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谁都没有注意,那埋头打扫的老仆,低垂的眼帘下,一抹惊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又聋又哑一般,一点点将地上的残渣收拾的干干净净。
就在他打扫的时候,狄啸康也没有避讳,仿佛认为这个已经跟随他多年的老仆,是已经值得相信的了,恨恨道:“老夫和苍幕景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胜过他,反而被他拿住了把柄。现在好容易发现了他亲生女儿的下落,你怎么可能不抓到她,父债女偿呢?”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林守正蹙眉不解。
唐溪是苍幕景女儿的事,他早就告诉了狄啸康的,怎么他现在换了一种说法,说是好不容易才发现的?既然要父债女偿,为何和早点对唐溪下手,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正想开口询问,一转头却看到狄啸康暗示的眼神,又飞快扫了一眼那老仆,林守正陡然明白了。
直到狄啸康大致将计划说了一遍,那老仆收拾好残渣离开,林守正才疑惑道:“难道那老仆……有问题?”
“哼!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狄啸康阴沉的哼了一声,眼底闪过浓浓的杀机:“若非当年老夫一时好心想要找个放心的下人,怎么可能见他又聋又哑还将他带了回来?想不到这老狗,居然是奸细……哼哼,那就正好,老夫就借着他的手,将这消息传出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上当。”
“等他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老夫再杀了他不迟。”
越说又越得意起来,他笑呵呵的看着林守正,似乎想到计划成功后的狂喜,眼瞳也越来越亮:“如果楚轻侯真的是苍幕景的弟子,那么他听到了自己师父女儿的下落,你说他会不会上当?”
“可是明明唐溪才……”
“你不懂。”狄啸康一副倨傲自信的样子:“对于楚轻侯这样的人,既然他能够隐藏这么多年,就证明必定是心机深沉之辈。这种人素来多疑,就算唐溪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又如何?而且如此大事,你因为楚轻侯就会轻易相信她了吗?”
“只要有任何可疑消息,楚轻侯必定上当,只要他来相救,就一定会落入我们的陷阱之中。到时候我就能够让德庆帝收拾了他,至于乌羯方面的危机,说不定还能乘机转移一下众人的视线,实在是一举两得!”
林守正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
盛京风起云涌,暗流攒动,麓水湖畔被一夜大雪妆点的银装素裹,纯洁宁静。
一大早就来了碧水榭,被水墨丹青迎进去之后,唐溪才知道楚轻侯并不在。昨晚就被德庆帝召进宫去,至今未回,估计又是他身体的问题。
也没有在意,反正楚轻侯今天应该会回来的,大不了到时候派人去找他就是了。唐溪先在碧水榭转了转,又去丹房看了看,脑子里始终都是想的前天娘给她说的事。
还是今天就给他说了吧?
先给他说他们俩的事,就说她爹娘已经知道了,让他去郡主府见家长。然后再给他说自己
真正的身世,两件事都解决了,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过说这种事,还是关系自己终身大事,虽然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媒妁之言对于她爹娘和外人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她一定会营造一个很好的氛围,最好让他一看到就明白她想说什么。
想起自己和楚轻侯的过往,唐溪不觉摇摇头,也是无奈。
他们似乎就不像正常的爱侣一般,几乎没有过认真的一次亲密交谈,也没有特意的一次轻松相处。如寻常的千金闺秀那样,就算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会有郊游踏青,寺庙进香时乘机相处,就比如上官遥远知道约季良辰去相国寺一样。
可他们呢?不是尔虞我诈就是刀光剑影,经历的不是阴谋设计,就是血腥火海……
唐溪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可真不正常啊……”
“郡主,你说什么?”一旁的笙兰连忙道。
“哦,没什么,就是在想,做这么多菜究竟吃不吃的完?若是吃不完,岂不是就浪费了?”唐溪转头笑道,手上却并没有停,正在慢慢摘菜。
忽然想到二人的以后,那种恬静安宁的日子,他在一旁看书,她就在一旁摘菜淘米,或者洗衣晒被。他偶尔来帮帮她,她会看着他会心的一笑,这种日子……
脸上忽的飞起一团酡红,唐溪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他准备的,究竟他会不会喜欢。
上次他不是为她做饭吗?这次让他尝尝她的手艺,让楚轻侯也知道,她可不是只会看病扎针,舞刀弄剑的女子,还是有居家温柔的一面。
心突然跳了起来,笙兰在旁边说了什么,唐溪也有点没有听见。慢慢的平复下来,她又让丹青让人去酒窖取一坛子竹叶青,眼神一转,却瞧见水墨飞快的别开眼神,一副好奇却又不想被她发现的样子。
楚轻侯身边这个小丫头,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不过唐溪现在也习惯了。她和楚轻侯之前那样,也难怪这个忠心的小丫头不满,比如说笙兰,若是有谁得罪她,保管笙兰也会讨厌那人。
朝她笑笑,唐溪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忙活着手里的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风声一动,她还没有回头就知道楚轻侯回来了。
“溪儿在做什么?”声音醇厚悦耳,透着一股磁性的魅惑,一股熟悉的味道已经传了过来,只觉得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头,唐溪一转头就看到了楚轻侯那张笑脸,淡然而温柔。
他在她面前,总是这般完美,好看的让她沉迷。
“天气冷,煲一个什锦藕荷汤给你尝尝,好不好?”唐溪笑道,手上却没有停。她拿着一节节新鲜莲藕,直接掰开成块,连刀也不用拍,一双素白的纤纤玉指湿漉漉的,嫩若春葱。
“这名字倒是没有听过,不过溪儿也会煲汤?”楚轻侯一笑,揽着她纤腰凑过去看:“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会不会闹肚子?”
“楚轻侯!”
佯嗔一声,唐溪直接拿着手上的藕节就朝他打去,楚轻侯
握住她手,顺势在她手腕上摸了一把。二人调笑没什么,倒将一旁的笙兰看的面红耳赤,连忙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宽大的厨房中只剩两人,反而恢复了正常,唐溪斜睨他一眼:“看你,把笙兰都吓怕了。”
“那是她聪明懂事,善解人意好不好?”楚轻侯大笑起来。
一阵畅快,说笑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唐溪看了看锅中的水,盖上盖子,送总算忙完了这一些,就等着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对了,你昨天就进宫,怎么现在才回来?”
提起这事,楚轻侯一笑:“你保管猜不到,连我也没想到赵吟澈得到那枚长生丹之后,居然敢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在朝堂上暗示那些话,将德庆帝差点没气死。当场大发雷霆,将才上任没多久的五城兵马司指挥抄家下狱。”
“赵吟澈?”唐溪眼睛一亮:“他不是要迎娶岚熙公主吗?怎么还多事?”
“这些事都是突然才发生的,各方面都来的太快,以至于有些让人预料不到。”
楚轻侯坐了下来,看着唐溪将一盘盘菜炒好端过来,表情无比惬意:“我也是才从影焰得到消息,南魏国国内发生了一些事,对赵吟澈的太子之位不利,似乎是他弟弟做了什么事,引得大多朝臣倒戈。于是赵吟澈想从德庆帝手中,凭借长生丹争取更多的筹码,因此才孤注一掷,直接将这事暗示了。”
“不过,他虽然如此胆大妄为,但恰逢狄家军被乌羯骚扰,就算空有几十万大军,也疲于应付。而且狄元峰最近又输了一场,只怕德庆帝心中对他更不满了,想着借联姻一事拉拢南魏,因此再是怨恨赵吟澈,却也不至于明面上翻脸。”
唐溪点点头,手中的铲子使的如熟练而自如,一阵阵香气从她面前的锅中飘散了出来:“这就是斐子稹在后面捣鬼的原因了。只要好好利用好他们几方,相互牵制是最省力的办法。”
“只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狄啸康的反应有些不太和平常一样。”
“怎么?”
楚轻侯若有所思,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德庆帝在朝上将他痛骂了一顿,若是平时,狄啸康怎么都会分辩,将责任归结于户部,什么军费不够,粮草不够,武器不利这些,然后乘机找德庆帝要钱。可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反而俯首认罪,倒让德庆帝一肚子火发不出来,这才气的迁怒五城兵马司。”
“如此反常,该不会他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吗?”
想起这个曾经要杀自己的老狐狸,唐溪又警惕了起来。当年狄啸康就和她生父有过节,现在和她又是这般,而且还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他没有去告诉德庆帝,其中又有什么阴谋呢?
一边想一边动手,临近午时正,唐溪总算做好了。四菜一汤摆在坐桌上,红白绿黑,色香味俱全。
楚轻侯看着放在自己面前一大盘水煮香辣鱼片,那火红的汤色,散发着强烈的刺激香味,不由得呵呵道:“溪儿,你真是想辣死为夫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