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许知县不在,称病已连着好几日没来升堂了。
李县丞却是意气风发,已连着与衙役们说了七八条新规定。
与他设想中一般,高图父子已答应与他合作,于王逸轩迎娶许静娴的那一天,站出来指证王春花婚苟且私通,而后又使诡计嫁给周齐一事。
而一旦这事儿传开,王逸轩必定臭名远扬。
周家父子那边,早已经谈妥。
届时,周家必会借机与王家闹将起来,最好是能在混乱之时,让王逸轩冲撞周家的人,而后造出命案,让王逸轩失了功名。
到时候何愁儿子娶不到那二嫁的许氏女。
他又回味了一遍自己的计策,在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方才安心。
荷花村,王家。
屋檐上已挂了红灯笼,王寡妇剪出来的丑陋红纸,也已贴到门框上。
三日后便是许家千金嫁给新晋的王举人的大喜之日。
前头才将王春花嫁出去不久,这后边就又迎来举人娶亲这样的大喜事,王家那是风风光光喜气洋洋。
只是今儿个,竟出了这样的晦气的事,让原本忙中带喜的王逸轩,也不由暗暗纳闷。
三房的王二柱竟是这样患上了天花,好在李氏果断,连同房子一块儿烧了,将感染源扼杀于萌芽之中。
可荷花村的人偏要觉得这是邪祟在作祟,窃窃私语间,不免有人提到新娘子也许是个命煞的孤星,还未嫁过来就将夫家的人给克死了一个。
又有人说他们八字不合,强行帖在一起是要遭天谴的。
之类的话令王寡妇听着,都不由气恨三分。
这若是让许小姐听到了,怕是要气出心疾来。
“王二柱这家伙,什么时候犯病不行,偏偏在这时候,真是膈应人。”
他心里微抱怨着。
可一想到那娇美如花的美人儿嫁给自己,他又窃窃私喜。
待得王老汉回来,他不由问道:“怎么样了?”
李氏将二柱烧死在屋内的消息已传开了,王老汉刚才是在与村民们解释来着。
“大伙儿都知道二柱害天花了,也都知道你婶婶是大义灭亲,为了不让大家伙儿感染才将二柱烧死的。”
王老汉神色颇为低落道。
接连死了儿子孙子,虽说孙子不是亲生的,可养了那么些年,近来又变得懂礼数了,哪知就遇上了这样倒霉的事。
有时候王老汉真的觉得,是不是大柱中举,就将老王家的好运气用光了。
“祖父不必挂怀,他的死与我们无关,想必是作恶太多,所以才被老天爷收拾了。”
王逸轩面无表情的劝慰着道。
可王老汉却不是这么想,他心里颇为感慨。
当初三房那里,老三断了腿,老二和老四不肯去帮忙,自个儿又得帮大房,这三房地里的活儿便几乎叫二柱一人扛了去。
也没见他抱怨过太多,辛辛苦苦熬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能跟着大房过舒服日子。
可惜这福气太薄,没享受两天便要死了。
还是自己眼睁睁看着李氏将他烧死的。
天空这时候下起了薄雨,轻盈的雨滴却带来一阵阵寒意。
二柱趴在河边,以河水冲洗着面庞。
在李氏点火之前,其实他就已经从房子后面逃走了。
那脸上的红豆,是他用朱砂点出来的,李氏和宝柱看得不真切,便真的以为这是天花。
如今,众人皆以为他死了,可他其实安然无恙。
但他现在还是不能现身。
正如李玉麒与王逸轩二人的交锋一般,高志远与许知县的博弈更不是他能够参与进去的。
高志远打算用他来当诱饵,这一百两银子便是报酬。如若他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去享用这笔银子。
但许知县多年前都已是那样很辣,将高家灭了满门,如今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哪里又斗得过他。
可对于知道了自己最大秘密的人,许知县说不得要做些什么。
以己度人,如若是二柱站在他的立场,早已将自己和高志远置之死地。
他以朱砂点出红豆,为的就是装病,让许知县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出门去与别人透露他的秘密。
等他们之间分出胜负,自己再装作病好了。
可李氏这人的狠毒是他没有想到的。
初次发现他脸上长了红豆,这泼妇竟然直接烧毁房子,将二柱吓得不轻。
但惊吓过后,他却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原本他虽病了,可许知县说不准还是不放心,还要派人过来取他性命。
躺在王家那里,那是敌在暗我在明,根本无法提防。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先假装被烧死,躲起来两天,等风头过去了再现身,然后就说是菩萨保佑,那场火烧过之后他的天花就好了。
这计划远比自己原本的要完美。
二柱虽恨李氏狠毒,却也惊喜自己想到了好办法,便悄悄逃出去,躲起来了。
高志远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眼里。
没有抓到要抓的人,高志远的同伙便又藏身不出。
“许知县看来并没有将我灭口的意思。”
二柱将朱砂全洗掉,然后才从河里边探出头。河水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很显然,埋伏起来的高志远没抓到许知县的手下,他的计谋落空了。”
纵使高志远再深谋远虑,但许知县也不是傻子。
他比自己更清楚,高志远背后有一个大人物。
许知县就是真的杀了高志远,那一位大人物也能灭了许家替他报仇。
所以高志远才会以自己为棋子,作为诱使许知县动手的诱饵。
可这会儿许知县不接招,任由知道内情的二柱存活,高志远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
除非那个十几年前的案件有新的突破。
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许知县一定已经料理干净。
高志远若要报仇,那接下来必定还有后招。
“我暂时还是先不露面吧!”
二柱打定主意,不参与到他们二人的纠葛里去。
谁对谁错,谁赢谁输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