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连夜攻城

霍兰前锋就安下阵脚以后。萨图克的主力部队6续抵达,军队背荒漠而来,尽是骑兵,即布列营寨,用的都是小帐——即游牧民族一个人自用的那种帐篷,行军时捆成一团放在马臀上,要用时张开便是,最是轻便,郭师庸登城望见,道:“敌军没有带辎重,看来都在后头。”

杨定国道:“也或许他们根本就没带。”

虽然是小帐,但营帐接连相依,排将开去,到了第二天黄昏部队基本到齐,竟然有两万两千帐,气象森严,而且是开放式布列,栅栏也不竖一个,显得霸气十足,石拔愤道:“他这是看死了我们不敢去进攻他们的营寨吗?”

他说的是气话,但郭师庸安守敬等老将心里确实都想:“以当前局势而论。万万不可出城。”

出城袭营必须是精锐部队,霍兰所展现的战斗力让唐军感到回纥军中有软硬不吃的强军在,若是冒险出城袭击,一旦被这样的强军咬住,对方两万大军一起拥上,就能将唐军出城袭击的精锐吃掉。唐军论兵力比回纥少,自然是背靠城防作战更有胜算。

郭师庸谋算着,对张迈与诸将说:“看来明天我们将有一场恶战了。”

但萨图克的行动却像故意要瓦解郭师庸刚刚恢复的权威,他根本就没等第二天,当天晚上,休息过吃饱饭后就下令攻城!

“夜战?”

“夜战!”

回纥士兵拿着一支支的火把,数万火把点得犹如条条火龙,张牙舞爪地向俱兰城游来。

“敌人连夜攻城!”

“快!各就位置!”

“他娘的,萨图克不睡觉,还不让下属睡觉啊!”

辱骂也只是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对事态完全无补。

黑夜之中攻城是很危险的,但相对而言又能让防守方不测深浅。

条条火蛇从东北蔓延开来,两万多人的部队要将俱兰城围个水泄不通似乎还办不到,但三个城门中西门、南门都有几千火把在外头盘旋,慢慢地逼近,却又不进攻,这样的数量,这样的战法,让郭师庸和安守敬都不敢怠慢,两府战士不敢出城,也不敢掉以轻心去支援东门——在那里出现的不是数千火把,而是将近将近两万支的火把!

回纥人竟然都将兵力投入到东门。而且又不是东门的正方向,而是那个低矮而破旧的东北角,作为俱兰城曾经的莱伊斯,萨图克的部将术伊巴尔对这座城池的虚实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哪怕是在黑夜之中他也可以判定从这座城池的哪个角落进攻最有利。

东北的这个墙角两面受敌,而且城墙缺少西南那样天然的山壁倚靠,只是靠夯土堆石垒砌,更要命的是城墙外围因为有一个比城墙略矮的沙土堆,因此显得倾斜,而不是垂直,术伊巴尔作为萨图克占领俱兰城后的第一任莱伊斯,曾上禀过说要铲掉这个土堆,加固城墙,然而那时候萨图克意气风,四出征伐,处于攻势而非守势,因此他实在看不出有花这笔钱的必要。而现在,回纥或许应该感谢博格拉汗的英明。而张迈占领此城的时间太短,也没机会处理好俱兰城防御上的所有缺点。

而这里,很显然就是俱兰城防守最大的缺陷所在。而回纥就将一大半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喀拉,嘎啦——那对唐军来说可不是吉祥的声音。那是木头和城墙碰撞时出的声响,“敌人用云梯!”邱子骞大叫着。

回纥连大帐篷都没带来,人人住着小帐篷,连篱笆都不立,却带着云梯!

数千士兵扛着五十多把云梯冲了上来,以盾牌抵挡着唐军的投石羽箭,最后有三十四把抵达城下,同时又有几百名士兵沿着那土堆往上爬。

攻城战中,骑兵的优势暂时放弃了。所有人,无论爬土堆还是爬云梯,都回到了手足并用的行动模式。

夜黑如墨,一眼望去,尽是火把与人头,城下已有不少回纥冲到城墙根,不断有人倒下,还活着的人或爬云梯正命,或爬土丘,土丘上尽是碎石头与荆棘,没爬到一半回纥士兵的衣服已经被勾得稀巴烂,可就是这样的血肉为后来者开路。

“这伙回纥,也敢拼命啊!”奚胜有些感慨了起来,萨图克这个大敌,果然不好对付,因为他不但兵多,而且兵雄!

从回纥的营地直到俱兰城,西门、南门,都是骑兵来回奔驰所出的声音。郭师庸和安守敬从喊杀之声就都估到东门只怕不妙,但他们却分不出手来去援救。

城墙外一箭之地,就是数千胡马。虽然还没动进攻,但不攻之攻有时候却更叫人害怕。

“回纥人布列在西门、南门的这些人,究竟是精锐,还是伪精锐?”

或许,回纥派出的这些堵在西门南门的士兵只是疑兵,真正的压力应该都压向了张迈那边,可是万一这个猜测不确切,其实对方在自家门外也是一支足以攻城的队伍,一等唐军松懈就忽然冲上,那事情可就危险了。

那无数火把就像一条条的锁链一样,锁住了郭师庸与安守敬的行动。

“各营警惕!”郭师庸下令,虽然未能给东门提供帮助,但他相信张迈是可以扛住那攻击的——现在,也只能相信了。

带不了辎重来的回纥军,攻城器械自然是简陋的。但矛不够锋利,盾也不够坚牢——俱兰城的规模虽较新碎叶城大,但面对两万大军的攻击,这座城池显然也算不得坚城要塞——唐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占领它,第一次占领它之后又放弃,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时间,慢慢地溜到了二更,回纥的攻势非但没有随着夜深而撤退,反而加剧了。狂暴的人潮不停地涌来。在火光下攀上云梯,哪怕城头唐军不停地将云梯推倒,哪怕对那些抢近城头的士兵刀剑其下,也半点减弱不料攻击方的攻势。

萨图克难道就完全不吝惜他的手下么?

看来,不将下属当人,这种做法并非塞坎所独有啊,也许,萨图克就是一个加强版了的塞坎,一个在性格方面缺陷不那么明显的塞坎,有那样的君主,才会有那样的下属。

张迈站在城头。大汗淋漓地指挥着战斗,忽然间他无比想念起郭洛来,若是郭洛在这里,肩头上的重担应该可以卸下一大半吧。

可这时他却无可推托,没有一个熟悉军务的副手来替他指挥这场攻防战,对自己也好,对士兵也好,他都必须附上全责。

已经不断有回纥士兵出现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以至于靠着火把的辉映张迈也能注意到他们的神情——

张迈现,有一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无畏的,不是狰狞的,而是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啊,然后,从这些人的行动看来,他们似乎也不是作战技艺纯熟的久战士兵。

莫非……这些都是炮灰部队?

他们被迫爬城进攻,是因为后面有更大的危险逼迫着他们冲过来?

激烈的战斗不容张迈去寻找答案,就算对方是被迫的吧,这当会也完全没有仁慈的空隙,唯一应对的方针只有——

杀,杀,杀!

夜风变得越来越大。

虽然看不见,但从面部的触觉中张迈感到将有一阵大风沙吹来。

风沙之中,云梯上与土堆斜坡的回纥士兵推挤着,有些人在大喊,有些人甚至在哭,然而哭声中仍然不得不前进。

城头的刀一排排地砍来,刀刃都砍卷了的话,就换上大棒,棒棒打头,回纥军一个个、一队队、一堆堆、一片片地被打了下去!

“嗬嗬。嗬嗬——”

野兽般的嘶吼并非只有龙骧营会,处于进攻状态中的回纥军也出了这样低沉而慑人的嘶吼。嘶吼声中,有数千人同时冲近,代替方才那些被迫,这一轮的进攻比之前完全不同了!

这几千人分作八十队,鱼贯冲进,他们身上的战甲更加齐全。他们握盾牌的姿势更加纯熟,他们躲避流矢的身法更加有效,而他们冲上来的度也更加的快!

前面的部队已经消耗掉了第一折冲府守军相当多的体力,但在这一刻忽然现他们之前拼命对付的都只是攻城这道大餐的前菜,现在回纥才将真正的主菜给端了上来!

火光没能照亮的沙尘扑打在所有唐军的脸上,大概有两三千的回纥借着这个威势,抢登城头,羽箭阻挡不了他们了,开水也来不及烧滚,对卷了口的刀、对当头而下的大棒,他们也都有对付的办法!

呼——

一个悍勇的回纥士兵,竟然在云梯被推倒的一瞬间,跳上了城头!

“哇——”

城上城下,双方的兵将都惊呼了起来,哪怕只是一个人上城,那对防守方心理上的打击也是相当大的。

“冲啊冲啊冲啊!”

后续的回纥士兵赶紧将云梯架在那个城头的战友的身后,只要这位战友能够挡住几秒钟,就会有第二个人冲上,跟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这就是攻城战中蚁穴崩堤防的效用。

幸好,这个悍勇的士兵没能在城头维持多久,一支羽箭破空射来,正中他的头颅,然而他还不肯下去。

有个身影猛冲过来,竟然硬生生用肩头将他一顶,竟整个儿顶了下去!

火光之中,唐军男儿们现城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女兵,张迈惊喜地现:刚才那支羽箭,就是郭汾射的,而将那回纥士兵顶下去的竟然是一个粗壮的妇女!

“王二嫂子!”

有认得的龙骧营将士叫了起来。

那个悍勇的回纥士兵没有实现他应有抢登城头第一功的梦想,就这样硬生生得摔死了,断送在一个女人手中。

“哼哼,”王二嫂子对一种年轻将士冷笑:“小崽子们,没力气了吧?看来你们都是小时候吃奶没吃够。”

奋战在第一线的士兵,有一些已经筋疲力尽,可这一刻忽然却都怒吼了起来!

“吃奶没吃够?这什么意思!”

“他娘的,扯蛋!”

“杀,杀!他娘的,女人都上来了!”石拔大吼:“难道我们第一折冲府,已经折堕到连女人都看不起我们了吗?”

“不能再让一个回纥踏上城头!”

“杀,杀!叫这些回纥有来无去!”

在唐军的怒吼中,不断有活人硬生生摔下跌死,也有的还没落地就已经变成了死人。

女兵们攀上城头之后,所有男人都被点燃了愤怒,他们挺直了背脊,榨出身体所有的力量,宁可斗脱了力,也绝不能让女人看不起啊。

血与汗,风与沙,这时都一举揉在了一起。沉默的俱兰城,由于一群斗志激昂的男女的存在,而变得有些高险难攀。

一具具的尸体堆积在城墙底下,城头亦染上了不少唐军将士的鲜血,这一晚双方的损失都不轻。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杀戮的残忍,在攻城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黑夜已经到了尽头,这一场连夜攻城的大战,似乎也将走近尾声。

“确实是劲旅。”萨图克在远处点头,承认了霍兰的判断,“塞坎死在这样一伙人手底下,也不算太过冤枉。”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萨图克仍然认为俱兰城是可以拿下的。

今晚才刚刚开始呢!

“收兵!”

将近四更天,回纥终于6续退下,第一折冲府的将兵几乎都累垮了,这时战场经验已经颇为丰富的张迈,望着对反撤退时的从容,便知道萨图克还没有出全力。

“今晚才破是题,正经文章,或许明天才会开始!”

要凭着俱兰城就扛住对方的两万铁骑,还是有些吃力啊。

“放狼烟!”张迈对刘岸说。

俱兰城和灭尔基之间有一套约定好了的狼烟信号,以狼烟的数量、烧放的时辰、烧放时间的长短作为信号,通知对方三个内容:局面是否危急、敌军数量多少、希望对方如何配合。

刘岸等到了辰时二刻、烧起了四道狼烟,准备烧半个时辰,这是在向杨易传递信息:俱兰城局面颇险,敌人在两万人以上,希望对方赶紧派出骑兵,骚扰回纥的后方粮道。

“回纥几乎是空身前来,没带辎重。”刘岸说:“只要杨易能够截断他们的粮道,多则五日,少则三日,他们就非退兵不……”

那个“可”字没出口,他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灭尔基方向也燃放起了狼烟,刘岸解读着狼烟的讯息,不由得呆了!灭尔基居然同时在告急,而且围困灭尔基的敌军数量,似乎达到了一万五千人!

萨图克还有这么强的兵力?

而且他居然还兵分两路,同时攻击俱兰城与灭尔基?

事态的展,已有些出乎张迈的意料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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