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几道凉菜上桌。
蒜泥白肉,凉拌耳丝,醋溜蒜苗,皮蛋豆腐。
两荤两素,色香艳丽。
因为是围着暖桌,众人浑身上下全都暖意盎然,食用凉菜非但不会觉得冰冷难以入口,反而因为这一点儿凉意入腹,使身上的躁热微降,身心都是一阵通透。
那感觉就像是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冰得恰到好处,冰得身心皆宜。
“嗯嗯,味道不错!”高阳公主诚心夸赞,仅是头菜就如此地美味勾人,她越发期待后面的菜肴了。
房遗爱连着吃了三口醮了酱料的白肉,忍不住出声向李丰满问道:“李兄,这是何肉?肥而不腻,满口留香,这味道,某还是头一次吃到,简直是绝了!”
“还有这耳丝,细如丝竹,脆若软骨,嚼之清脆又极有劲道,口味甚至比这盘白肉还要特别,是哪种牲畜的耳朵所烹,某竟全然尝不出来!”
房遗爱说他竟然没有吃过猪肉,李丰满并不觉着奇怪。
猪肉在这个时代是贱肉,只有那些平民或是罪奴才吃得起才愿意去吃,像是房遗爱这种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官二代,也就只是在耳朵里听说过而已。
不止是房遗爱,高阳公主亦是如此,她同样期待地看着李丰满,等待着李丰满给出的答案。
李丰满道:“不瞒殿下与驸马,这两道菜皆是取自于豚身,这盘白肉,是由豚肋处的三层五花所烹。这般耳丝,就是豚的双耳,细片切丝而制。”
“豚?!”
高阳公主与房遗爱的脸上同时露出一丝嫌恶。
虽然确实很美味,可是它们却是自出豚身,污秽不堪,如何能够入口?李丰如此糊弄,莫不在故意折辱他们夫妻?
“怎么,二位可是觉得豚肉污秽,在怪我没有事先言明吗?”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似有不愉,李丰满轻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微臣在这里给殿下还有驸马赔罪了。”
“微臣并不是有意欺瞒,只是觉得连皇上他老人家都赞不绝口的豚肉,公主殿下与驸马应该也会很喜欢才对,看来是微臣一厢情愿了,二位恕罪!”
高阳夫妇神色一变,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父皇也曾吃过豚肉,而且还对其赞不绝口?”
李丰满坦然道:“就在三日前,微臣入宫为晋阳公主殿看诊时,顺道带了几盘小菜过去,有幸得遇圣上,更有幸得到圣上青睐,亲口品尝了微臣带着的几道菜品,甚是喜爱。”
“这其中,就有一盘用豚的后臂尖所烹制的东坡肉。这道菜稍后灶房也有准备,殿下与驸马可以尝尝看。”
高阳公主与房遗爱面面相觑,李丰竟然敢拿豚肉给皇上吃,这胆子已经足以去包天了。
更离谱的是,皇上不但吃了,而且还对其赞不绝口,这其中,那道东坡肉的味道可能确实是极美味,但是皇上对李丰的恩宠也算得上是极厚极重了。
否则,同样的事情换成另外一个人去做,恐怕东坡肉都还未入口,人就已经被宫里的侍卫给拉出去打板子了。
“也好。”房遗爱不得不咽下心中的不快,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某也想尝尝是怎样的一道佳肴,竟能让父皇也如此夸赞。”
开玩笑,连皇上都吃得的东西,他们两个自然也能吃得,否则若是传出说,岂不是说他们两个竟比皇上还要高贵?
“这蒜苗也不错,翠绿可人,酸甜适宜。还有这豆腐,滑嫩可口,再配上这种……这种……”
高阳公主指着豆腐的皮蛋,一时叫不出名字,李丰满适时接口:“这是皮蛋,是用鸡蛋经过特殊的工艺腌制而成。”
高阳公主道:“对,就是皮蛋,口味怪异却藏有异香,越品越有滋味。你看,小汐就极爱吃这道菜!”
四道菜中,就数皮蛋豆腐最宜入口,纵是没有牙齿的老人也能吃得。
小房汐的牙齿不齐,吃肉有些勉强,吃蒜苗亦是难以咀嚼,只有这皮蛋豆腐深得她的喜爱,从吃了第一口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一盘豆腐有半盘都入了她的小肚子。
接下来,高阳公主与房遗爱把主要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蒜苗与皮蛋豆腐这两道素菜上,蒜泥白肉与凉拌耳丝却是再末碰一筷。
他们嘴上虽然说不介意,说能吃得,但是心里面却还是有些嫌恶,哪怕这两道菜吃起来确实很不错。
李丰满微摇了摇头,并不点破,猪肉是贱食的观念在他们这些主流的贵族阶层流传了数百年的时间,他们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些人活得实在是太累,明明很好吃也很想吃,可是却因为一点儿面子而强忍着不去吃。
这一点儿,他们就没有李世民做得洒脱,管他什么贱肉贵肉,都是吃食,只要好吃,那就不作姿态,直接表现出来。
吃东坡肉的时候,李世民脸上陶醉幸福的表情可不是惺惺作态,那是真的很喜欢。
不管这两个表里不一的人,李丰满提起筷子,夹了一筷猪耳丝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吃得不亦乐乎。
高阳公主时不时地偷眼瞥看李丰满一眼,感觉她的太子哥哥真的是变了,以前那么讲究高贵的一个人,现在却连豚肉都能吃得这般香甜。
可悲,可叹,又可怜。
不过,那白肉和耳丝,真的很好吃啊,好想再吃一口。
房遗爱亦是如此,一会鄙夷地看李丰满一眼,一会又纠结地看桌上的白肉与耳丝一眼,眼见着两盘菜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几乎全都进了李丰满的肚子,房遗爱有些急了,吃那么快做什么,你倒是给我也留点儿啊!
“哈哈哈,就是这了,我都已经闻到香味了!”
这时候,知味轩的店门前,程怀弼独特的大嗓门突然响起,“二哥二嫂,咱们快进去吧,一闻到那红烧肉的味道,小弟这肚子都开始咕咕乱叫了!”
显然,程怀弼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听这话意,似乎程怀亮与清河公主也一同过来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李丰满拱手向高阳公主与房遗爱告罪一声,然后起身出来迎接。
与高阳公主与房遗爱的意外到来不同,程怀弼可是李丰满正儿八经送过请贴邀请过来的,礼数不能有失。
“殿下,是程家兄弟和清河公主殿下过来了,不若咱们也出去看看吧?”房遗爱出声提议。
高阳公主点头应允,都不是生人,遇到了没有道理不去招呼一声。
三人一同出了雅室,一出厅堂,正好看到程怀弼正领着程怀亮、清河公主及小程琳一同进来。
彼此招呼一声,最后由高阳公主开口,邀请程氏兄弟一同到先前的雅室共同进餐。
李丰满吩咐伙计将刚刚吃剩的残羹撤走,又添了几道新菜送上。
暖桌前,房遗爱、程怀亮、程怀弼与李丰满几个男人坐在一处,高阳公主与清河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一处。
清河公主伸手逗弄着小房汐,想起昨日在承德幼儿园受了惊吓,遂轻声向高阳公主问道:“小汐昨夜可睡得安稳,没有啼闹不安吧?”
“怎么没闹,昨夜子时,哭闹不停,怎么哄都没用,把本宫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还好最后有安平候给的方子……”
高阳公主小声地跟清河公主讲述着昨夜府里发生的状况,清河公主听得连声咐和,感同深受,毕竟程琳上次受惊的时日刚过不久,至今回想起来她仍是心有余悸。
“那个叫魂的方法竟真有如此神效?”
清河公主瞬时就上了心,切声道:“既如此,能不能劳烦姐姐把那方子也抄写一份给妹妹?姐姐也知道,琳儿胆小,最易受到惊下,去岁那次,整整闹了半个月才算安稳,若是此方有效,也算是了了妹妹一桩心事。”
高阳公主大方道:“这有何难,回头我就让奚明抄一份给妹妹送去。”
“就算是这个方对程琳无效,”高阳公主轻轻地冲清河公主使了个眼睛,暗中指了指正与程家兄弟说话的李丰满,道:“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安平候吗,他的医术,可要比楚钰之流好上太多,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清河公主心中一松,用力点头,心中思忖道,看来以后是要与这位安平候多多打些交道了。
清河公主抬头偷偷地打量了李丰满一眼,心中不由一叹,曾经那位意气丰发的太子哥哥,如此却落魄到隐姓埋名甚至要开酒肆以自污的境地,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咦,这桌子不错啊!”程怀弼很快就留意到了他们坐圆桌的不同之处,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向李丰满问道:“还有没有多的,给某的府上也匀上几张?”
李丰满道:“放心,早就给你备着了,凡是今日过来捧场的贵客,为了表示感谢,明日某都会派人送上两套暖桌做为回赠。”
李丰满起身为三人每人倒上一杯温酒,招呼道:“既然来了,那就莫要客气,来,咱们举杯共饮!”