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那人,唐溪心跳逐渐平静下来,因为奔跑而看起来有些红扑扑的小脸,也慢慢恢复。她转头,歉然一笑:“笙兰,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事,差点忘记你了。”
毫不在意唐溪差点忘了她,笙兰忙道:“小姐若是有事尽管去,不用管我了。”
“算了,我忽然又觉得这事不重要,不用办了。”唐溪看着手中还紧握的小瓷瓶,舒了一口气。好在丹药还带了出来,要不然今天真是白来一趟了。
她刚才简直落荒而逃,难道还好意思再去讨要吗?幸好。
笙兰也没有多问,抱着楚楚跟在她身后,面对眼前的美景四处张望。忽然,她指着前方某处:“小姐,你看那边,那就是小姐的郡主府啊。”
郡主府?
唐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麓水湖左侧遥远处,一座青砖黛瓦、白墙琉璃的府邸已经快要建成。远远望去就能感觉出占地极大,一些花木从白墙中探出翠绿的枝条,徐徐生机的模样。
两个多月过去,已经快要完工了啊!
想到整个唐家不日就能搬进这样一座府邸,唐溪心头难免感慨。无怪世人爱财爱权,若非如此,岂能有这般景色宜人,华美绝伦的享受。
唐溪随口道:“笙兰,你怎么知道郡主府在这边?”
以前也没怎么留意,她现在才发现,郡主府竟然和碧水榭比邻而居,虽然隔着这么一大段距离,但中间可没有其他建筑,若是她搬过来,她和楚轻侯可算邻居了。
“我听丹青哥说的。”笙兰笑道。
丹青,就是楚轻侯身边那个侍童?
看着笙兰的笑容中似乎有些羞涩的味道,唐溪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笙兰,丹青还跟你说什么了啊?怎么不是水墨姑娘给你说,偏要是丹青给你说,还丹青哥……”
唐溪戏谑调笑的口气,让笙兰更是面红耳赤,连忙否认:“小姐,我就是在吃珍珠糖的时候,多问了一句,丹青哥……他才……”
“他才怎么样?怎么样?”唐溪追问,唇角轻勾,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
“小姐,你逗我……我不理你了!”笙兰又羞又急,都快哭了。
见此情景,唐溪终于罢休,不再逗她,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原来唐姑娘真在这里。”
唐溪转头,一个青衫小厮恭恭敬敬的朝她行礼,道:“唐姑娘,我家公子找你好半天了。”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站在一匹高头大马前,正朝这边看来。
即使隔得有些远,唐溪也一眼看清,居然是上官遥远?
她正不知道如何和他攀交情,他竟然送上门来!
款款上前,唐溪笑道:“上官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冲着她抱拳行礼,上官遥远面上挂着尔雅的笑容:“在下先去了明溪馆,又去了唐家,都没有找到唐姑娘。听府中下人说,唐姑娘来碧水榭和楚大人一起为陛下炼丹了,我便来这里等你。”
竟是这般复杂,唐溪立即料到上官遥远找她一定有要事。
“劳烦上官公子跑了这么多处,不知道找我何事?”唐溪道。
一想到矿石的事,她本就想找机会和上官遥远谈谈,虽然心中还没什么谱,但想起他也算帮过自己,印象还不错,似乎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上官遥远没有直说,只欠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彬彬有礼:“在下是有要事找唐姑娘,只不过这里不方便谈,风雅阁还算清幽,唐姑娘觉得如何?”
“上官公子请。”唐溪上了马车,上官遥远也骑上了马。
一会儿,马车在一处高墙前停下,唐溪下车,跟着上官遥远一起走了进去。
风雅阁的名字,唐溪眼前是听说过的,为盛京三大名胜之一,和楚轻侯的碧水榭齐名,但却是对外开放的园子,以清幽宜人著称。只不过收费昂贵,进门费都要一两银子,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起的。
一个衣着不俗的仕女恭敬的对唐溪和上官遥远行礼,将二人引了进去。
一路上碧水小桥,绿意遮天,每一座竹亭上都刻着一组绝句,充满了淡淡的书香。除了偶尔能见到一两个风雅阁的仕女和几个文人公子浅谈诗句,唐溪的确没有见到什么杂人,不愧为清净之名。
将走到一处幽静的院子中,仕女行礼后离开。
只见院子门口种了无数的茶花,红的似霞,白的如云,一朵朵都有碗口大小,端的每一株都是名品。唐溪面上正笑着,蓦地一抬头,却见露天宽敞的院子中,榕树荫下,石桌石凳,一个青衫男子背对他们坐着,自斟自饮。
竟然有人?
“唐姑娘,”上官遥远突然开口了,语气略带歉意,冲着她一抱拳:“不好意思,其实在下只是受人之托,要见唐姑娘的其实是他。”
似乎听到声音,前方坐在的青衫男子转身,唐溪一下子看清的他容颜。
那张脸,如上官遥远般俊逸,但眼眸中却充满了晦暗,陡然一见唐溪,他眼中绽放出一点星光,整个人瞬间耀眼起来。剑眉星目,卓尔不凡,直到此时,唐溪才感觉到他身为盛京十君子之一的风采。
季良辰的哥哥——季鸿卓!要见她的居然是季鸿卓?
“唐……唐姑娘。”一开口,季鸿卓原形毕露,他起身冲着唐溪颔首一笑。
怎么也猜不到,竟然会是季鸿卓想见她,但既然来了,唐溪转念一想,似乎也猜到点什么。
与上次在季府见到时有些不同,今日的季鸿卓似乎少了一分沉默,多了几许主动。在他凝视唐溪的眼神中,她还感觉到了他眼底藏着什么深意,似乎来见她,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院中清雅宜人,实在是谈话的好地方。唐溪走了进去,浅笑道:“刚才上官公子代替季公子相邀,难道季公子也是代替良辰相邀吗?”
一个玩笑,说的季鸿卓玉面微红,略有些尴尬。他却没有多说,指了指面前的石凳,示意唐溪坐下来说话,又冲着上官遥远点头一笑。
他一身青衫打扮,一头黑发用同色的缎带束着,浅笑柔和,文质彬彬,若不知他身份,还真会将他当做一般的文人学子。只是他深邃的眼底亦会隐现光彩
,白净似玉的指腹上亦有薄茧,只有不经意的察觉这些,才会联想到他在五年前,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少年俊杰。
实在是无奈,唐溪摇摇头,压下心头的感慨。
季鸿卓结巴,上官遥远身为邀请人,也算半个主人,自然先开口:“唐姑娘,实在抱歉,我和季兄虽然是好友,但他为何要委托我请你来,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素知他为人,定然不会有什么他意,我便代他邀请唐姑娘来了。”
“对、对不起……”季鸿卓沉声道,一出口三个字也是结结巴巴。只是他面上丝毫没有尴尬的样子,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眼瞳越发清亮,季鸿卓看着唐溪,朝她淡淡一笑,而后拿起桌上的纸笔,提笔书写。
唐溪这才注意到石桌上摆着一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一一俱全,看来季鸿卓为了和她谈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言语不便,就用写的方式,看来……他要说的事,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
见季鸿卓提笔写字,上官遥远朝唐溪拱手一笑:“季兄和唐姑娘有事相谈,在下先去园子里走走。”说完就离开了。
唐溪心头一笑,很识趣的一个人。
纸张带着摩挲的响动传来,唐溪低头一看,季鸿卓已经将写好字的纸放在了她面前。几行墨色字体如矫健游龙,跃然纸面:“有事相求,因事关重大不能让家人知道,知唐姑娘和舍妹亦是好友,烦请唐姑娘也不要告诉她。”
瞒着季良辰?只怕意思是让她全然保密吧?
眸眼一抬,唐溪淡淡道:“看来季公子所求之事很是重要,否则怎么会连至亲家人都瞒着?”
话到嘴边,季鸿卓犹豫了片刻,却只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是。”
简短的一个字,自然不会结巴,唐溪立即有了不同的感觉。
他的声音和楚轻侯的低沉完全不同,清亮中带着一股醇厚,不高不低。配上他这般风华正茂的俊朗外表,若是不开口,只看这气度举止,风采家世,实在是芝兰玉树的灵秀人物,难怪会被人评为盛京十君子之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是……让他变成这样的,却是他的至亲祖父。
虽然已经猜到季鸿卓要说的,但唐溪终究不会主动开口。她微微一笑:“季公子请说。”
换了一张纸,季鸿卓很快又下笔。执笔端正,运笔如飞,纸面的字体却一个个端正,连大小都完全一样,足见功底:“听舍妹说唐姑娘问了楚先生关于我的症状一事,我想知道实话。”
眼神从字上移开,唐溪看着季鸿卓,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眼神,一如开始,深邃中透着清亮。
深邃,让人一眼看不到底,那是他胸中文韬武略,满腹经藏。只有学富五车,拥有真正才华的人,才会有他这般气势和沉稳。而清亮,是他的心性,毫无龌蹉,内心坦荡,即使他已经知道唐溪是在说谎,但他也相信她是有缘由的。
以己度人,足见他也是这般坦荡的君子人品。
“难道季公子认为我会说谎骗良辰?”唐溪不喜不怒,语气平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