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周边府城,甚至是临近行省之力,安平城不过一府之地,再是有人借故生事,也禁不起众人之力。”
悦耳空灵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绪宁静的力量,片刻便让方濯尘眉头舒展,温文一笑:“不愧是郡主,明明上次已经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我还差点忘了。多谢郡主提醒。”
“二皇子不过是太忙了些,身体又不太好,难免有些想不到的,没事。”唐溪朝他笑笑,眸光清明:“具体二皇子打算怎么做?”
“郡主都说到如此程度,我若还不清楚,那就白费郡主一番苦心了。”
清俊白皙的脸上泛起会心的笑意,犹如皑皑雪峰上一朵隐逸的雪莲,孤绝傲然,却带着独有的气息和魅力。方濯尘抚了抚宽大的袖袍,一手放在身侧的雕花黑檀木小方桌上,开口道:“那些安平城的米铺粮商尽管抬价,就算价格翻了十倍,我也不用去操心了。等会我就让人快马朝周边府城散布消息,说安平城米价上涨,还有石料木料等。”
“其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上最多三天,安平城的物价就会自行恢复。不费一兵一卒,一粮一钱,只是散布些真实消息出去,如此便可。”
唐溪莞尔:“呵呵,二皇子此举甚好。想那些临近府城的商人,一听到安平城米价如此高涨,岂有不来分一杯羹的道理?还有周边没有受灾的行省,那些商人的消息是最灵通了,只要二皇子不干涉他们进入安平城做生意,保管用不了几天,各种物资就会源源不绝运送到安平城。”
“东西一多,米价这些自然就降下来了。安平城的商人们若是不降价,自有外地商人降价,反之亦然。总之,二皇子只需要再坚持两三天,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爽朗的笑声响起,只是稍显有些中气不足,润泽的面上浮现一抹快意的红晕,方濯尘心情极是愉悦,之前的忧心一扫而空。
他看着唐溪,含笑道:“若不是郡主提醒,我哪有如此笃定。多谢郡主了。”
想起自己的目的,唐溪笑容收敛了几分,正色道:“不用谢我,二皇子做事也是为了灾民,若是能够尽一份力,我不会有丝毫吝啬。只是我今天来找二皇子,还另有他事要告诉你一声。”
看唐溪神情变的凝重起来,方濯尘道:“郡主有何事?”
“刚才我去见了大皇子,跟他说了一些事。”
“郡主的意思……”方濯尘一边猜测,一边试探着道:“你和大哥说的事,跟我有关?”
“我已经告诉了方凌玄,暗示了他德庆帝印玺的事。依照他的聪明,只怕我一提示就已经猜到了。安平城的事他已经不再插手,估计最迟三天他就会回京,而二皇子你还要主持善后事宜,回到盛京的时间肯定会晚于方凌玄。你会不会担心,方凌玄会将印玺之事告诉德庆帝,如果有这个可能,他定然会说印玺是你偷的。”
盗取帝王私印之罪,等同谋反,若是普通人或者官员犯了,绝对是诛九族的大罪!纵然
涉事之人是皇子之尊,也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本是如此沉重的问题,方濯尘一听,只微微一怔,片刻便笑了起来,似乎即使唐溪不说,他也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原来郡主说的是此事,我还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我那大哥谈谈,既然郡主代劳了,那我也乐得轻松,省的再跑一趟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唐溪,目光清澈平静,犹如平湖秋水,海天一线,“我只是有些好奇,当时大哥听了郡主的话,是什么样的反应。是震惊还是吓傻了,想必那表情很是有趣吧?”
没想到方濯尘如此轻松,反而带着调侃之意,唐溪略带试探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浅笑道:“二皇子可猜得准,方凌玄听我说起印玺之事,当场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等他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印玺虽然是劳烦是楚大人帮忙盗取的,也是经由郡主带来,但毕竟最终是用在我身上,所以即便大哥误会是我偷取了父皇的印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方濯尘语调淡然,唇角自信的微笑却说明了一切:“我和大哥谈的时候,便料到了这一点。无论当时我拿出印玺,还是说出那一番其罪当诛的话,甚至是我亲笔写下致鲁同甫死地的那封手书,我那大哥……都没有丝毫证据,说明这些都是真实的。”
“我和他单独相见,周围没有任何人,再无旁人看到了那方印玺。书信也无法证明是我的笔迹,大哥只要稍微想一想,他就明白自己是绝对无法告我的。没有证据,只能说明他在栽赃陷害,就算父皇性子再……呃,父皇也不会相信的。”
若非如此,他岂敢做出这般胆大妄为之事?
只不过,经此一事,他和方凌玄之间是彻底不可调和了,对方也知道了他的心思和目的,不再是平时表现的无欲无求,放纵自由。只怕回到盛京,他必须要加快动作了,他这个大哥,必须死!
“如此甚好,二皇子既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那我就不用为你担心了。”唐溪起身,莲步微动:“我和楚轻侯准备今早回京,盛京中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特别是那方印玺,还要想法还回去,那我就不久留了,告辞,二皇子。”
“等等。”
方濯尘跟着站了起来:“郡主和楚大人急着回去,是不是准备针对我大哥,又有了什么计划?”
“怎么?二皇子想要知道?”唐溪微微侧脸,唇角扬起一抹冷意:“我和二皇子一样,和方凌玄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能调和,只要有机会,我不会让多活一天。”
刚才她刻意去找方凌玄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放松警惕。只等她和楚轻侯布下计划,就要将已经落入陷阱中却毫无知觉的方凌玄彻底置于死地。
方濯尘点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关切:“我明白,我只是想跟郡主说,你……和楚大人千万要小心。我大哥毕竟经营尽十年,耳目众多,郡主行事一定要谨慎。”
淡淡一笑,唐溪颔首:“我知道,二皇子放心。”
一转身,她走出了房门,秋日柔和的日光下,身影娉婷婀娜,渐行渐远。
房间中,方濯尘目光飘忽,似已随影而去,想起她刚才的来意,心头不免泛起一抹苦涩。她终究是先做了才告知,若非他一开始就有了准备,岂非便是大难临头?
眸光变得幽深而暗沉,他缓缓又坐下,双手拢在广袖中,似有些畏惧外间淡淡的秋意。面颊的红晕又消失无踪,嗓子眼中似又难受了起来,他抬起手腕,用衣袖掩唇轻咳两声,眉宇间的自信和轻松亦消失不见。
他明白,一旦决定走上这条路,无论是楚轻侯和唐溪,二人都不会完全相信他,防备……是横在他们之间一条无法消失的隔阂。与一般的谋事府客不同,无论是楚轻侯还是唐溪,二人天纵奇才,惊世绝艳,只要任得其中一人全力相助,他都有可能从默默无名,无人关注的‘伪皇子’,进入那个真正的权利圈子。
如今他能够得到二人的相助,即便双方都有些防备,他也应该知足了。从一开始就不是君子之交,还谈什么真心相对?他只求有朝一日真的到了那个位置,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弄的不可收拾,无法调和,最终只能兵刃相见。
浑身一震,方濯尘眼瞳一缩,而后慢慢的黯淡下去。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他不想这样,她也应该不想如此的……
越发烦闷忧愁,心中似有难尽的心绪无法排遣,方濯尘摸出随身的玉笛,凑到唇边。指腹轻压,气息幽幽,幽然而飘忽的笛声,若有若无,渐渐婉转飞扬,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如泣如诉,回响在驿馆上空。
唐溪正在房中,看着笙兰收拾行装,忽的听到这声音,不觉一动。
“郡主,这声音……是二皇子在吹笛吧?”笙兰笑道,不觉停手倾听。
“嗯,笙兰觉得如何?”唐溪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碧螺春,一边笑道。
倾听片刻,笙兰嘿嘿笑道:“我可听不懂,只觉得二皇子吹的真好,好听,郡主觉得呢?”
“嗯……”唐溪不置可否,放下茶杯走了过来,轻笑道:“笙兰既然觉得好听,要不要休息一下好好听听,我自己来收拾啊?”
“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想早点和郡主回去,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
“我也来帮忙,早点弄好早点回去……”
房间中,主仆二人轻笑着,谁也没有去在意那时隐时现,婉转悠扬的声音。
……
盛京,皇宫。
子时三刻的宜春宫中,万籁俱寂,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让夜色更显深沉。
一道黑影忽然从阴影中浮现,身形快若疾风,状如幽魂,若是被人看见,绝对会以为是鬼影出现,只怕会当场吓晕。
这黑影顺着宜春宫,轻松避开巡夜的侍卫,很快到了沁心殿前。他小心的观察了片刻,轻轻推开了沁心殿的宫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