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是府中的老人了,她跟在江国公的身边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当初江国公与原配陆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时候,姚氏就是陆氏身边的护卫,陆氏带着自己的一众女将战死,只剩下了一个姚氏,江国公身临困境也就只有姚氏陪伴在他的身边,直到大军赶来,营救了被困足有五日的江国公,那几日若非姚氏从旁照顾,身受重伤的江国公恐怕难以支撑。
后来江国公不再前往边关,而姚氏因为无所归依也就跟在了江国公的身边,只是姚氏因着从前只是陆氏武婢,身份算不上尊贵,到底不能做宗室的国公夫人,她可以为侧,也是看在她救了江国公命的份上。
姚氏与江国公其实也无甚么感情,姚氏当初在军中亦是有着心悦男子,只是那男子也跟着一起战死沙场,姚氏本想一生守节,却忘记不了自家小姐的临终嘱托。姚氏与江国公成婚后,平日里仍然像是亲人像是良友,但是绝非是情人,是夫妻。
而姚氏更是在生下儿子过后,就只一心守着孩子,平日里只是看看兵书无欲无求了。江国公再娶,三娶,姚氏也一直当做隐形人,仿佛她从来不曾存在过江国公府一样。
而今日被迫出来,也是看着边氏太过胡闹。姚氏心知肚明,她的孩子年纪还不大,未到束发的年纪,依旧是需要父亲的依仗。
待到姚氏招来御医,看过江国公的身体后,皆是摇头叹息,表示他们是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姚氏自是挑眉,摆出了侧夫人的架子问道:“钟御医,您是咱们府里用的惯的老人了,您的医术自是一绝,怎么就如何叹息,表示束手无策了呢?”
御医钟老是知晓这侧夫人姚氏的,对着她亦是有着恭谨,“回夫人的话,国公他……”钟老叹息了一声,“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一言难尽?为什么啊!”姚氏虽然知晓江国公此时情况不好,但是却没有想到,竟是让御医钟老也倍感为难。
钟御医看了一眼姚氏,不由得一脸惋惜的心痛,“夫人,您有所不知,国公这是因着空腹饮酒,又因着惊怒交加引发了往日的旧疾,这加之又是受了风寒,是以这病情有些来势汹汹。若是国公平日里身体素质好,还像年轻时候一般倒是好办,只可惜……”钟御医摇了摇头,神色之中尽是为难。
姚氏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她看着钟御医不由得十分焦急,“钟老,您经手诊治国公也有二十几年了,自国公还年少时候,您就照看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您是最清楚的,可为何……”
钟御医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夫人啊,老夫刚才也已经说了,国公爷不再年轻了。他这些年又沉迷酒色从而荒废了武功,虽然不至于掏空了底子,可到底对他的身体也是没有益处的。”
姚氏到底是出身疆场的,虽然不懂得医术,可是人体的情况,江国公的情况姚氏还是心知肚明的。这一句不再年轻,没有益处,也是让姚氏明白,这次江国公的病症,怕是难好了。姚氏越想越觉得心痛,心口仿佛锥入了冰锥一般,又冷又痛,她心痛难耐,到底捂着心口泪流不已。
钟御医瞧了一眼姚氏的模样,不由得劝慰道:“夫人您还是不要伤心了,国公现在这样,实在是需要夫人您的,要知道……”钟御医是江国公的专属御医,这还是他当初立下战功皇帝赏赐给他的,最清楚江国公的身体的人是钟御医,而最了解江国公府事宜的人也便是钟御医了。
姚氏皱着眉,神色之中带着怅然,“钟御医还望您能够尽力吧,国公现在就只有靠您了。”
钟御医也点了点头,“老夫自会尽力,只是老夫有句话不得不说,还望夫人可以有心里的准备,国公此时的状态当真是不好的。”
姚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她之后便是不言不语,只是坐镇在江国公的身边,看着江国公的各种情况。钟御医是金针圣手一科的好手,之前江国公几次犯了旧疾,皆是被钟御医的金针妙手回春医治好的。如今,姚氏便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钟御医身上,希望江国公这次仍然可以像以往几次一样,可以再钟御医的金针下挺过来。
钟御医一针针下得极为稳当,这钟御医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仍然手不抖眼不花,下针下得极为准确,取穴也是取得分毫不差。给江国公扎了几针,便是发觉江国公的面色恢复了一些,显然是有了些许起色。
姚氏一直坐在床边,细细看着御医下针,看着江国公的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难看,不由得也是笑了笑,“看样子国公的样子好了很多。”
钟御医也是点点头,“国公的确好了很多,只是老臣接下来的取穴尤为重要,还望夫人不要打扰。”
姚氏小心翼翼地点头,“好,好的。”
钟御医转过头继续为江国公扎针诊治,江国公的心口曾经受过当胸的一箭,那箭虽然没有伤到内脏,可因为箭上喂了毒,又因为诊治的比较迟,到底是留下了旧疾,医治了许久直到现在仍然留下病根。
钟御医这次从江国公的心口取穴下针,下针需要格外用心,且不可以出分毫的差错。姚氏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且不也是不吃不喝,只是为了让钟御医能够专心。
“夫人,我要下针了。”钟御医转过头交代,随后便是取穴下针,第一针在心口附近,下针尤为准确不差分毫。
可是在下第二针的时候,便遭到了打扰。方才钟御医对着姚氏唤的那一声夫人,便是被边氏听到了。这边氏也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出来,听到了这话,当即气得整张脸差点变形,她面容扭曲着,对着钟御医边氏扑打了过去。
“你这个眼瞎作死丝毫没有规矩的狗奴才,谁才是夫人你看不明白吗?”边氏听着那一句夫人,格外的刺耳,她知晓姚氏会武功她打不到她,所以就扑向了钟御医,对着钟御医的太阳穴狠狠地一巴掌过去。
钟御医年纪毕竟大了,且又聚精会神为江国公扎了许久的针,神经早已经绷紧,这一巴掌打得位置又太寸了,钟御医顿时觉得头晕,直接倒了下去,伏在了江国公的身上。钟御医原本在给江国公心脉上的大穴下针,这些穴位都是人体要穴,取针需要格外谨慎小心,稍有不慎便会令人身受重伤,轻则心脉受损,重则当即身亡。这边氏的一巴掌刚好打晕了钟御医,这钟御医的针也就扎得深入了几分,且还偏了一分的位置。
昏迷之中的江国公当即口鼻便流出了鲜血,整个人变得狼狈不堪。
姚氏看了这场景,当即瞪大了双眼,随后便奔了过去,“国公,国公……”姚氏泪流满面,眉目之中带着沉痛,“您醒醒啊,国公。”
虽然没有夫妻情意,但是到底相伴多年,这些年的时光并非弹指一挥,哪能一点感情没有呢?姚氏当即哭得泪流满面,心痛的无以复加。
边氏仍然不依不饶,对着姚氏破口大骂,“作死的小贱人,你个卑贱贱婢,居然敢觊觎我夫人的身份,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前头贱婢旁的卑贱下作之人,以为生了个野种狗崽子,你就可以翻身了?一辈子都是贱货的贱人,我打死你。”
姚氏哪里有空理会边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钟御医,不由得皱了皱眉,“来人啊,将钟御医抬下去,再请一个御医过来。”
边氏却仍然想要扑打姚氏,“你个贱婢居然还敢望向夺过我的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姚氏瞥了一眼边氏,冷笑了一声说:“你闹吧,接着闹吧。若是国公有一星半点的不妥,便是要找你问罪。”
边氏虽然出身边家,是边相的孙女,可到底是在乡野别苑长大的,不太懂得规矩与礼仪,更是不知晓什么是威武霸气,不懂得什么叫做不怒自威,她与姚氏不同的地方,就是姚氏是跟着世家闺秀陆氏长大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边氏与姚氏身上就有很好的体会。
边氏被姚氏这样便是唬住了,只是边氏一张嘴却仍然止不住地念叨:“什么嘛,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妾而已,一个妾还敢这样多言,真是不知所谓。”
姚氏根本不理会边氏,虽然不知晓边氏发生了什么,可是今日到底是上元节,这上元节边氏被提早送回的事情,姚氏还是清楚的。她跟了江国公多年,早先的陆氏文武双全,自是礼仪规矩都是周全的人物,二娶继室又是阁老庶女,自幼被调教的行动做派皆是与阁老极为相似,更是不会坏了规矩。这提早被送回的事情断然不会发生,而这边氏当真是丢了江国公府的脸,也坏了边氏一族的名声。
姚氏瞥了一眼边氏,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若是之前她还准备狠狠收拾边氏一番,如今她也就息了这样的心思,她如今已经犯了大错,断然不会有什么善果了。不会放过她的人多得是,她不必沾染血腥。
呵,伤害了江国公的人,她很乐意看着她悲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