传来了消息。”
公主殿下看着铜镜之中的美貌,显得满不在乎,启开朱唇道:“如春酒楼能有什么消息,莫非还取消了宴请不成么?”
宦官哭丧着脸道:“那秦少游,说是请了这么多的尊客,所以要亲自掌勺……”
铜镜中的太平公主,脸一滞,旋即霍然而起,以至于落地,露出了宛如羊脂一般的酮体,她的脸色可很不好看,此时她旋了身,铜镜中的她裸露着后背,那微微翘起的臀部毕现于镜中,在烛火的微光之下,很是惹火。
“你说什么?”太平公主冷若凝霜。
她香肩微颤,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秦少游要亲自掌勺。”
公主殿下吐出一口香兰,语气有些不善:“这个家伙,怎的这样讨厌。”
不得不说,太平公主想要结交秦少游,理由只有一个,无非就是自个儿的名声不太好听,想要多认识一些青年俊彦,博个好名儿而已。
而秦少游近来凭借两首诗,导致洛阳纸贵,而他如今也成为了名动洛阳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公主殿下才想要沾沾他的名气。
所以秦少游邀请,她二话不说就决心赴宴。
可是现在,这个秦少游莫名其妙,居然要掌勺,他虽是厨子出身,可终究因为两首诗,让大家忘记了他是厨子,一个华丽转身,已成了才子。可是这个家伙似乎生怕别人忘了他的身份,居然跑去掌勺。
想想看,堂堂公主殿下,跑去和一个厨子厮混一起,赴他的酒宴,吃着他做的菜,然后呢……
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本来赴宴是雅事,现在……却成了一个笑话。
“殿下,要不,不去了吧。”
太平公主的脾气很不好,她嗔怒地看了那宦官一眼,冷冷地道:“不去?那秦少游这样大张旗鼓,现在外头都在议论此事,本宫已经答应赴宴,若是不去,岂不又是失信于人?这个秦少游,真是糊涂又混账,他……他……”
太平公主咬牙切齿,好端端的风雅之事,结果风花雪月成了吹炉打火,太平公主对秦少游的观感变得很是不好。
她冷冷一笑,继续道:“去,为什么不去?去看看这个小子的笑话又有什么妨碍!”
她气呼呼地旋过身去,就这么光着身子,对着铜镜,铜镜中的自己,春意盎然。
………
秦少游主厨的消息一经传出,气恼的又何止是一个太平公主,所有受邀的权贵,绝大多数突然沉默了。
糟心啊。
这是个什么样的混账,我们是来和你谈风花雪月的,你却跟我们玩柴米油盐?
他们有一种被坑的感觉,眼下骑虎难下,赴宴不是,不赴宴又不是。
倒是刑部那儿,却有人开始大肆出动,秋官侍郎有了暗示,不少人开始暗中搜罗着什么。
秦家的一切,都底朝天的被暗暗翻了出来,而后到了云骑尉王洪的手里进行汇总。
大周朝的刑狱官员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特别能折腾,特别能战斗,个个都是母鸡中的战斗鸡,一旦要掀人老底,便都如吃了枪药一样。
可是对秦少游来说,他很纠结。
他没钱了。
为了这次宴会,酒楼关起门来进行修葺,耗费不少,又购买了不少食材,让秦少游仅有的一点积蓄顿时化为乌有。
可是酒楼的档次依旧还是如此。
秦少游看着这完成的作品发呆,良久、良久……
“堂弟,要不,再去借点钱?你现在做了官……”
秦少游摇头道:“名声臭了啊。”
“堂弟说什么?”
“做了官,就甭想借到钱了。人家有钱也不敢借,我有官身在,若是不还,他们能奈何?”
秦寿唏嘘道:“那怎么办?”
秦少游想了想,最后道:“去寻废旧的砖石、柴草,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后厨的食材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妥当了。”
“很好。”秦少游深吸一口气道:“很好,好得很……”
………
六月十九。
天色将晚,月儿还未等日光消散,便急不可耐的自山腰上升腾起来。
这如钩的月儿发着惨淡的光线,渲染得洛阳城宛如暮光笼罩。
太平公主府外已停了一顶软轿。
本来公主殿下深受圣皇的喜爱,为了她在洛阳城安住,甚至赐了一顶凤辇给她,对她的饮食起居尤为看重。太平公主出门,为了显示自己的帝宠,往往都爱乘坐那顶凤辇招摇。
不过今日,公主殿下表现得极为低调,低调得有点不太像话。
倒是随侍的宦官知晓她的心思。
本来好端端的一场酒宴,结果成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近来洛阳城里舆论逆转,虽也有人认为秦少游不拘小节,可是绝大多数士人却对此颇为非议。
在这种情况之下,当然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丢人!
太平公主几乎是冷着脸,极是不情愿地上了轿子。
等轿子稳稳地落在了如春酒楼外,她落轿,然后看到了这座朴素的小楼。
小楼很不起眼,不见莺歌燕舞,没有金碧辉煌,像是洛阳城里的破落户,乏善可陈。
她的绣眉不由紧锁起来,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打道回府。
而后,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婉儿见过殿下。”
原来上官婉儿也到了。
见到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立即露出了亲昵的样子,忙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制止她行礼:“婉儿,你来迟了。你不要多礼,我们姐妹之间不必如此拘泥。”
上官婉儿嫣然而笑,借着隐隐的灯火,露出了让太平公主都忍不住泛起一些嫉妒的笑颜:“是呵,今日要当值,伺候了圣皇用膳,这才心急火燎的出来。”
“噢?这两日我都没有入宫觐见,母皇可好?”
“很好的,陛下很是挂念殿下。”
二人亲昵地低声说着话,可是两个俏然而立的身躯却显得很生分和疏远。
女人是冤家啊。
公主说话的功夫,打量着上官婉儿的着装,见她虽不施粉黛,却有一种脱尘之美,心里不免有些不悦,想到自己理应将母皇钦赐的长裙穿出来,还有将那根鸳鸯莲纹鎏金银花钗戴在身上才好。
而上官婉儿见她的雍容,亦不免有些攀比之心。
二人说说笑笑,寒暄个没完。
里头的主人早晓得贵客到了,本以为她们下一刻要进楼。谁知左等右等,总不见来。
秦少游心里感叹:“女人真麻烦啊,芝麻绿豆的事也够他们说上老半天的。”他只得打起精神,施施然地走出了酒楼,朝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作揖行礼道:“下官秦少游,不知殿下和上官待诏已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太平公主见到了秦少游,见他年纪轻轻,生得也很是俊朗,尤其是在这灯火之下,那幽深的眼眸像是宝石一样闪闪生辉,她本是生出了好感,可是想到这个家伙要掌勺,顿时拉下脸来,便不理会秦少游,却是对上官婉儿道:“洛阳城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去处,唯一的好处就是天气温和了一些。”
婉儿瞥了吃瘪的秦少游一眼,笑吟吟地对太平公主道:“殿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