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川县衙。
赵宣正稳坐在后衙处理一天的公务,县丞范征急走而至,及到书案前,躬身一礼,而后紧声禀报:“赵大人,不好了!知味轩走水,疑是有人在故意放火!”
“还有,在酒肆走水之前,曾有人在暗中以弓箭行刺掌柜李丰!同时,火起之后,知味轩的所有门窗都被人恶意加了锁链将众人困于火海之中,若不是一位路过的侠士出手相助,后果堪忧!”
赵宣身子一凛,一下从座椅上弹起,切声问道:“人呢,那李丰可有恙否?”
范征回道:“大人放心,李丰无恙,且酒肆之中也无一人伤亡。只是那李丰被刺,兹事体大,下官特来向大人禀报一声。”
“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就好!”
赵宣长松了口气,赞赏地看了范征一眼,“你说得不错,兹事体大,绝对不能轻视。”
“那李丰虽已被废,可他终归是圣人血脉,在你我管辖之地,哪怕是饿死病死溺死自杀,反正怎么死都好,就是不能被人暗杀行刺而死,否则上面必有追究!到时候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范征头上冒着冷汗,连连点头。
自半年前李丰一行被发配到此地,他与县令几乎都是在提着心肝过日子,深怕这位身份特殊的不速之客在涪川遭到什么意外。
没想到千防万防,该来的还是来了,哪怕是被按到了泥堆里,还是有人不愿放过他们。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范征轻声向赵宣请示:“咱们县衙之中衙役有限,且身手参差不齐,平常吓唬一下寻常百姓还可以,真要与那些悍不畏死的刺客相遇,根本就指望不上。”
赵宣一阵沉吟,道:“什么都不要做,派人走个过场就好,该询问询问,探查探查,反正到最后也一定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赵宣很清楚那些贵人的行事准则,不管成与不成,绝对都不会留下丝毫的破绽。
“不管是行刺还是被刺,对咱们这些地方官吏来说,都是神仙打架,插不上手。”
“这样,你这就去给郡守修书一封,将今日的情况详尽汇报,并请郡守大人明示,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范征眼前一亮,把锅甩给上峰,倒也不失为一条明路。反正现在正主没事,要扯皮的话就让郡守头疼去。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办!”范征一躬身,然后转身退走,此事宜早不宜迟,早把邸报送出,他们也能早点儿安心。
与此同时,距离李府不远的一处民宅之中,亦有人在为李丰满遇刺一事头疼不已。
“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啊,这一个个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老子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闲差,还以为能在这里安享晚年,婆娘我特么都快找好了,现在却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这是纯心在跟我老王过不去啊!”
王朝拍着他满是疤痕的大光头,一脸地暴躁,想要择人而噬。
他是宫里专门派出来监守废太子的暗卫副统领,跟李丰满做了半年邻居后闲得实在无聊,这才借口离开了一段时间,本想找个第二春,过过小日子,目标他都物色好了,城东头的张寡妇,身高体胖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刺杀,彻底把他的好事儿给搅和了。
“大人息怒,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胆大如斯,光天化日就敢当街行刺。当时负责监守的兄弟稍不留神,就被人给打晕了。”
王朝的面前,跪拜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此刻正一脸忐忑地向王朝禀报着当时的情况。
“所幸的是,那李……李丰吉人天相,正好被路过的程怀弼将军所救,并无大碍。”
王朝一愣:“程家的那个三小子也来了?他不在长安城好好地当他的右金吾将军,跑到这里来瞎搅和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年轻人禀道:“好像是为了求医,他把最近刚刚崭露头角的那位膏药神医给请走了。”
“还有,程将军好像并没有认出李丰的真实身份,出现在知味轩也是恰逢其会。”
王朝微摇了摇头:“没认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的李丰与半年前的那位太子殿下,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如果咱们不是每日都能见到他的变化,乍然相遇,也会疑神疑鬼,不敢相认。”
“倒是他跑这么远来请一位刚刚冒头的医师,着实有些奇怪。长安城什么样的神医找不到,何必要舍近而求远,千里迢迢跑到这黔州来?”
王朝的脸上闪出一丝疑惑,不过又很快摇头:“算了,管他是为了什么,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倒是那些刺客的来历,可有眉目了?”
青年人低头回道:“倒是捡了几具刺客的尸首回来,不过无论是他们的体貌特征还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样式,都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些人全都是死士,发现无法脱身之后,全部都会在第一时间自杀身亡。”
王朝轻点了点头,这些他早有预料。
李丰就算是再怎么被废,他也是圣上的血脉,意外被人刺杀身亡,必然会引来圣上的震怒,这是要掉脑袋甚至会夷三族的罪过,那些人在行事之前就算是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早在行事之前,他们可能就已经预料到了各种情况,首尾必然早已清扫干净。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没道理啊?
废太子的身份特殊,且在夺嫡之事上对其他几位皇子又再无半分威胁。
更重要的是,皇太子早在几个月前就已新立,夺嫡之争也已然告以段落,李丰的存在不管是对谁来说都已经是无足轻重,杀了他不仅会惹一身臊不说,还不会得到什么现实的利益,这些人图的是什么?
王朝当初就是因为看通了这些,所以才在新任的皇太子入主东宫之后,彻底放松了警惕,放飞了自我,去大胆地追寻自己的第二春去了。
谁曾想,他这边才刚有了一丝苗头,李丰这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这是在存心跟他过不去啊!
“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把这里的情况传回长安!”王朝大手一挥,“还有,让那几个一直在鬼混的家伙马上回来,从今晚开始,每天都是寸步不离地护卫在暗处,谨防那些刺客会再卷土从来。”
“是!”青年人躬身领命,悄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