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回宫很容易,但会发生什么结果却说不准了。
和方凌玄、方哲耀的手段都不同,方濯尘选择的是以柔克刚。父子之情为柔,借以打动德庆帝平素一贯自私残暴,多疑反复的心。若是以往,要成功很难,但现在却不是没有可能。
在遭受了方凌玄的藏匿军器、密谋造反,以及方哲耀的公然逼宫,他如果还想要借助一些讨好之事想要让德庆帝心甘情愿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已经几乎是不可能了。所以他选择的是——不争为争!
什么都不用做,只每日老老实实守在德庆帝身边,尽孝。
从闽贵水患疫情之后,方濯尘就开始频频出现在德庆帝身边,他也并没有做太过显眼的事。偶尔来晃一眼,请个安,如果德庆帝没有空,或者不想见他,也不会介意,走了就是,过几天再来。
一直持续到现在,方濯尘计算的很巧妙,他的出现频率既不会让旁人怀疑他的讨好用心,又不至于让自己的行为成了无用功,正是恰到好处。
以至于这次救了德庆帝,后者瞬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只不过当他做出要回宫的决定,方濯尘自然不会让他去做这种傻事,等于让自己的一切付诸流水。
在方濯尘的劝说下,德庆帝终于打消念头,因为除此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一个让他再次萌生生机,喜出望外的决定。
“既然长生丹被赵吟澈堂而皇之盗走,那父皇想要重新得回,就只有一个方法……”
方濯尘抿了抿唇,蹙眉沉思一阵,认真道:“只要父皇一直不回去,那么五弟和狄啸康之间就会因为觊觎皇位而做出相互暗斗的各种伎俩,既然他们已经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罪,父皇也就用不着管他们,当他们死人好了。”
“或许他们某一方会派出人手搜寻父皇的下罗,一旦发现,那些暗杀手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然后他们更对针对对方,除掉对方,想尽一切办法伪造传位诏书……”
“他们敢!”德庆帝打断方濯尘的话,怒道。
没有在意德庆帝的话,方濯尘继续道:“父皇不要生气,儿臣的意思是说,他们不管做出什么可能,自怕都不会成功。”一边说他一边抬头:“难道父皇忘记了南魏国的情况?”
南魏国……赵吟澈!
一想到这个名字,德庆帝就气的牙痒痒。
这个赵吟澈,打着迎娶岚熙公主的名号逗留在东秦,最后非但将他的九儿害死了,而且还抢走了他的长生丹,公然威胁他!此仇不报,他还谈什么帝王尊严,一统天下?
“父皇恨赵吟澈,恨整个南魏国,儿臣是明白的,只不过想要重新得会长生丹,就只有一个可能。借助五弟和狄啸康的手,放出风去,就说父皇愿意用那两个府城交换长生丹,另外还可以再加一座,只要赵吟澈肯带着长生丹前来。”
眼底闪过一抹悸动,德庆帝半点没有想到真的送出去三个府城是否是个帝王应该做的事,他满脑子只想着长生丹。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了长生丹就能够
再活最少一百年,到时候铲除一切对手,真正一统天下不是没有希望,送三座府城出去不过是暂时的。
“交换长生丹,这……可能吗?”德庆帝低垂眼帘,口中喃喃不定。
实在是太渴望了,以至于有些不敢肯定,担心自己又是一场失望。
“父皇,南魏国自赵吟澈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赵吟澈要面对他三个兄弟,想要成为太子,只靠南魏皇帝的喜爱是不可能的。为了必胜,只要父皇借助五弟或者狄啸康之口,说愿意奉上三座府城,那么赵吟澈就必定会上钩,带着长生丹再次前来东秦。”
“到时候……父皇想要他死,难道他赵吟澈还活得了吗?”方濯尘淡淡的微笑着。
长生丹,这东西犹如火苗一样,再次点燃了德庆帝心中的希望。只要有一线可能,他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不管什么代价!
楚轻侯感慨一声,轻叹道:“唉,陛下,微臣费心多年,也只炼制出一颗长生丹。若是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得到长生丹,微臣也不希望陛下冒此风险。不过要让赵吟澈来东秦,只怕他的防卫不会简单,若是因此而引起两国纷争,那并不是微臣愿意看到的。”
“所以,微臣不愿看到陛下有任何闪失,要不然长生丹的是……”
“不可能!”德庆帝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楚轻侯的‘好意’。
得到长生丹的渴望已经深入骨髓,德庆帝已经不管不顾,几欲疯狂了。几座府城算什么?大动干戈又如何,些许人命哪又怎么样……只要能够让他心愿达成,绝对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铁翼卫背叛,禁军也投靠了狄啸康,但身为帝王多年,德庆帝依旧有自己最后的手段。不需要多强大,只要能够放出消息就够了。
不到十天,东秦有意用三座府城和南魏大皇子赵吟澈交换长生丹的消息便透露了出去。对于如此消息,南魏国内有什么打算暂且不提,但方哲耀和狄啸康两派人马却是大惊。
他们虽然在朝中表现的若无其事,私底下却到处搜寻德庆帝的下落。这种事没法隐瞒,而且逼宫当晚的情形着实不算小,即便二人想方设法掩饰,却难免泄露了出去。知道的人不算多,但即便如此已经足以人心惶惶,忐忑不安了。
还好一直没有德庆帝驾崩的消息传来,而且没多久,朝臣竟然又听到了德庆帝宣布的消息。虽然始终没有人见过德庆帝,但既然有消息传出来,就证明那晚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事,还不是无法收拾的地步。
即便没有人赞同德庆帝的举动,用三座府城交换一枚丹药,这实在是无法想象的疯狂,但德庆帝的专制霸道和冷酷无情已经深入众人骨髓,即便这样,朝臣在反应过那晚的事件之后,对于德庆帝还能如此 ,更加没有人敢出声。
这个新年,乃是众朝臣过的最惶恐不安,烦心忧思的一年。因为德庆帝一直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连往年例行的新年大宴都没有举办,更不用说正月十五的花灯节,更是显得黯然无光。
狄啸康和方哲耀始终只当是德庆帝的阴谋,一边四处搜寻他的下落,一边观察南魏国的动静。但一个月之后,南魏国果然派人送来国书,说太子殿下赵吟澈即将再次前往东秦,以及为了两国之间世代友好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辞。
此时已经时至一月末,冬去春来,冰雪渐化。郡主府一如既往的宁静,从来没有因为朝中局势震荡而不安,犹如波澜起伏的大海中一片安详的小岛,独立于世。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郡主府中的下人丫头脸上都带着隐隐的笑意,做事动作都显得轻快,笙兰和远山更是忙不迭的招呼着小丫头,一副脚不沾地的样子。
“再过去一点,对对,别弄歪了不好看。”笙兰正指挥着府中的下人搬着一盆红梅盆景,那是小姐平时很喜欢的,可出不得半点差错,“明儿就是小姐生辰了,可得弄好才行。”
正说着,身后似乎有人走来,笙兰转头一看是林氏,连忙行礼道:“夫人。”
林氏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小腹还不是太明显,但出入一直都由丫头黛蓝搀扶着。环视了周围一眼,她轻轻的道:“笙兰,看见小姐了吗?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嗯,小姐不在?”这才知道林氏的来意,笙兰也不在意的笑道:“没事,夫人,放心好了,小姐若是不在府上,应该就是去碧水榭找楚大人了。要不要我让哥哥去一趟……”
林氏会意的摇头:“不用了,让她玩好了,反正明天她才生日,想来是去告诉轻侯这事了。没事,我就问问。”
笙兰心道:小姐只怕是想念楚大人的紧,才偷偷去了碧水榭,楚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姐的生辰呢?这些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恭敬的道:“是夫人。”
只不过,事实的真相出乎二人猜测,唐溪并没有在碧水榭,而是去了五皇子府。
这一个月,德庆帝一直在此,根本没有回宫。
一方面是被逼宫谋反之事吓着了,虽然一时意气说出要回宫的话,但真要让他回去面对两个已经不念旧情的儿子和臣子,想来一刀杀了他的可能性,绝对大于二人幡然悔悟。
加上方濯尘一直劝诫,同时伺候的也殷勤,那种不卑不亢却又带着赤子纯孝的举动,着实让德庆帝感受到了最后一丝希望,逐渐消磨他冷酷淡漠,坚如铁石的心。
他都落魄到这个时候了,若是还有人肯如此对他,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心中多少也会产生一些愧疚和亲情。
唐溪自然没法见到德庆帝,但却能够从楚轻侯和方濯尘口中得知他的一切。对于赵吟澈即将重临东秦,几人自然要好生商量一下。
花园鱼池的一角,冰雪已经全部融化,池水尚冷,那些五彩斑斓的鱼儿依旧沉寂水底,看不到上次的欢愉嬉戏景象。
看着唐溪身披大氅,黑发如瀑,俏丽的半边侧颜依旧让他如此心动,方濯尘忍不住上前一步,本打算说正式的心思,话到嘴边也变了:“唐溪,明天……是你十六岁生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